熊育群:时间的对话与寓言
一
2019年9月26日一早,广东省委宣传部文艺处负责人、广东作协领导送我到江门。“改革开放再出发”深扎活动,热烈的仪式后,我到江门市委宣传部挂职副部长。工作会议上,我提出不分管宣传部的工作,要去开平和台山深扎。我目的明确,只做一件事:为长篇小说《金墟》积累素材。
两年前我看中了开平赤坎古镇。这个由司徒氏、关氏两大家族兴建的古镇,富有传奇色彩,它的百年历史折射了世界世纪风云;赤坎又是华侨镇,一部华侨史是中国近现代走向世界艰难历程的写照,华侨诠释了什么是家国情怀;更重要的是,古镇正在重生,将从一片荒凉走向兴盛,这是大湾区建设、乡村振兴推动下的满血复活,它将成为粤港澳大湾区古镇类文旅旗舰项目,建成富有侨乡特色的智慧小镇、绿色小镇和人文小镇。按照大湾区的规划,它将被打造成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华侨华人文化交流重要平台,成为中国华侨文化第一品牌,它无疑是乡村振兴独特的样板。
为此,我写古镇,视野是全球的,体验生活自然也不能局限于一地,在小说还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我必须广泛涉猎。这是我要求到江门市而非开平挂职的原因,江门除了开平,还有台山、新会、鹤山、恩平,每个市都有各自的特点。小说的原型地也许会有多个地方,譬如台山,它是华侨最早走出国门且华侨人数最多的地方,甚至以前在美国和加拿大,台山话就等同于国语。
台山从前叫新宁,它有漫长的海岸线,广海镇是华侨最早出洋的地方,当年华侨从广海码头上船,飘洋过海,走向世界。这里不仅是华侨的出发地,也是海上丝绸之路重要的驿站,明代曾在此设立广海卫。大同河入海口,是当年上川岛与四邑地区进行东西方贸易的重要通道。天竺高僧智药三藏公元502年在此登岸,种下了中国的第一棵菩提树。广海还是一个渔港,鲲鹏渔民村的渔民世代在海上打鱼。
台山上川岛则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是中外民间贸易的集散地,它跟中国对外开放的历史联系在一起。在岛上我发现了道光初年乘帆船到美洲经商的第一人甘泽浓。方济各墓、花碗坪等地留下了许多历史遗迹,在刚刚建立的博物馆里,可以看到宋元明清时期通商的情况,还有造船史、航海史等史料。
最令我震惊的是,赤坎古镇的关氏是岛上旺族。古镇的历史与上川岛紧密相连。明代时关氏参与了上川岛海上丝绸之路民间贸易并移民海岛。赤坎由此进入了第一个兴盛期。
我在美国的中国渔村得到信息,大约19世纪40年代,广东的渔民横渡太平洋到达了加州的蒙特利湾。七条九米长的渔船横渡太平洋是什么概念?那是世界航海史上的壮举!我想在五邑地区寻找这群中国渔民的故乡。这无疑是广东人敢闯敢干精神最生动的体现。
五年前,我飞越太平洋,来到美国,找到旧金山和洛杉矶的司徒氏,住进唐人街,又住到了一位伍姓华侨家里。接着,登上当年拘留囚禁华人的天使岛,来到斯坦福大学,寻找那颗太平洋铁路通车时打入东西铁轨连接处的金钉,它被收藏在这所大学的博物馆里。在加州、内华达州、亚利桑那州、犹他州、爱达荷州,我寻找留下华侨足迹的伐木场、太平洋铁路、渔民村……
在江门,我泡在档案局查阅资料,又在华侨博物馆寻觅。一个多月后,终于来到了开平。
