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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港》2023年第4期|鄞珊:甮丸
来源:《文学港》2023年第4期 | 鄞珊  2023年05月26日08:03

我们刚开启的人生如河流源头,承接着洪荒的虚空,未遇怪石嶙峋未走万水千山,尚未跌宕起伏,流淌的水纯粹而简单,一碗粿条便承包了我整个童年。

那碗粿条里还有可望不可及的“丸”。

“落丸”吗?潮汕话问得简洁。这话语来自店家也来自关心你吃了粿条的人。

“丸”是什么?望文生义并不难理解:小而呈球形的东西。可是不同地理对它的附义却有不同,即使同一地方,理解也有很大偏差。这正是汉字的博大精深和微妙。由它生出的相关词汇有“药丸”“泥丸”“鱼丸”“肉丸”若干。

我们这里的“丸”绝大多数都是食品、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如猪肉丸、牛肉丸、墨鱼丸、鱼丸等,除了药丸不入大家餐桌,丸类居多还是宴会上品。我们碗里的“丸”完全像极了乌鸡白凤丸。就那么大,显得无比珍稀。

说到这里,需要解释“甮”字,这个字来到我的文章里也是退而求其次,在我对比了若干可替代的字之后决定用上它。我们潮汕话的“甮”(mai上声),实际上是需要造字的,现在字库里没有。

在写作过程中涉及一些潮语方面的文字,我努力用潮语方言,转化为普通话就会发现许多字被卡住了,比如这个“甮”字,下面应是“爱”字,即是“不爱”的意思。也即是不要的意思。那么“甮丸”就是“不要丸”了。

“甮丸”——不要丸,真的不要丸吗?就像每场现场版的答辩,主持人总是再三确认提示:你确定?真的不要吗?

那一刻我们的心里是翻腾的,答案早就在自己这里,自己已经衡量笃定了“要不要”。想来有点酸涩又是充满着幸福。时间的水流过后,时移事迁之后记忆的一端涌动着暖意,吃粿条的经验我谓之“幸福”,这个词用得有点张大了,可饥肠的空腹饱飨如此美味,那溢出的满足感可以荡漾到今天。

我在寻找切合的词汇表达自己的感受,词语的标签改弦易辙,许多词汇被删掉了,完全改变了。大众的体验可以共通,而“甮丸”这个名词本来就是小众,秒懂的基本是自己人。它是我们那个年代、那个小地域、那个生活环境诞生出来的鸟蛋。

我们家汇街的夜晚,顺应着地球的本性本体,被它带着走进黑暗和悄无声息的洞穴,整条街道乌黑不见五指,树上的鸟鸣也都收声,它们与人类一样进入睡眠。学习到了深夜合上书本,我腹中空空,除了睡觉进入明天白天,还有一个奢侈的想望:打牙祭,吃粿条。

街另一头的粿条点是此刻钉入黑暗的微光。

我轻手轻脚推开“吱呀吱呀”响的厚重木门,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往东侧内关方向望去。粿条铺那里会有灯火被黑夜捂着,我需眺望,若还没打烊,黑夜中它就是一盏照亮我的胃的明灯。整条街,包括对面的算两条街和一条溪,只有它顶着汽灯,汽灯是这里最亮的灯了,打气的,只有大排档才值得这样大张旗鼓的张扬着灯火。

全镇也就这么一家晚间开业的粿条店,说是粿条,实际上面条也分了半边江山。只不过镇里的习惯叫法,说明这里的粿条大行其道。说到粿条,珠三角也叫粉,虽然极其相似,却是在制作源头便有区别,用的是薯粉或其它的粉,而我们潮汕,绝对是米做的。

多年以后我依然站在那个店铺前面,大锅里汤水热气腾腾的白烟在我面前张扬地勾引着我,为了选择面条或粿条,我的纠结被蒸煮得透亮。

家里选一把搪瓷口壶,自然要大一点,去大排档那里吃可以不带器皿,但我们从不会在摊贩里吃,那是男人的选择,想来小镇还是有着传统习俗。这把口壶不一定要盖子,谁家都有几把大大小小的口壶,买东西装东西要用。后来延申到买粿条这个很重要的功能。这里买东西都得自带器皿,比如买菜买鱼买海鲜买米等。上市买菜我家是一个大竹篮子,后来有了手提袋式的尼龙绳袋子,显得时髦了。不外乎买菜和装东西用,类似我们的环保袋。而对于环保,以前大家的生活习惯就非常的环保,垃圾堆只有蜂窝煤的煤渣,甚至煤渣都被人家拣出来用。

这段路程也就一百米左右吧。出门时手里攥的钱,在决意买粿条的时候已经笃定要不要丸了,丸是鱼丸和肉丸。鱼丸和肉丸其实就是锦上添花,粉面汤里的荤菜了,要丸的粉面就是一毛钱,不要丸打对半,才五分。

