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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2023年第3期 | 秦汝璧:漩涡(节选)
来源:《钟山》2023年第3期 | 秦汝璧  2023年07月19日08:10

小编说

秦汝璧的中篇小说《漩涡》首发于《钟山》2023年第3期。生命像是一条河流,途中难免遭遇一个个漩涡。小说的主人公“我”身处家长里短的细碎和职场闹剧漩涡中,在无奈的现实处境之外,“我”也深陷于自己给自己设定的漩涡中——“我”执意要去见一位诗人——“我”悬浮在世界之中。

秦汝璧,1991年生,扬州高邮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文学院签约作家。在《作家》《中国作家》等刊发表作品若干。作品《伊甸园》入选《特区文学》2017-2020年度优秀短篇小说合集《春望新芽》。出版小说集《史诗》。鲁迅文学院第四十届高研班学员。曾在本刊发表作品若干,获“《钟山》之星”年度青年佳作奖。

漩涡

文丨秦汝璧

灯怎么没开

“灯怎么没开?!”

一大家子围坐在桌前已经吃了好一会儿晚饭,直到铁妮的弟弟铁男发现桌子上的菜灰蒙蒙的,搛来搛去,搛不到瘦肉,却吃到一块姜,惊讶地叫出声来。铁妮挪开凳子转身去开灯。灯一开,铁妮的眼睛往下一沉。她努力地往上睁睁,眼前的明亮也会让她感到吃惊。灯开之前,她一直在想下班时候的事。

下班后,公司领导把她叫到办公室,是关于她升职的事。但要说起铁妮升职的事,先不得不把另外一件事提一提。

铁妮原在市里一家外贸公司工作。公司把全球划分成几个外贸区域,花重金开发网络平台供他们发展外贸业务。但世界发展是不平衡的。铁妮分到的区域是亚非拉。这里没有轻视亚非拉的意思,因为亚非拉有些地方确实还没通电。没有电,当然就没有网络,没有运输。公司的货物即便到达经销商手中,经销商也没办法把货物卖给更为偏远地方的客户,所以亚非拉的订单就要比欧美区域少很多。铁妮的能耐在于,她即便处于弱势,也能够凭借出色的业务能力做到公司销售额第一。公司的外贸业务员也就三个人,然而三人中有一个还是他们的主管。主管成天坐在他们后面,只有在上厕所时必须先要绕到他们前面去。这就形成了极为稳固的三角形。三角形的边边角角丝毫没有活络的迹象,因为即便中途要招进新人,哪里能日日坐在主管后面?主管就像一个隐形的人肉摄像头在时时刻刻拍摄他们的一举一动,非是那些熟到可以偶尔相互讨论男性尺寸大小的员工方才能够在主管的监视下夷然地逛网店看花边新闻。直到第十个年头,也就是今年,公司里的仓库不知怎的有了第一只蟑螂,不巧的是,公司领导极为惧怕蟑螂。凭借对蟑螂习性的了解,他知道公司里一定已有蟑螂窝。果不其然,在此后相当长的时间内,蟑螂的粪便经常出现在货物中。因此,老总终于在今年的春天里抑郁了。

他站在窗前,揪紧脸。为避免发展成抑郁症,他决定出去散散心。还未成行,他先前在医院做的体检报告已经出来,报告显示肾和胆囊里有一些小结石。为了避免旅游过程中身体里的石头突然地引发剧痛,他又决定暂缓出远门,先去碎石。于是,他一面击碎石头,一面发布通知,号召公司里的人抓蟑螂,愿者加入。并在私下里放出话来,一个月内谁抓到的蟑螂最多,就让谁去做主管。大家听到这话,私下议论纷纷,都认为这不过是一句戏言。他宣布这则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在忍受体内的石头所带来的疼痛,也就是说,他不像是激动之余一时兴起说的,这倒也有几分可信。

