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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舟:寻找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少年时代,寻找最古老的正直
来源:浙江文艺出版社微信公众号 | 叶舟  2023年05月29日09:00

在长达47个月、产出130多万字的写作之后,我感觉自己变成空空荡荡的谷仓,粮食都被搬走了,我要一个秤砣压着我,才不至于被风给吹了,人是很恍惚的状态。今天在这么大的会展中心,又碰见这么多的读者和老朋友,我感觉好像谷仓慢慢地又满了,又积攒起来了。

从《敦煌本纪》到《凉州十八拍》,再往前,我的诗歌创作、散文创作和中短篇小说创作,我所有文学创作的地理版图、词汇表都是西北,而且主要集中在河西走廊。

为什么呢?元代有句诗人写过这样两句诗:“多少鱼龙争变化,总归西北会风云。”张承志老师在一篇散文里曾经写过:“古往今来,尤其是近现代以来,所有革命者,南方的革命者无一例外走入北方才能取得成功。”他举了李鸿章、左宗棠、毛泽东、陈独秀这些例子,我觉得蛮有道理的。

我们且不说东南属阳、西北属阴,阴阳变法的过程,除了国家是要战略纵深之外,我们不能光需要地理的纵深,这个庞大的国家、伟大的国家、古老的国家,不仅仅需要中原、需要南方,还需要广袤地理的后方,战略的后方,还需要一个心灵的后方,文化的后方,换句话说就是文化的纵深和思想的纵深。

河西走廊是常年的绿洲,有杂志评了全世界最值得去的30个地方,中国只有一个地方入选,就是甘肃。整个甘肃境内东西长1500多公里,南北530多公里,漫长、狭长的土地上,除了海洋形态没有,地球上的其他所有的地理形态都有:雪山、戈壁、沙漠、绿洲、冰川。

正是因为这样的纵深,这片土地才得以保存了民族古老的东西,一些原初的品质和最初的精神气质。中国之所以是现在的中国,与西部经略有关,没有我们的老祖先,没有汉武大帝、没有唐宗宋祖,就没有西部战略纵深,同时也没有文化纵深,也没有心灵纵深。

我曾经写过一首诗,祁连山不仅仅是一座山,其实是这个民族的一根脊梁骨,顶天立地戳在西北一角,所以才撑起了民族的后方。陈寅恪先生是怎么阐述河西走廊的呢,他说河西走廊是“中原魏晋以降之文化转移保存于凉州一隅”。

我曾经在《人民日报》发表过一篇比较长的散文,叫《一个诗人眼中的丝绸之路》,前面有一个限定词“一个诗人眼中的”。当年对西部的开疆拓土,从这个国家和民族性格的形成中分为了两个集团,第一是军事集团,就是霍去病、张骞这些人。大军杀过之后,另外一个集团及时地出现了,这个集团是诗人集团,或者说文人集团,他们去命名,去给大地贴标签,他们留下了最浩瀚的遗产是边塞诗,留下了李白、王之涣、王维。

到了两晋时代,中原战乱,在战乱废墟遍地的年代,整个儒学、儒典、佛教都保存在祁连山中,保存在河西走廊。等到中原内乱结束、和平降临的时候,原来的文化原封不动甚至饱满地走出来走到了内地。

我想写的是什么呢?是通过小说这种形式,去讲一个人的少年时代、一个国家的少年时代,甚至一个民族的少年时代。在经济狂奔的年代我们需要慢下来,有句话叫“慢下来等等你的灵魂”,我觉得必须要对“等”这个词产生疑问,等是等不来的,其实灵魂还需要“寻找”。

我在《凉州十八拍》里用了两个古典的意象,一是《赵氏孤儿》,一是《胡笳十八拍》,我们需要寻找这个民族最古老的正直,我觉得这可能才是当下需要思考的一些闪光辞藻,一些早已丢掉的魂魄。

(该文系根据第35届北京图书订货会“攀登新时代文学高峰的雄浑史诗——叶舟新作《凉州十八拍》新书发布暨推广会”上作者发言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