每晚到深夜,或者不用到夜的时分,我们口袋里有了“额外”的想法,粿条铺便是唯一的选择。三餐之外,别无其它口福。它成了所有潮汕人的胃。

多少年后,在外工作的一帮潮汕人,几乎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故乡有一碗粿条汤勾引着。每次回潮汕,必定找机会吃上一碗粿条汤。虽然饭局上有专门的粿条汤可点,可是,那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不仅是味道不一样,而抛开那些烹煮的器具和过程,这已经不是同一条河流的产物了。粿条铺随着城乡的变化,虽然后来改弦易辙,黑乎乎的竹棚换成了明亮的铝合金板简易建筑。可是,所有食材和手艺照旧,我们就认准那口大锅,从中间隔开的鸳鸯锅。里面一边汤里熬煮着猪头骨和其它杂骨头。另一边不时浇上冷水,等候你点的粿条或面条进去。这延续的流程,哪怕换了多少代的店家,它就像门前的庵溪,奔流不息。

这样的标配只在街头巷尾才能觅得了。

粿条或面条已经被我在一路踩行“左右左右”地选择了无数遍,最后笃定就站在摊位前,迎着大锅满溢的香气,这周遭都是它占据的味道。

当我说出自己的要求时,店家在一旁抓起粿条,竹筛上放着切好的粿条,码得整整齐齐,每晚买完就收摊。所以它的打烊很是随机性很强。有时卖不出去,可以到下半夜,隔好久才有个夜归人叫上一碗。那么费柴火,却为了这么不着店的一碗面汤。

可是,世间就是这样,他的灯火好像同时也为了这条街的照明。有了这间夜间的店,这条家汇街和庵溪,它们才有了点人间烟火气息,特别是冬夜,寒风呼啸,这间点,几乎是温暖的象征。

在深夜写完作业,包好头和脸,急匆匆地来到它的面前。“甮丸”是我的首选,一个小小的肉丸,就是一次粿条汤的机会。甮丸,这样可以为下次攒下一次口福。可店家很是不乐意,只要他肯卖出,我们可以忽略他的不悦脸色。忐忑的是需要看店家的心情:随机抽签,他心情不好时就会傲然拒绝:五分钱不卖。

被拒绝后羞红着脸回家。或是退而求其次:那买一角。因为手里攥的就是一毛钱。没带多的钱时,悻悻折回家的不仅是空空的肚子,还有空空的失落感。

“甮丸”最终还是“要丸”。“甮丸”这词片被我揣在怀里多年,像揣着忐忑不安的自卑,自以为我们的吝啬和抠门如许见不得人。直到它被学长们提升为堂皇的公用语言而充满阳光。

“甮丸”的饮食习惯延申至我们充满青春律动的校园生活时,我们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了,青春勃发,且是音乐和美术专业,当其时算是天之骄子,虽然不是大学院校,可那时甚至比大学还令人骄傲,因为毕业分配工作,省却了很多的弯路,对于很多家庭来说确实省却了好多钱,减轻了负担。

我们学校崭新的楼房鹤立鸡群于城外,繁华的市区与我们无缘。

我从小镇扑进这个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学校,也拥有这个学校学长们的馈赠:“甮丸”。父亲送我进学校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我们背着庞大的行李:衣服被褥脸盆铁桶等生活用品,每个学生都如此,学校就一小卖部,除此之外没有可以买到日用品的地方,父亲把我交给了这个宿舍,他竟然一杯水都没喝,就饿着肚子顺着来路坐车回去了。这来回需要的是一天时间。

而路边这个粿条店,不知道他当时舍不舍得吃上一碗,吃上要丸或“甮丸”的热腾腾粿条。

粿条店很快就搬进我们的学生生活。它与我故乡的小镇只隔着行政区域的差异而已,随着我青春期进入了我的生活。从此,我心底那份见不得人的“甮丸”可以堂皇地摆上桌面,甚至可以拿起来肆意调侃和自黑。“甮丸”作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在我们八十年代拔葱般的青春骤然旋律飞扬起来。

我们都明白自己是家庭的负担,虽然这个负担已经很小,我们每个月都有生活补贴,节省一点能勤俭过日子。但毕竟是长身体的时候,唯一对食堂的补充就是通往我们学校的西荣路上这家粿条面店,与我们小镇的店铺并无二样。它在这长路孤零零地矗立着,乌黑的竹棚是经年烟火的后遗症,热腾腾的锅煮着老骨头。

看来潮汕任何一个角落的粿条汤都统一得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店还有更奢侈的类似热干面的“灌粿条”。三毛钱一碗的“灌粿条”是干的,没有汤,从第一届吃到我们这一届几年间,好像并没涨价。而被学生们称“甮丸”的粿条汤是一毛,加了一颗肉丸则是两毛。物价已经比我小镇时增了一倍。

打牙祭的学生们,大多是“甮丸”,这样省了一半钱。我们很多人都来自农村,即使是城市,每个家庭的经济在这里都没多大的区别,淳朴的学生时代,我们有食物都与他人分享,连在家里带来的下饭腌菜都是与同学共用的。

这一锅煮出来的纯洁气息,连同准备填前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学生们互相招呼,三三两两凑一拨去打牙祭:“甮丸”去?