铁妮十年来与亚非拉客户做生意,已练就许多意想不到的本领。在这次捉蟑螂过程中,这些本领被运用得炉火纯青。当她把一盒子的蟑螂尸体放在领导面前,领导弯下腰细细地看着这些干瘪的尸首,脸上说不出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好像一个便秘多日的人,终于看到自己的大便,既恶心又欣喜,却又要看上许久。

事情到此应该结束,但却往通俗小说的路子上走了几步。铁妮升职的事果然一直没有下文,好比通俗小说里半路忽然杀将出来的人或矛盾。铁妮是有几次暗示,但领导因为公司里没有了蟑螂与蟑螂屎,便抖擞精神重新做人。

铁妮刚进办公室,他让铁妮坐。他开始随意跟铁妮聊天,站起来去替她倒杯水,说:“小铁,我最近看你情绪不佳,工作可不能带情绪呀,否则工作怎么能做好呢。”

铁妮坚持看破不说破的通行法则。

他继续说:“我一直看好你的能力,当初把亚非拉地区交给你,就是看中你有一股不服输的劲。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你,你可别跟别人说我有这样的用意⋯⋯呵呵,年轻就是好啊。”

“我不年轻了,领导。我今年都四十一了。”

“四十一也是年轻啊。”领导仰在皮椅背上,双手把扶手一拍,一颗头随着椅子的摇动而上下颠簸,随即正了正,“好,四十一岁正是当打之年!”

“领导,您发现公司里还有蟑螂吗?”她试着提醒他。

“蟑螂,什么蟑螂?不是早就被清除了吗?”他严肃起来,“对,我记得上次抓蟑螂的事,你的功劳最大。后来我就没看见过一只,这不就被清除了吗?我看以后也不会有。”

“小铁,我知道你心里不大痛快,我也不好受啊。很多事情要慢慢来,你还年轻,急不得的。那主管没什么意思,你业务做得好,拿的钱比主管还要多,主管可是不做业务的。你上半年业绩都是不错的。”

领导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自己这个主管职位当得未得也是事实,那么,究竟是哪里出问题呢?像这样的谈话已经多次,铁妮跟往常一样走出办公室。她转身关上门,依旧看见不远处的清洁工在用抹布擦干净楼梯扶手。她们互相看了一眼。正是清洁工的眼色,使得铁妮打开门的时候,心情又复杂起来。

铁男既然摸黑吃到一块姜,应该第一个站起来去开灯。今天他似乎也迟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要去公园的大湖里划船,在计划什么。刚才他还跟朋友在通电话。电话那边声音很大,“我在忙”,“尽快”,“好的好的”。他沉浸在短暂的快乐中。或许他此时已经又回到在家附近的小树林里的时光了。那段时光已然成为永久的过去,他只有暂时的怀念。

他们家附近原先是有一片杉树林,规模并不算大,也没有人刻意去照顾,只靠自然的日晒雨淋,但每棵树却长得十分认真,逐步丰满,膨胀。铁男交了十岁,树林已经绿云盘郁,悠然天成。当时的面貌与现在已经迥然万里,很多细节并不能被铁男所深记。树林被斫完一大块后,形成一处凹塘,几天的雨水就可萦蓄成玲珑的湖泊。他对着这处湖泊时间久了,在某个时刻就想要去湖泊中心。若要到湖泊中心去,便要先造船。要造船,需先备好材料。事情也并不复杂。

他们计划周详,分两头行动。他先去村里一户老人那里要来两捆斩得细细的柴火,而他的朋友则从家里拖来两根滚粗的木棍。他们之前早已看熟老人编织竹席的手法,也照模样制船——把柴火一根接一根地编牢——现在想来应该是很牢靠的。天气很好,那应该是个雨后天晴的日子,云卷在天边,云的纹路都看得极清楚。马上,他们就会实现他们的愿望,只要把这简易的小船制作完,只要放进水里。湖心总显得很神秘,湖中心有波光,有难以得到的鱼,有其他不为人所知的事物。总之在那里,许多东西都是两样些的。平时几乎不能够去,有了船就可以去了。