很快就是立冬了,天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11月4日,塘口镇仓东村侯成谢公祠修缮一新,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畅谈如何融入当地的生活,寻找到有意义的素材。开平宣传系统来了很多人,还有江门作家张启雄、张碧云、张志伟、钟秋苹,他们跟我来深入生活,研习写作。下午,我们就去了围蔽施工的赤坎古镇。
晚上,入住仓东村。走进一条深深的小巷,从侧门进入一栋青砖青瓦的老宅,大堂屋小厢房,敞开的堂屋前一线狭窄的天井,天光从上面漏了下来。
不知道房屋建了多少年,期间坍塌过,作为古村落活化的对象它又被修复了。这是乡村振兴的一个尝试,当地把建筑保护、社区营造和文化传承三者融合起来,建成了粤港澳大湾区青少年文化遗产游学营、夏令营基地。
第一晚,白天村里还能见到人,天一黑全村一个人影也没有,村前地坪和一条条小巷却灯火通明。半夜起来,堂屋神龛上红色蜡烛在神位前一闪一闪,古老的空间愈加诡异。
第二天,找到古稀之年的老村长,他告诉我,村里只住了他们老两口。跟他聊村史,他却知之甚少。这样的情景我太熟悉了,两年前不知多少次我从广州驾车过来,采访时每每问到当地历史,老人们都是摇头的。
我对两个家族的了解有些机缘。那天,采访关族图书馆关玉权老人,他回答不了我的问题,情急之下,想到了图书馆的一个租客,他就带我来到了临江的一家叫隐没堂的茶馆。隐没堂摆满了文物,文物是店主在当地收集来的,他是山西人,几年前从深圳来到赤坎,在这里卖起了“故事”。
店主对两个家族的历史了如指掌。我们成为朋友后,他带着我在夏天灼热的阳光下,一个村一个村走访,历史跟物证和现场一一对应。一扇岁月的大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那时,赤坎古镇开发项目进入了征收阶段,这是一个矛盾多发期,工作人员对我并不信任,甚至提防着我,采访难以深入。
这次挂职下来,我的身份变了,从市委书记、市长到镇委书记、镇长都积极提供信息,全力配合,我终于摸到了古镇项目的脉。
在开平安顿下来后,我去了台山广海镇。首先在文化站召开了一个当地华侨座谈会,寻找采访线索。接着在鲲鹏渔民村找渔民座谈,一是打听加州中国渔村相关的信息;二是请教渔民,9米长的渔船能否横渡太平洋,这样的情节进入小说,如果现实中无法做到,故事就站不住脚;三是航海的细节我需要从渔民身上获得。
渔民蔡伙计请我到他家里做客,还请来了很多陪客,我们聊得很深入。杨圣坤、冼丽云夫妇在海上收鱼,那天天刚放亮就起来,我乘第一班船到了上川岛,登上了杨圣坤的收鱼船。来到打鱼海域,又登上了打鱼船,看渔民下网、取网、装鱼,直到太阳落山,天黑了才回到陆地。
船老大杨圣坤非常热爱自己的家乡,指着岛屿和海面说,秋天的时候,这里多么美啊!吃晚饭时我拿出特意准备的酒,两人越喝越高兴,彼此称兄道弟。他给我讲述了自己一生与大海打交道的故事。
二
在仓东村接触不到村民,只住了几晚我就搬到了升平村的升平墟。开平有很多空村,升平墟555县道经过,聚集了一些人,是个理想之地。
我在泉岭旅舍住了下来。从广州回乡的方先生建起了这间民宿。他喜欢乡村生活,并不在意生意,店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住客。他每天在大堂沏茶跟朋友聊天。只要晚上没有采访任务,我就下来喝茶。很快我就跟村民混熟了,有几位成了知心朋友。他们陪我散步,经过村庄和碉楼,就给我讲村里和碉楼里发生的故事。
