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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时代淬炼中的新境抵达 ——徐坤长篇小说《神圣婚姻》​
来源:长篇小说选刊 | 阿探  2023年05月15日12:12

文学表达当下时代,无疑是有难度的选择,尤其是对于我们所置身的内质复杂的当下,以至于许多的时代性表达不是成为艺术含量匮乏的应声筒,就是沦落为悲情至死的哀号。徐坤的长篇小说《神圣婚姻》,以当下时代的强质感及不同阶层群体的精神立像,时代婚姻的内在性在奔腾在时代洪流中长久的淬炼,擎起了被人们遗忘遗弃太久难以找回的神圣性内涵。小说犹如穿越长长的人世迷宫,历经长久的承受,搁置,沉淀,放下,精神放养,众多人物以自身生命浓烈的生与死,至真地演绎与解析了婚姻本体之外的原本的善性及神性。

《神圣婚姻》甚至是没有主人公的,或许奔涌的时代特质才是小说主宰,小说核心表达在于时代性婚姻群像进行时的精神性凝铸,而不在具体人物形象的确立,时代性质感是文本杰出的构建。小说人物最终精神本质的复苏复活及动量,击溃了超强物质化时代的种种魔性,在当代婚姻的疏离、退却与新旧交替中,在生命本体的生死共振中,在婚姻本体的外延中,在精神与物欲对峙的起伏中,回归、重建并提振了婚姻的恒性精神内质。《神圣婚姻》的横空出世,成功地大写了时代性,一举闪击了有些落寞的时代性文学表达,既是徐坤文本与时代博弈创作身手的集中展示,更是一种数字经济时代文学表达新标杆的确立。

时代性叙事及自然结构突破

《神圣婚姻》从外在到内质,处处攒射着时代的气质。无论从体量、内在气息、叙事速率、转接跨越、游弋收放等方面考察,还是从网络时代文本应该达到的阅读效果去验证,徐坤都近乎完美地实现了文学速食阅读时代全方位目标的达成。

文本叙事内在紧致饱满,充盈着让读者一口气读完的快感,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徐坤是以创作短篇小说的艺术效果去完成这部长篇小说的。从整体上回望文本,叙事速率无疑是时代性高度,开篇有着马尔克斯《百年孤独》开头之经典意味,所有的叙事在五年的时间跨度里自然奔涌,疾速推进,使得每一章内蕴、张力十足,一举凝结成全书浓烈、庄严、壮丽的生命活力所在,几乎每个人物都迸发着沁人心脾的时代气息。文本不但推进很快,更有叙事场域的大跨度:澳洲到北京,到沈阳到铁岭,从段祺瑞旧执政府文化经济研究所到西南安岭,最终抵达北京天安门广场,叙事强度中延宕出空前的广度。文本叙事更多充盈着不断丰富不断深入的跳跃性变奏性,悲情中孕育着欢喜,伤感中蕴蓄着欣慰,岁月流逝中得失同行:有程田田和孙子洋爱情的无疾而终,有他们婚姻临门骤变表象背后深隐的深层剥开,有于凤仙婚姻碎裂后的起底重振,有宇宙文化与数字经济研究所关于国家经济态势的断面雄壮展开,有高知律师顾薇薇的深邃而智性远见对所谓完美婚姻不自知,有500强女董事长樊梨花对婚姻的时代性论定,更有孔令健婚姻定时炸弹的爆裂、拉锯战乃至一役完胜,还有程田田彻底放下感情支教山区沉淀后爱情破茧化蝶……另一方面,叙事语言简练而富于穿透力度,四字短句精准有力,囊括无限,戏剧腔调与正统语境交错,流行歌曲、经济科技等概念元素植入,凝铸了小说内在的多声部交错的时代性节奏感与共鸣。小说叙事时而含情沉静,时而暴风骤雨,时而小溪潺潺,时而一泻千里,最终归于庄严、神圣,圣心化成。从小说叙事的外在层面来看,《神圣婚姻》有速度、有力度、有质感、有节奏、有魔性、有善性、有神性,而且浓烈、劲爆、劲爽,富于前瞻性眼光。从叙事内质层面看,故事至真,从社会个体家庭婚姻切入;紧贴人之精神,叙事过程亦是物质物性逐步退却的过程,同时更是爱情、婚姻、理想、追求等意识神性起底上扬的熬炼;有破有立,一切理所当然的所谓貌似完美的爱情、婚姻在时代的洪流中被逐一摧毁,真正的富于精神性的爱情、婚姻暗自天成,无异于传统文化意识(婚姻观念)在时代激荡中着眼于未来的一场灵魂革新,更是数千年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个人精神追求,穿破物欲汹涌时代的淬火重生,无异于人之失却已久灵魂的艰难复归。