铁男个子高一些,他先把小船拖进水里。船浮于水面,不一会儿就汪进一摊水。铁男先站上去,小船似乎不胜力,慢慢下沉,再下沉,不多会儿,就完全浸没在水面下。他慌了神,只好求其次,蹲下去,船还是不能够稳便地承载他。他终至于坐下去了。他的屁股往后一赖,船被快速地压进水中,人就直接跌坐到水里。他被父母拎起,水壶般放在墙角,很多话他已经记不清,但有一句“小雀子沾了污水要烂掉”的话使他隔三岔五地看见湖泊在眼前,就与“雀子烂掉”联系起来。于是他抖了个机灵跑开去了。

因为有个坏的开头,他站在那冬季的没有水的湖心,他所眠思梦想的湖心,冬季的枯黄与光秃就是那样的刺眼。

铁男从碗里不停地往嘴里扒饭,停住筷头,想到了一件事。

日历的故事

“今天是几号?”铁男问,“咦,新买的日历呢?”他往台子上张了一眼。

“我这几天也一直没看见,我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在想日历会在哪里呢?我今天找一天都没找到。”铁妮的婆婆贺多娣说。

“她还以为是我放的!”铁妮的公公说。

“在床头?”贺多娣忽然想起来可能会在那,放下碗筷去房间里掀起枕头看,并没有。她喘着粗气重新回到饭桌上。坐下之前,她看了一眼丈夫,习惯性地问:“是不是你拿的?”

“今天是4号吧?”铁男不太肯定地问。

“是7月4号。”铁妮顿了顿,“明天你是不是要去大湖划船?”

铁男在楼梯口停住了脚,转过头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你老早就跟我说过,而且不止说过一次。”铁妮说。铁男摇头晃脑往上走,并不愿与姐姐多谈论这件事。他刚跟朋友通完话,却又糊涂依稀起来,或者过于心怯,心怯于什么也说不出来。

台子上的日历是一个月前刚买的,怎么又不见了?铁妮不免茫然。虽然置换日历本从来都是在年尾,需要看日历的也一定是老人,但他们家的日历却像夏天里拍苍蝇的拍子,只要想拍苍蝇,一定就要先找拍子。他们先总要很舒服地互相诘责到底是谁把苍蝇拍乱放。找到拍子后,马上又忘记曾经找过,所以拍子一天要找十八趟。不知上次买的日历是今年第三第四或是第五本,婆婆贺多娣是仍旧一定要一本日历的。

一个月前买日历本的那天,大约天气晴朗,街上一定总是啰里啰嗦的,许多车淤积在十字路口。铁妮若去路口的小卖部买日历,先要穿过这条最为繁忙的街区。铁妮陷在里面。她透过车窗看到一弯淡月上来,淡月十分奇怪,像是童年的一件玩具似的。这是月亮吗?它长得不像月亮。这是她在人生中对月亮最近的印象。小卖部旁边有家做蛋糕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蛋糕。她临时起意,决定买完日历就去元祖店里买一份,就买生日蛋糕吧。路十分难走,短短百来十米竟然已经开上半个小时之久。孩子早已经不耐烦,又不愿放弃,于是开始哼哼唧唧的:“妈,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元祖啊?”