在祖宅村,我常去方健俊家。他家对面建了一个五星级厕所,成了网红打卡点。他的家人做得一手好点心,用各种树叶和花草来做,散发着植物的香味。镇政府把他家亮化后,他家也成了乡村游的热点。他的太太是医生,一天,我牙痛得厉害,牙根肿了一圈,她带我去看病,见我还有采访任务,主动帮我去买药,晚上送到我的住地。夜深了我采访还没有回来,她又送来了自己做的点心。
我脚摔伤了,旅舍服务员跑到镇里给我买药,又帮我洗衣服。一次我重感冒很厉害,镇文化站的人找关系连夜给我送来了进口药,药到病除。村主任在高速路口开餐馆,业余爱好养蜂,他的蜂蜜只送不卖,只送他最好的朋友。他多次采了蜂蜜送我。看到我常常忙到深夜,他会在餐馆关门后,做他拿手的马冈鹅送来给我吃。
祖宅村、上塘村有村民结婚,来请我喝喜酒。我凌晨四点起床,来到市区,一路跟着新郎体验婚俗。方健俊新房奠基,他要建民宿,晚上举行净土仪式,吃过晚饭我就来到他家,采访道士,收集净土经文,一直到深夜做完仪式,来到河边送走鬼魂。后来,我给他的民宿取名“五十三度竹下”,又为他挥毫。他的民宿一开业就十分火爆。
乡村住的多是老人,不时有哀乐传来。我认识了专做亡人道场的道士,跟着他做了两场白事。
我走访华侨村,足迹遍及开平主要的华侨村落。附近村落我都是徒步而去的。回乡投资办厂的华侨也是我关注的对象,他们是改变开平的重要力量。
慢慢地我熟悉了当地的生活,一座座村庄,只要闭上眼睛,它们就在我眼前清晰地浮现。
采访最大的难题是赤坎古镇的房屋征收,各种隐秘的矛盾我并不知晓。专门打听又怕人误解。镇政府征收已搞了三年,这项工作的难度世上罕有。征收涉及上埠、下埠、河南洲全部区域,有3981个征收户,征收建筑面积约48万平方米。大量建筑属于华侨房产,屋主已经过了数代,后人散居世界各地。征收必须找到房屋主人,商谈房屋产权置换或货币补偿。
由于牵涉到利益、家族情感和历史与文化传承诸多因素,各种诉求与纠葛层出不穷,这里不只是一个利益搏击的平台,还是人性展示的舞台,新农村建设的实验场,新旧观念碰撞,记忆与传承、发展与守护、过去与未来、推陈与出新等等,其复杂程度超乎想象,尤其是涉及法律空白地带、体制和各种政策与保护规定,千头万绪,对开发建设者的考验,不在其中,无以体会。
我要求开征收人员的座谈会,每场四五个人参加,听他们讲自己的工作经历,连开几场后,有价值的故事就出来了,我再一个个深入采访。一连采访了二十多人。通过采访我也了解到征收对象的故事,尤其是存在征收困难的业主、租户,我跑到他们家里去采访。
关氏、司徒氏两大家族图书馆、宗祠的征收是重点也是难点,这个过程严格保密,要了解必须想办法。华侨在征收过程中,有的把征收款捐给了政府,有的专程回来看旧居,恋恋不舍,特别感人。
新建的侨小馆是一个具有标志意义的建筑,建设者要将它建成一个具有开平地域建筑风格、百年经典精品。镇领导提出,既然民国建起了这么漂亮的城,现在我们没理由不建得更好。承建人召集了几十个能工巧匠,让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进行创作,如恢复砖的建筑艺术,庭院骑楼、砖砌螺旋柱……
我意识到这是乡村振兴的标志性工程,很有价值,于是,到工地观摩,找砌匠、灰塑大师、烧窑师傅等深入采访。我在工地看砌匠如何砌砖、拼图;在台山找到灰塑大师,不顾危险,爬上屋顶,看大师在屋脊塑出花鸟虫鱼;远寻窑址,在白沙水边废弃重又修好的窑里,观看烧窑……与匠人们坐下来谈他们的生活、祖传的技艺和家族故事。
为写好乡村振兴,我采访了塘口的祖宅村、上塘村、塘口空间,赤坎的中股村,大沙镇的大塘面村,这些都是开平的典型。我在中股村参与违建拆除,这是三清三拆三整治、建设美丽生态宜居乡村的一项重要工作。
