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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2023年第4期|人邻:小街志
来源:《草原》2023年第4期 | 人邻  2023年05月11日08:21

美发店一瞥

城中村这样的小地方,各样营生,人会充分利用上一家淘汰的物件。这间美发店迎门,就用了一把老式的理发椅。斑驳的圆形铸铁基座,也许有一二百斤,敦实地稳坐着。向前延伸的铸铁镂空脚踏上,可以看到凸起的“上海”二字。它自然是老迈了,可分量在,尤其是喷了新的白漆,显出它的不容忽视。靠背和椅子面,原先包裹的黑牛皮还完整,上光油涂抹得黑亮,有几分气息的凶猛。

这会儿,理发椅向后倾斜,近乎躺平。躺平的理发椅,似乎没那么重,似乎因为它的重量向后延伸而部分消失了。一个三十几岁的长发女子仰躺在上面,头发罕见的长,几乎要垂到装饰了瓷砖的地面。这女子有意还是无意,头发长了,愈长愈舍不得,就长成了这样。这头发要长到什么时候?更长的时候怎么办呢?长到生活不便利的时候,又怎么办?多少时间都长在了头发里面,剪去,会连同那些她舍不得的时间一起剪去了。可也许一天,女子痛下决心,彻底剪了,那该是发生了什么。那样的剪法,人似乎决绝地死去,也再一次新生了。

留长发的女子,总是有些自恋的吧。也许就是因这长长的头发,我从美发店门口经过,停了下来。从门口看进去,只能看见她的侧脸,依我的经验,往往头发很长的女子,大多并不好看,至少不是佳人,不过是因为头发的好,可以长长,觉得自己是有些好看的。

我有些多事,想那么长的头发,晚上睡眠的时候,与男子亲热的时候,那些头发怎么办呢?人一动就缠绕,满床的缭乱黑发啊!这也叫我想起日本女诗人与谢野晶子的《乱发》:

五尺秀发水中飘柔,

有谁知,隐而不露少女心。

女子仰躺着,头的位置就低,理发师就不得不弯下腰。一会儿,女子的头发该是弄好了,接着理发师举着一只黑色的瓶子,里面不知是什么水,食指扣着,对准她的头。黑色的瓶子,黑色的连着扳机一样的可以扣动的喷壶,“哧哧”作响地喷着,理发师的动作就像是举着一把手枪那样。

 

电动车

忽地,从身后,一辆电动车擦过我,带着风过去。车子差几毫米就会碰到我,可骑车的人心里有数。这样的骑法已经无数次,她知道,她前面行走的人何时会左右晃动一下,或是不晃动,她只是悄然,不经意那样就避开了。她也不必专门避开,她有预感,知道在哪里她需要微妙地稍加调整,一闪,就过去了。她也不会有意提前调整过多,试着避开,似乎过多即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小街狭窄,人多,杂乱,因不是正规的马路,一些人干脆就在街心走着,走走看看,随时停下来。摆摊的很多,有的在路边,也有的为了售卖的方便,往街心错了半个摊位。也有的,干脆就是电动的小货车,开过来,停在街边。小街就给挤得弯弯曲曲,歪歪扭扭。

骑电动车过去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我只是看见她的背影,看见她挺着背骄傲的样子。我没看清女子的脸,但我知道那张脸的昂然,她似乎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女王,至少是这条小街上的女王。到了前面,她快一下,慢一下,慢下来,是有路边的人跟她打招呼。

回了句什么,女子的电动车往街心稍稍一晃,恰如其分地一晃,“唰”地骑过去了。女子也似乎是电动的。

骑电动车的女人,大多是这样小街上住着的人,一律有耐脏的袖套,有的,甚至就是一件淘汰的旧棉衣,袖子直接套在车把上,人的双臂伸进去抓着车把就是。秋冬这样,到了春夏也还是这样。腿上,是厚厚的棉裹腿,外面是黑色或棕色的人造革。夏天,不热吗?也许,只是习惯,也许,是懒得换了。就跟这样的生活一样,习惯了。

可这个女子,不。她也戴着套袖,尽管疾驰过去,我还是觉到了她套袖的淡紫色,清爽的淡紫,觉到了淡紫色上花朵的嫩黄妖娆。她忽地过去的侧脸,有点好看,好看得不像是这小街上的女子。

不像是这小街上的女子,她该是哪儿的呢?