“不知道,现在路上堵得很厉害。反正明天是周六,晚就晚点。”

“能不能吃别家的蛋糕?元祖太远,我肚子已经很饿了。”铁妮知道孩子并不饿,只是想要以饥饿来催促铁妮尽快买到。而铁妮一直耐心地等待拥堵过去,她并不想以别的蛋糕来代替。她发一条微信朋友圈:“热爱生活的标志就是等待漫长的堵车过去,在寻常的日子里去吃一口元祖生日蛋糕。”

大约晚上八点,她终于开完这百来十米,在路的尽头却又是一个红灯。她已经看了一晚上的红灯了,那些红灯都像沾染了湿气似的,使得周围黏糊糊的。她开始再次缓慢地往前开。在她不远处有一辆电动车被撞翻在地,旁边有一摊黑乎乎的东西。交警车、救护车围成一团,此外还有因顺道而停留的看客摆着闲散的姿势。

朱璨每天晚上这个时候要打一个视频电话给孩子,说几句话,现在并不特别地与铁妮在聊。

“你还在路上?”他以为她已经在家。

“我去买本日历。”买日历不过顺口一提,“日历我已经买过好几次,买个电子日历挂在墙上,还可以语音提醒。”她知道她的这个提议符合实际,且态度诚恳。

与往常一样,对于铁妮胜过他的建议,朱璨内心肯定,嘴上反对。他脸部神情总是一开始轻松,不屑于她说的话,再渐渐地摆下脸,提高声音声调与脸色互补。铁妮虽然早已习惯,但还是吓一跳。极为幼稚的争吵即将发生,吵到最后只是单纯地在比谁的声音更大。铁妮想到他或许会因心生不宁而发生什么意外,就像刚才她看到红绿灯不远处的那场车祸。铁妮言语开始软下来:“你说的也对,但你得承认我的意见也没什么问题。”铁妮注意到他表情柔和下来,便挂上电话。总是这样,一旦有矛盾,她最后都会处于下风,除了给自己造成家庭地位的日益萎缩外,并没有别的。

孩子开始大闹不止,甚至发脾气要去抢她的方向盘。铁妮打了孩子一个嘴巴。孩子捂住发烫的脸,一直定定地看着她,像只蜥蜴,看得铁妮心里直发毛。蛋糕虽然买到了,还是最后一份,商家为了尽快卖掉,打半折。她只无滋无味地吃了两口。

贺多娣有好几次开冰箱都看到剩余的蛋糕还在那里。直到有一天,贺多娣在打扫卫生时,无意中问铁妮:“冰箱里的蛋糕你还吃不吃?”

铁妮听了一愣,说:“你吃了吧。”

“我不喜欢吃蛋糕。”贺多娣马上表示拒绝。

铁妮又是一愣。贺多娣在骗她。这本是个无伤大雅的谎言。上次在奶奶八十大寿宴席上,有人订一个三层大蛋糕,切好的蛋糕分装在各个盘子中。盘子转到贺多娣面前时,她正在跟人讲话,在众人的喧哗中不经意地伸手停住转盘,拿了一块,吃完后又停住转盘拿走一块,这一块上面还裱了一朵奶油大红花。铁妮恰好看见这一幕。本来这也并不能成为贺多娣喜欢吃蛋糕的证据,也许她那天忽然就想吃呢?但是铁妮正是在她的不想吃中确定她很想吃。

贺多娣充满嫌弃地从冰箱拿出蛋糕。在准备扔掉之前,她从桌上拿起筷子用筷尾挑了一点放到嘴里,表示她只是尝尝蛋糕是否已经变质,并不是真的在吃。蛋糕的口味已经全变,再一细看,里面已经生出绿霉点子,贺多娣开始大口大口地吐出嘴里的残渣。她接着就有理由说铁妮糟蹋东西,这么好的蛋糕就这样被浪费掉,不想吃就不要买,买了却又不吃。铁妮一开始没放到心上,后来发现她从蛋糕说到衣服,又从衣服说到她跟朱璨结婚时用来装扮新房的多余的饰品,铁妮开始明白她不过是怨恨她宁愿让蛋糕坏掉也不跟她说“你吃了吧”。

铁妮确实是忘记了蛋糕,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小心的?贺多娣呢,每次打开冰箱都看到蛋糕也疑心是铁妮忘掉了,然而她就是眼睁睁地看见蛋糕发霉,也不问铁妮“蛋糕你还要不要?”那仿佛就是提醒她似的:你不要就给我吃吧。长辈在晚辈面前向来是这么个脾气,处处不必要地维护自尊,生怕过去几十年所树立的权威顷刻崩塌。