对疍家人的生活我特别上心,看到江上的船,总要登船了解疍家人水上的生活。赤坎的疍家人姓徐,曾在一个时期写下了赤坎别样的历史。
采访有时饿了吃饼干,有时跟和尚吃斋,有时在采访对象家里一起吃,有时在食堂吃,常常披星戴月而归。我采访的人数达到两百多位,采访笔记40多万字,收集各种资料数千万字,材料堆满了书房。
三
庚子年不是一个寻常之年,谁也预料不到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了。春节回广州后我不能再去开平了,只能居家隔离。疫情期间我投入了抗疫写作,先是约稿写了散文《庚子年的疫情》,接着接受单位的写作任务,采写了钟南山的报告文学《苍生守护人》,后又继续深化,写出了长篇纪实作品《钟南山:苍生在上》。
4月底,接受中国作协创作抗疫叙事长篇纪实作品的任务。5月2日,北京刚一取消外地来京人员隔离规定,我即飞往北京。该书从中国疫情发生发展过程到全球疫情爆发,是一部全景式的非虚构作品。中国作协为此成立了专题小组。国家卫健委、湖北省为该书创作相继成立了采访联络小组。
五月最后的一天,新冠疫情一个月的采访结束。我在查到同济犁园医院核酸检测阴性的结果后,登上了飞往广州的航班。飞机在白云机场刚停稳,防疫人员穿戴防护服、护目镜、口罩、手套,在机舱口挨个查健康码、测体温。摆渡车把我们拉到一条应急通道,通过各种设备的自动检测后,再上车从旅客通道进入航站楼。广州出机场后我没有回家,直接到了开平的升平墟,投入创作。
3个月,除了窗外自由自在的白云相伴,我几乎与世隔绝。每天面对这扇窗口,远远传来鹅群的鸣叫,有时是白鹭的叫声。从晨曦微露,万物苏醒,到太阳落山,大地漆黑一团,白昼只在刹那之间。夜晚,地平线上亮着一团紫光,那是离我二十多公里的开平市。半夜时分,在几近荒废的升平墟,只有我这扇窗亮着灯,密密麻麻的飞虫爬满窗玻璃,阒静中,大的飞虫不时凶猛撞击,撞得玻璃“咚咚”直响……
窗外禾苗青青,新种的荷正向塘面延伸,引来苍鹭。我留意禾苗从一点点泛黄,到稻浪滚滚。一日之间,稻谷割尽,只余高高禾蔸。复又禾苗青青……季节由春到夏再入秋,一季的酷暑和两次台风远去,满塘的荷叶也开始枯萎。这时,我的书稿完成了。
四
两部疫情非虚构文学创作打乱了我的小说节奏。疫情得到控制后,我赶紧投入采访。这时候,我的构思有了大概的轮廓。需要的素材我得补充采访,譬如红色线,这一百年来最大的政治无疑是政党的出现,共产党是百年中国的中流砥柱,恰恰开平有丰富的红色资源,而且具有华侨的特点。这里的红色跟世界工潮联系在一起,譬如塘口镇的谢创,当年加入美国共产党,后来回国继续做党的工作,他跟国际政治联系在一起。
我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写作生涯中最大的挑战。面对如此纷繁复杂的现实与历史,小说一时不知如何下手。我写的内容需要现实与历史结合,时间跨度一百多年,甚至延伸到了几百年,空间从东方到西方,两大家族牵涉的人物众多,还有家族之外的传奇人物、参与项目开发的镇政府与两家大公司……但我并不慌,我对自己的写作是有信心的,我相信,就跟万物生长一样,写作自有它生长的规律,我做到随物赋形便是。
最考验人的是结构,不用传统的线性时间,如何把一百年的时空捏成一体?这时我已经考虑重点写民国时期的建城和当下的古镇开发。按照人物设计,当年主持建城的人已是曾爷爷辈了,他跟曾孙辈的镇长不可能见面。《金墟》里面,镇长司徒誉1978年出生,他的曾爷爷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这里必须要有一个过渡人物,他既是建城的亲历者,也是古镇开发的见证者。于是,有了司徒不徙这个人物设计。他是一个结构性人物,也是百年历史的象征人物,连接起了赤坎的历史。时空于是可以切换、跳跃与压缩。