“甮丸”去——

“甮丸”这一个特殊符号飙飞于学生们中。

八十年代大食堂的饭菜很是清心寡欲,太鄙视了我们这些长身体的青少年,采购的多是过季的蔬菜:老得可以当牙签的空心菜、发黄的包菜、咬不动的芥兰……让我此后的人生面对这些熟悉的菜蔬依然心有余悸。搭配每餐的二两饭,中午有三种菜可选择:一毛钱的是素菜,二毛钱的菜里加一点肥肉,三毛钱的有几片精肉,这是食堂最贵也是最好的菜肴了,买一碟三毛钱的菜在每餐饭中算是奢侈的。

晚餐根本别无选择:只有中午剩下的一毛钱发黑的菜,还有加点肥肉、无精打采的两毛钱的菜。这对正在发育的青少年来说远远不够,我们们需要大量的“能量”来填充正当旺盛的身体。

某一次从家里带去三四斤饼干,在熄灯之后就着烛光和小说,两个晚上就让我横扫一空。不能归咎于嘴的馋,更大原因是肚子的空。

多年后我在这繁荣的潮州西门,愣是找不到曾经的路径和地标:学校。城市迅猛扩张,高楼大厦铺盖了千年来的的荒凉,荒郊野岭在这三四十年突然就被征服了。我的记忆链条依然是郊区,学校处于潮州城的西郊,山脚下的西荣路延申到我多年后的大城市,那孤零零的粿条店是我们别无选择的唯一。

粿条店纯粹得就像夜间的一盏灯,若干年来的锦衣玉食膏粱厚味都直接被忽略过,它坚定不移地钉在我记忆的磁条里。

粿条铺白天的客人居多是周围建筑工地的工人,学生们居多是晚间的顾客。这条通往韩江堤边漫长的泥土路,再往前接近车站处也有两三家小食店。但这家因着地理位置,是我们学校学生基本的选择。两毛钱已经是食堂一顿饭菜了,所以很多同学们自然选择“甮丸”,一毛钱一碗清汤粿条面条就是能填饱肚子的简单美味。

来到店里,同学们都抢着跟店家交代:我们三碗“甮丸”!干脆利落!大有武松在景阳岗一拍桌子跟店家大喊一声:“来酒!”之豪迈。

“甮丸”是吃粿条面条的代名称。晚修后,有同学在教室门口用意大利美声高八度叫喊:

“甮丸哦——”

响应者众,一次招兵买马凑起来少的几个,多的十多二十个,甚至将近一个班级。在僻静的西湖山脚下,一帮人来来往往,互打招呼,“吃完啦!”“你们真快!”在这荒凉的郊区唤起了点点热闹的气息。

暮色沉沉,低矮的食店零星的灯火,莘莘学子“甮丸”归来为夜色注下了蓬勃生机:脸盆的碰撞声、歌声、还有各种器乐的吹拉弹奏。这是一天学习生活之后最惬意的时光!

物质连同时光都是清素,这一碗面条(粿条)之后的学生生活在琴弦和瓢盆声中与夜抵会着,熄灯之后,还可以慢慢回味,下得了肉丸时的美味重温依然深情款款。想着那颗小丸子留在最后,含在嘴里边走边咀嚼的香气。三十年后的学友谈起,依然认为没有可以与当时的那颗肉丸相比拟的食物了。

潮汕人有俗语:肚困番薯胶胶,肚饱鹅肉柴柴。在时间里完成了成家立业的同学聚会于西湖畔餐厅,龙虾、螃蟹都勾不起太多人的筷子,谁稀罕那普通的肉丸?我们都没能从味蕾上寻回那些特殊的感受,肉丸子是我们曾经可以企及的美味。

我们多少次走在荒芜的西荣路上,木麻黄的为我们挡住了多少灰尘,我们赶赴着一碗不敢加上肉丸的粿条或面条。

“甮丸”给予我们人生行程的初始,我们人生即使进入物阜民丰的生活里,依然谨行俭用,它是一代人的行为标识。

潮州,潮州,这是人们口口声声的千年古城。我们自然要进城的,绕过葫芦山来到西湖边,即进入城里了,这里的小吃多了,我们依然钟爱果腹的粿条。特别是著名的老字号传统牛腩粿条是:一碗三毛钱。