《神圣婚姻》更是突破了长篇小说僵化、单调、惯性化结构窠臼,重建了浑然一体、灵动的自然模式。《神圣婚姻》的结构回归了中国式美学的“精微”,更充盈着自然灵性。“剧版”叙事模式的选择,使得文本叙事获得了无限强大的弹性空间,叙事灵动游弋随心而动,无须去支撑文本体量。以人物关系散射出来的婚姻群像,构成了涵盖社会整体的主要层面,叙事得以随心随性收放,叙事边际处在不断扩展中,行文自由而流畅。五年时光,一切似乎都已被摧毁,一切又都已被更新,这正是徐坤深埋在文本里的时代性本质之精解。小说最先出场的是程田田,助力于文本叙事结构辐射的人物是毛榛,她既是当下时代的见证者与感同身受者,更是婚姻失败的承受者。作为出现频率最高的中坚高知人物代表,她引导着叙事的不断展开与深入,亦是时代及婚姻的观察者与理性思考者,更是小说的高远视角性一种站位。借助毛榛俯瞰时代的视角,读者可以获得对自我与时代更理性、更智慧,甚至更有信心的认知。小说以人物关系散射叙写了不同层次人群婚姻的时代性摧毁:海归青年程田田与孙子洋因北京房子问题的临门婚姻碎裂;高级知识分子毛榛因执着追求而导致的婚姻溃败;外来者于凤仙被丈夫精心设局欺骗的婚姻出局;“带头大哥”孔令健文化心理差异积聚的婚姻崩溃,长久鏖战于单位的人事暗战;高阶强势女性顾薇薇高高在上的婚姻统驭催生了与萨志山所谓完美婚姻的离析。他们婚姻的碎裂有着时代性的具体种因:经济、文化、理想追求、情欲、物质优越感等等,更有彼此双方的自私共性。在众人婚姻的退场中,时代也赋予他们新生的机会:毛榛完成了对时代与婚姻的理性认识,她在机场落泪,也是对婚姻长久对抗的放下与释怀;于凤仙与坐地户炮三儿的婚姻弄假成真,从外来者华丽转身为大都市现代女性,开始谱写新的“二人转”;孔令健于文化对等中获得了前卫性婚姻,靠岳母的强势强大经济一举击溃了前妻的袭扰,最终从内忧外困中磨砺成转企改制的一线排头兵;萨志山从顾薇薇的统驭下摆脱出来,在挂职中获得了家庭与单位无法给予的尊重与满足,更是获得新的爱情,死成为生命本真的另一种回归;历经支教拥有了担当精神的程田田未来婚姻的神圣性,既是众多人擎起的,更源自于自身从“小我”到“大我”的淬炼。与众多长篇小说结构对比,《神圣婚姻》的结构尽得天窍,从宏观到微观,再从微观到宏观,灵动而自由,更是充分地表达了时代性逆转与变奏。