除了结构性人物,两个隔绝的时空必须要有关联。时间在跳转中彼此要有对话、对照与贯穿的主题和内容,甚至成为彼此的寓言与象征。有意思的是,人物在前一章出现,后一章就是他老旧的墓地,后人来扫墓,生与死直接碰撞。这里要有一种强大的逻辑力量,要有真实感,不能让人有半点虚假的感觉,否则小说不但没有冲击力,反倒儿戏般可笑。
因为时间,命运呈现了,时代的、国家的、社会的、家族的、个人的命运都出现了。生命在轮回中表现了人类的某些生存真相,传承着一种精神……这一切都是结构的力量。
要真实才有力量。小说本身推动着我选择:地名、家族名、姓名、事件等要用真的。如果不用,很多精彩的内容会失去——家族的迁徙史、众多的名人与传说,赤坎独有的传奇包括地名所含的历史与文化信息,它们无可替代,而小说求真的品性、真实的气息也离不开这份真。
但是,用了真实的,麻烦跟着就来了,如何处理小说与现实中人和事的关系,我可能会被卷入现实的矛盾中,譬如两大家族、征收、镇政府班子中的各种矛盾,都会对号入座,还有牵涉的史料、历史与现实事件都不得有误,需要做大量严格的考证工作,甚至需要过法律这一关;再者,小说是虚构的艺术,虚构与非虚构的关系又将如何处理?
我想,地理、地名、家族、真名实姓人物、主要历史与现实事件谨循真实性原则,但情节、非真名实姓人物则遵循小说创作规律。
这样的设定偏离了我魔幻现实主义写作的追求。百年赤坎非常魔幻,但是不是要用魔幻手法,我想,赤坎历史和现实的勾连如此梦幻,如果以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来写,魔幻反倒失真了,缺乏力量感。要是以写实风格写出魔幻,也许更加震撼人心。
整体风格我借鉴了库切的《耻》,它写得极其逼真,同时小说味又十分浓郁。我想尝试把虚构与非虚构打通。这对虚构提出了极高的要求,要让虚构无迹可寻,让小说真实得像非虚构作品,还要确保它纯正的小说味,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长篇小说不同题材创作手法完全不一样,几无经验可循。从前我写小说没有写过大纲,这一次写起了大纲,但只是简单的设想。我又把重要的事情列进来,还有人物关系甚至一些写好的段落也以小号字放在里面,大纲乱得只有我能看明白。
思路是在写作中渐渐清晰的,小说完成稿与大纲有很大的差异,无论人物还是情节甚至语感,它们都有自身的逻辑,人在哪个山头就唱哪个山头的歌。
进入创作,我辞去了行政职务,在大雁山上把自己封闭起来,与蛇虫为伍。小说从赤坎古镇旅游开发切入,在粤港澳大湾区和乡村振兴的时代背景下,在横跨太平洋两岸的宏大时空与地理中,由两大家族代表人物展现出全球视野下的传奇人生与生活、家国命运。小说既书写中华文化传统的赓续、社会变迁与生命历程,又挖掘民族性和人性之光,家族的历史、古镇的历史、华侨的历史,甚至广东、中国和世界的历史交融一体,风云变幻,我力图写出它的史诗性。
写作是一个脱实向虚的过程,我一连写了三稿,无数次修改,很多东西需要舍弃,痛苦不可言状。直到完稿写下日期,时间刚好一年。我发现自己的头发熬白了。
《金墟》无疑是我最艰难的一次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