在牛腩粿条中我们已经熟稔这古老城市,它在日子中同样与我们渐入热闹的宽松富裕。日子变化很快,学生们后面的家庭正在日新月异地奔小康。变化的行径不断冲刷着我们的认识。

班里有同学暑假带着相机到全国旅游——在八十年代这是开天荒的行径,大家的惊叹还来不及回过神来。紧接着另一个同学也背相机周游全国,不同的是,他回来后洗了大量照片:这更奢华!一堆照片堆成山,他让大家欣赏他的行踪之余,也派分这些像明信片般的照片,每一个同学可以拿到一两张。

扎堆里有女生的惊叫、尖叫,表示着夸张的赞叹和羡慕。

我默默地在自己的座位上读着书,背对着那些热闹纷繁。

众星捧月,我的冷漠悄然剥离于喧哗,我远离聚众的城堡,逡巡于千里之外。我发现我一直无法融入这个需要不断喝彩的世界。

这是晚修时分,可以寂寞可以喧哗,各取所需,谁也不会在意少了一声音、缺了一个围观惊叹的同学。

那位派放照片的“大佬”却在人潮散尽之后,拿了两张风景照送给我:“我发现全班就你没拿,专门给你留了这幽静的美景,很适合你。”

细微的词汇可以擦亮我们的心灵,积雪融化,暖意回流。一段并不华丽的辞藻在多年后与“甮丸”这个词一并堆积在时间的链条上,我们的高傲并非密不透风,我承认人生一路走来,我都会换个角度,体会并在意别人的感受,尽可能地照顾他人的情感和自尊心。想想“甮丸”,我们满心欢喜在乎的那一颗肉丸子,囊中的羞涩与现实产生僵硬的对抗,我们必须口是心非羞涩面对现实。

体悟他人的窘迫,照顾他人的感受,我把它理解为做人最基本的善良。

一老记者跟我谈了他们曾经的采访经历,采访对象是一家处偏僻之地的老者,老者家中境况令他们唏嘘。老者中午热情留饭,得知他们要来,老者已经提前一天到集市买了鱼,准备好今天招待客人的饭菜,一锅饭和三条鱼。三位客人每人一条,老者自己省了不吃,大家推托再三,还是遵照主人的安排。

一行人在老者简陋的家里默默吃完这餐特别的午饭。

老记者在临出门之前,趁主人不备,偷偷在他枕头下塞了两百块钱。在没有通讯工具和交通工具的情况下,这样隔着一层纸的体贴,不仅是钱,也为他人留下了自尊。

对别人的困境和窘迫能感同身受,这是慈悲和爱的具体、细化。江河已远,由它退去,那一颗丸子蹦跳进时代的间隙里了,爱和怜悯却是世间生生不息的葱绿。

晚间在斑马线上等绿灯过马路,不料想无意中一转头,发现灌木丛中有露宿者,地上铺了一布,身上盖了一传单。用雨伞挡住脸。那一刻,我常态的楼房轰然坍塌,夜晚我辗转反侧。

怜悯需破壳,践行才是慈悲。我盘点了一下,找出家里空置的棉被,这个露宿者需要;找出药柜里的平安膏,这个可以擦身体驱蚊;一盒月饼,罐装饮料,充饥是必要的;口罩和纸巾,他应该需要的。我请了一个保安陪着,两个人来到他跟前,“马上就要降温了,睡这里太冷了,被子你应该需要……”

蚂蚁一样的微小,祈祷每个细节都有天上的微光照亮。

此刻,我在汇集南来北往人群的花城,写着潮语歌词《甮丸》。歌词由师兄谱曲后,我把这首正儿八经的潮语歌曲发微信圈里。学长们都在下面自豪留言说:这是我们造的词。

“甮丸”是一个抓满绳子的缕头,把我们一个个走南闯北的同门聚在一个认知点上。师友们的面貌被岁月改变,经历的线路迥异,只有旧时的路径是我们不分彼此的话题,谈起昔时人与事。每具略显苍老的容颜都归于旧照片,时间总会筛选美好的胶卷,不管二十年前是否谈得融洽,二十年后相聚却有谈不完的话题,这是同个时间和产地印出来的模板,我们的“甮丸”就是它的特定印章。

我们都为共用这个词汇而产生亲和感。我历经甮丸的初始,这个带给我弹丸一般的光亮的词汇,在我人生的旅途中已经转换了词性,“爱”“慈悲”才是它们的彼岸,我将继续为它填充着“爱”的内涵。

【作者简介:鄞珊,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二级美术师,《作品》杂志社编辑。从事非虚构散文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