文本重振人性境界修改高度

近年来,中国文学创作出现一股小众化、去意义化思潮,这是基于文学教化及干预社会精神领域功能的进一步弱化。从文学本源性考察,文本只是人与自然及社会关系的思考与辨析,它对社会的干预功能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对每一个具象化个体而言,却能从优秀的文本中获得认知自我与社会的智慧。在高速运行的新媒体时代,如何感同身受地唤醒人们被物质占领、被技术分割、背离本真、失去魂魄的精神?《神圣婚姻》以富于时代气质的文本一举击败了小众化、去意义化的文学思潮,重塑了人之存在本质的精神内涵。小说于婚姻之外重点表述婚姻家庭与时代及国家的看不见的密切关系,更为可贵的是将社会不同阶层的婚姻置于时代信息大爆炸、巨变激变、国企转制困境、金融市场资本裹挟、人性交互压榨的机心、扭曲的世态人情等时代酷烈性洪流中锻打,让人们在失去与得到中最终回归人性本真,这是徐坤作为学者型小说家为人们开辟的迈向城市文明的心灵之路。无论是作家的创作过程,还是读者的阅读过程,都有一种时代赋予的畅快淋漓之感,都是一种精神的抵达与智慧增进的过程。

《神圣婚姻》是众多婚姻当事人从婚姻外围向婚姻神圣内核的探索与挺进,在结束中开始或是抵达生命之本真。甚至说,书中众多人物的婚姻的破裂,都源于一方的极度自私。小说与一些同题材文学经典相比较,它将具体婚姻内在的变奏形态上升为有着典型意义、社会涵盖性的精神群体。关于婚姻的精神性神圣性,在脱离婚姻于婚姻本身之外更广阔的空间里不断淬炼才能抵达,无异于心灵的朝圣过程。蕾秋·乔伊斯的《一个人的朝圣》中,主人哈罗德为探望病危友人给其以希望而独自踏上漫长旅程,出发愿望并未实现,却意外地完成了精神从平庸婚姻的拘囿中完全解放出来,达成了自我心灵救赎与自我价值肯定,更是完成了对既定现实的心灵接受与全新认知。在这一过程中,他的妻子莫琳对婚姻的彻底失望,完全封闭自己,从不断否决丈夫的行为,到在苦苦等待与关注丈夫的心灵独处中,对充满痛苦的婚姻过往严肃审视,重新构建了对爱情与婚姻的全新感悟,更是重新认识了自己。《神圣婚姻》中,萨志山从富足而没有精神地位的婚姻里退出,选择到西南山区县挂职,无异于生命的放逐,在县域经济发展重新获得了自我与爱情;他的前妻顾薇薇在萨志山魂归大地后才真正审视了自己曾经所谓完美婚姻的致命缺陷,也终于认识并进入了自己不曾踏入的前夫的精神世界。中产律师顾薇薇在婚姻中显然是霸道而自私的,其婚姻始于姐弟恋的新奇感满足感,她只是一味地从精神上统御着丈夫,甚至丈夫提出离婚时她还未觉醒。而真正认识前夫时,他已魂归大地。萨志山如同安娜在美满的婚姻里发现了莫大的缺憾,真正发现了自己在家庭与单位存在性式微,于是奔赴生命的广域空间,不惜以生命为代价而获取精神丰盈。他曾经的婚姻质感,类似于《围城》中方鸿渐得到后深感精神疲惫的逃离。在爱情、婚姻核心本义被时代强势所颠覆的当下,且不说婚姻之神圣性,就婚姻本身的存续性,都是一种易碎品。方鸿渐历经了三次婚姻,才懂了婚姻的实质性存在:信任、包容、珍惜与相守的真义。于是时代性淬炼成为婚姻当事人必须历经的精神炼狱过程,其中裹挟着酷烈的阵痛乃至生死荣辱。