铁妮打开微信朋友圈,看到那句“热爱生活”的话,马上又发了一条:日历买了那么多就不是浪费了吗?况且那么多本日历也只表示一年。不过这条朋友圈屏蔽掉了朱璨。

那本日历——在买蛋糕之前就已经买好的日历,她第二天就交给了贺多娣。贺多娣早上还在家用老虎钳夹螺蛳尾。她用沾满螺蛳屎的手接过日历,就着手上的潮湿翻了翻。接下来,她就完全失去对这本日历的印象。如果还能搜寻一点关联,那就是下午贺多娣正在拣韭菜,忽然有所感悟,说孩子已经放暑假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刚才还看日历都快7月份了。

那韭菜已经抽出韭菜苔,吃起来口感很老。公公咀来嚼去还是塞牙齿,用牙签掏半天,门牙上到底搭一块绿,“就知道吃韭菜,除了韭菜就不能吃白菜?”贺多娣认为自己辛苦拣韭菜拣了半天,不帮忙不说,还要嫌弃她炒了一盘韭菜,也恼言恼语起来。那内容无非是在别人面前嘀咕两句她丈夫的牙齿黄,牙齿坏,借此想要挽回一点颜面。因为她心里也有点承认韭菜确实老了些,她向人隐瞒自己的过错,所以她的反抗总是以抱怨或者诉苦收场。别人总是劝她看开一点,她发现他们误会了她的意思,“我都跟他过一世了。”

韭菜风波被一个电话打断,电话那头说老太太突发脑梗住院了。老太太一直跟大伯住在郊区,贺多娣作为媳妇要赶去那里照顾自己的婆婆,就是什么不做也得在那陪着。况且她知道铁妮的小婶婶也已在赶过去的路上。临死的人,就跟出生的时候一样,都需要至亲骨肉团在身边。因为他们的存在,欢喜则更加欢喜,哀伤则越显得哀伤,仿佛只有在浓烈的情感中,才能消除当事人一切未知的恐惧。贺多娣为了避免落后于铁妮的小婶婶落下不孝的名声,势必要赶在她这个妯娌的前头。铁妮当时还说要赶过去看一看。在她记忆中,老太太都老缩了,嘴里仅剩一颗门牙,这颗门牙恰巧龇到外面,不笑也有三分喜,倘若真笑起来也就格外的盈盈,每条皱纹中都充满笑的波涛似的。

其实还有另外一点,就是铁妮知道老太太最喜欢她这个孙媳妇。这是贺多娣在铁妮刚嫁过来为了拉近婆媳之间的关系在一次私房谈话中告诉的铁妮。老太太确实每次见到铁妮都要笑。只要铁妮去,一会儿问她吃不吃花生,一会儿问嗑不嗑瓜子。朱璨年轻时吊儿郎当的,跟这个奶奶感情却很好。有一张照片,铁妮看见过,他躺在奶奶身边,双手捂胸,好像正在跟她诉说什么心事。奶奶温柔地侧过脸来看他,耐心地听他讲。爷爷去世时,他们刚恋爱也还没多久,他带铁妮躲在奶奶的房间里。床上有个竹枕,他拿过来枕到自己头下,说:“这个枕头还是我上学时候枕的。”朱璨对旧物很留恋,所以他常常向铁妮炫耀这件东西他用了多少多少年。所以也如前面所讲,他不喜欢电子日历,而喜欢纸本日历。

奶奶现在住院,虽然铁妮一直说要去看老太太,却一直未动身。为什么铁妮一直没有去?因为前一天晚上她也收到另外一条消息,就是朋友赵意娟请她周六去水月仙酒店吃她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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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首发于《钟山》202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