五年的岁月沉淀,特别是爱情心思之外的山区支教独立生活的历练,也让程田田完成了对自己与孙子洋关系的理性认知,于是化解并放下了旧情感长久的淤积及纠结,开启了富于精神内涵的新情感。程田田与孙子洋的关系,本质上不同于鲁迅《伤逝》中的子君与涓生,破裂种因上却极为类似。子君与涓生是文艺青年,借着对自由爱情的憧憬,在直面具体生活时被击溃,他们有真正的爱情,只是缺乏对现实生活的担负能力;程田田与孙子洋之间甚至还不能被认定为爱情,他们只是相互吸引与依偎取暖,所谓爱情只是程田田单方面的空花幻影的神往而已,尽管从澳洲到北京,到铁岭,有着空间上的大跨越更有肉体上欢愉。他们亲密关系的破裂,源自孙子洋个人的职场压力与扬名显亲的家族压力,房子问题便成为了着火点。虚影似的爱情是极其脆弱的,即便有着肉体的深度交融,无疾而终亦属必然。对于程田田而言,原本没有任何担负压力的意识上构建的爱情,只是海市蜃楼转瞬即逝的美好畅想。银州城吊孝使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孙子洋的陌生,而后数年支教生活中独立养成与大义担负,为真爱为未来神圣婚姻做了最坚实的奠基。小说结尾程田田与潘高峰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是婚姻神圣及爱情圣心的彼岸抵达。作为时代与婚姻群像的亲历者、见证者的毛榛,在轰轰烈烈的全新经济时代的智力建设推进中,尽览他者婚姻的悲喜变奏,在自己萎地的婚姻里孤守、守望了很多年,事实上也渴望与前夫的面对。或许离婚时她只认定自己有追求没错,多年后在机场见到带着新妻的前夫而落泪,此刻她终于认知了自身与婚姻本质的关系,终于完成了释怀性精神消散。

婚姻关系的破裂,在于婚姻双方自私性的积聚与爆发。在这个多元化的信息大爆炸时代,在共性与个性的对峙中,个性渐渐处于上风,时代本身给予了人们去追求个性实现自我的机遇,于是婚姻破裂中同时又孕育着新的可能与空间。“带头大哥”孔令健老夫少妻的时尚婚姻,外来者于凤仙弄假成真的现代都市婚姻精神广域等,都是时代性气质的映照。在小说人物各自婚姻精神性淬炼的过程中,从婚姻的统御中获得了彻底性精神解放,当事人的人生境界被修改被提升,呈现着从物性到人性,从人性到精神性乃至神性的上升轨迹,更昭示着现代城市文明内在性的走向。

至真表达凸显时代魔性荒诞

徐坤洞悉时代特质特性,她以婚姻的魔性变奏,构筑了时代的强质真性,更为重要的是在对陈旧婚姻观念摧毁中构建了直指未来城市文明的全新婚姻理念。

作为大都市北京的外来户,于凤仙原本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她是家庭的无私的奉献者。为了儿子孙子洋在北京有立足之根,她以与丈夫“假离婚”及与不认识的坐地户炮三儿“假结婚”之荒唐性选择,洞穿北京严格的限购令,终于拥有一套儿子的“婚房”。毛丹与毛榛谈到此事时,毛榛断定孙子洋家庭三观不正。顾薇薇更是以办案经验断定,百分之九十九“假离婚”最终是真离。不曾想到的是,于凤仙的理想性预设仅仅是两代人婚姻骤变及不可控的开启。儿子在婚姻临门时选择弃绝,自己与丈夫的假离婚却是丈夫精心设计的骗局,是丈夫与情人合法化夫妻生活事实性法律依据。若非丈夫出事被审查,她永远不知真相。“铁岭怒火”难以化解于凤仙对孙家人选择隐瞒及夺取自己合法权益机心深埋的愤恨,自己一直忠诚的婚姻家庭最终成为人生最大的耻感与败笔,她成为遵循传统观念的最大受害者。当她重返北京潘家园,与真正的房主炮三儿再次面对时,愤恨化作了移情式激情释放。炮三儿为她打赢了铁岭房产官司,她清还了债务,成为北京房子的真正拥有者。虚假的婚姻再次弄假成真,于凤仙完成了从小城市到现代大都市的华丽转身,更重要的是她从生活承压的外来者,从一个传统型家庭妇女,骤变为拥有无限精神疆域的享受者,她从此拥有了生命的轻盈感,拥有更多的时间与自由,真正融入了都市生活。这无疑是一种时代性意识质变,是取舍的当机立断,是放下与弃绝固见奔向新生的正确选择。毋宁说婚姻是小说的切入口,不如说是徐坤于婚姻叙事里植入了时代性征与意识观念的革新。于凤仙婚姻的坠落谷底与腾升天际,冰与火的质感逆转,亦是时代赋予人们生命时态的多种可能。

元宇宙文化与数字经济研究所(有限公司)“带头大哥”孔令健的婚姻变奏,更有着丰富的象征意蕴。他与前妻的婚姻是历史的产物,是文化意识同一时代的一种无奈选择。随着时代进程,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老孔获得新生,夫妻间因文化差异而产生的矛盾淤积为不可调和的冲突。老孔的社会名声不断上升,老妻生活愈寂寥愈自觉婚姻地位受到威胁,最终发展到以愚蠢女人的种种卑劣手段把婚姻变成高知老孔的生命耻感,离婚成为老孔个人事业继续推进的必然选择。离婚后四五年中老孔拥有宁静空间专注于学术,因着学术研究的名声鹊起,遇到小自己二十岁的电视台主持王小萌。王小萌从小缺失父爱,对老孔一见钟情,最终与他结成老夫少妻。文化层次的对等让老孔拥有令人艳羡的和谐家庭,让其学术水准日益精进。虽然摆脱了旧的婚姻牢笼的禁锢,但是并没有完全剔除前妻心理失衡,她教唆儿子对老孔发起无理的巨额经济纠缠。家事之外,更有单位里老黄与菲利普联手使坏,一个有担当的高知,人生路注定不会平顺。幸好有500强董事长丈母娘樊梨花有礼有节地击退并根除前妻的无端袭扰,老孔在单位以不战隐忍的潜心修炼最终击败对手,意气风发地领导研究所完成事业单位转企改制,进而大胆开拓新的经济领域。孔令健的婚姻悲喜、单位磨难,亦是徐坤对时代性抽象的具象呈现,表征着中国高知群体的对旧时代旧观念及文化心理遗存的扬弃,更昭示着他们基于未来对新时代的充分融入。

精神放养重铸婚姻之神圣性

徐坤以大写意勾勒出时代高歌猛进的轮声滚滚,以工笔精雕了每个人物的婚姻淬炼之旅,最终使小说中诸多人物与自我本真合一,与神性合一,与内在造物主相遇,确立了超拔物质意义之上的精神追求。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徐坤为当下时代重新确立了被物欲生生割裂的“家国”情怀,探索了未来文明进路的心灵构建,确立一种认知自我与他人与社会高远视角,让读者获得一种生命的审美力量。

关于婚姻,孔令健的丈母娘樊梨花给予了定性之论:好的婚姻,滋养人,培育人;糟糕的婚姻,作践人,毁灭人。于凤仙被前夫精心设局欺骗,更是受到孙家人的经济挤压,在炮三儿的帮助下,她明白了应该追求怎样的婚姻,实现了从陈旧婚姻观念的桎梏中拔离身心,直达理想的生活。这无疑是作为普通社会个体的意识觉醒,更是对于现代城市文明的身心抵达,尽管属于浅层次的神圣性选择,其中有着很大的机缘成分,却依旧是时代性征之一种化成。孔令健、萨志山、毛榛,他们的人生,无疑是社会中坚的担当与承载。孔令健的人生堪称传奇,他不得不去直面历史婚姻赋予的精神耻感,不得不去选择终结历史婚姻,同时也疲于应对解决前妻鄙陋的袭扰,借助丈母娘的神力,尽除旧婚姻的侵袭,借着自身的潜心修炼,从单位人事倾轧中最终胜出,排除内忧外困,终于在数字经济时代大显身手,为区域经济的快速发展提供着智力源泉。他在婚姻变奏中拥有了美好的婚姻,甚至说是正是构建于丈母娘樊梨花不幸的婚姻之上的美好滋养,将他的生命存在提升到神性之境——家国情怀的融通共振,他代表着高阶知识群体融入新时代的精神历程。萨志山弃绝物质富足的婚姻统驭,挂职西南山区县城,开辟了一片舒展精神的经济场域,在个人精神与时代洪流共融的过程中,找回了遗失已久的自我,更是获得了人格平等的爱情,虽然生命与大地融为一体,却绵绵不绝地延宕着庄严的神圣性追求,他是新时代担当精神的凝结。毛榛与樊梨花多年前的婚姻败局是同质的,是常态婚姻对女性事业心的重击,她们坚守了自我神性,错失了婚姻,经过岁月的磨洗,她们获得了生命平和于世的智慧,她们是新时代人生智慧的承载者。

程田田的爱情修炼经历更长久的时间,是搁置并抛弃旧情缘的艰难过程。从远赴北京问孙子洋终究不得的自我悲痛沉溺,到吊孝银州城昔日恋人的陌生感,再到山区支教忘我倾情的身心投入,送走驻村第一书记潘高峰后将原来的手机铃声音乐《匆匆那年》换成《亲爱的旅人啊》,这是一个漫长的心灵净化、圣化的过程。从私有情感到山区支教融进国家社会大情怀,她实现了精神上的彻底蜕变,私情升腾为对生命善性、神性追求。在此过程中,因着执着于山村的现代化建设,也孕育了与驻村第一书记潘高峰的恋情。2021年重回北京,与潘高峰一起看天安门升国旗再次感受神圣与庄严,预示着婚姻未来神圣性的确立。《神圣婚姻》以程田田与孙子洋无担当的恋情无疾而终起笔,串结起涵盖社会的婚姻时态,最终大象无形地完成了从婚姻个体意识到国家情怀的升华,以富于文明现代性的复杂纠葛,重铸了家国情怀。

此时代的婚姻不仅属于个体,更是交织着诸多社会性的关联,它更不能隔离割裂人之精神性追求。婚姻之神圣性,不在于过往,而在公义大义社会担当,在于无限畅想的未来。在我们置身的充盈着巨变活力的这个时代,长篇小说究竟具备怎样的时代特质,具备怎样的鲜性形态,才满足人们数字经济时代的阅读需求?徐坤以长篇新作《神圣婚姻》,给予了充分而睿智的回答。

惠特曼说:所谓诗人,就是那种把过去、现在和将来融为一体的人。在这个意义上,徐坤无疑是个真正的诗人。她以元宇宙文化与数字经济研究所地址——段祺瑞执政府东院清朝海军部旧址历史的钩沉,王蒙《青春万岁》电影版的社会知识中坚群体的使命接续与社会责任担当,以未来社会数字经济化无限畅想与现实推进,为当代人婚姻的复杂内质营建了广阔宏大的叙事背景,一举击溃去意义、小众化文学时代的消沉固见,重建了当代婚姻的精神内涵与家国一体的丰富意义,可谓文学精神性的强力提振,亦是为被剥离被颠覆原义的家庭婚姻的还魂,更是重新赋予生命以诗性诗情。

婚姻是一部深刻的大书,需要我们每一个人去用心阅读;神圣在自我婚姻认知之外,在超拔于物质之上的精神性追求里,需要人们去不断修炼,甚至是历经炼狱才有体认与把握。《神圣婚姻》并不是婚姻神圣性的道德说教,而是以时代性现实性的强力介入,让人们更本质地认知与接受社会的巨变,以安妥灵魂的精神方式对构建未来婚姻神圣性永葆信心。

【作者系陕西文学研究所特聘研究员,《作品》特约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