 

出租屋

这些城中村出租的房子,最矮也是三层,更多的是四层五层,也有的在五层上面,再用简易材料加盖几间。

这些房子,大都有一个天井,房子在四边围着。新式的防盗铁门进去,不大的天井拉着晾晒衣服被褥的绳子、铁丝,下面是挤挤挨挨的电动车、三轮车。

承租的人家,时间久了,三五年七八年的都有,生了孩子,或带来的孩子,也渐渐长大了。带来的孩子大了,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过年了,他们回老家,过完年回来时候,这家的男孩子娶了媳妇,媳妇也跟着来了。这一家就新添了一口人。再一年,媳妇生了,又添了一口。

人口的密集,也容易有各样的情仇爱恨。偶尔经过,一家的门里,几个人乱作一团,打在一起。听不大清发生了什么事,大约是那一家的男子跟这一家的女子有了什么。也听说这里的承租户,分为什么帮、什么帮,各占着一部分市场,互不往来。客气时候,井水不犯河水,遇到事,双方几次动了刀子,引了警察来处理。为警告,派出所在这里贴了许多宣传标语,最有意思的一条是:“请不要打架!打输的住院,打赢的坐牢!”

这嘈杂的地方,总是有吸引我的地方。一个下午,快五点了,见两个年轻女子出来,买了两条很大也很便宜的草鱼。她们还买了土豆、宽粉、豆腐、蘑菇之类,买了重庆的麻辣红油火锅底料。还买了两瓶廉价的二锅头。

她们说笑着,顺着一条小巷回去了。那一会儿,我觉得她们真的是幸福,无忧无虑。我觉得我若是能跟她们一起进去,跟她们的男人们,甚至成为她们其中一个的男人,跟她们一样,简简单单,围着火锅,喝着一二十块钱的酒,大声说笑,酒喝热了,若是夏天,就干脆光着膀子,万事不想,那该多好。

 

肉 铺

习惯去这一家,尽管这一片还有几家肉铺。

别家的案子,是木头的,反复地切砍,尽管主人不时用刀刮,用抹布擦,每天傍晚收摊时候,用清水冲洗,还是难免在刀痕的缝隙里有碎骨头碎肉渣滓。仔细看还有隐隐的血,浸在木纹里。而这家的案子铺了整块的白色厚厚树脂板,也许是硬度和韧度的合宜,加之主人下刀力度的巧妙,案子上几乎见不到刀痕,始终是雪白、干净的。

这家是夫妇二人,三十多不到四十。这边卖肉的,多是本地人,这两个,却是山西人。

一早上进了肉,男人将半爿猪肉“嘭”地撂到案子上。七八寸的尖刀,顺着这里,那里,“嗖嗖”划过去,并不怎么费力气,半爿猪就骨肉分离,骨头是骨头,肉是肉。别家的案子上,到这一步,一块一块摆着就是。这家不是,而是几乎等份地切割,方正的长条,没有一块是斜着的。切割好的一条条肉,整齐码好,像是几何图案,叫人疑心案子上要演算什么。切割好,案子上稍稍的一点碎肉渣滓血水,主人马上用刀刮一下。擦案子的抹布,也是干干净净的。

半爿猪肉切割好,男人站着,歇歇,认真看看,没一点不合适。

男人忙完,女人才围上了白围裙,靠近了案子。

案子上,整齐干净,我看见她拿着抹布看着,有点沮丧的样子,不知该往哪里擦一下。

 

暗 中

小巷里,房子挨着房子,密密麻麻。我喜欢在这样的地方到处走走,尤其是没有走过的。小巷狭长,我走得慢,不急,我没事,不过是走走,闲闲地甚至是无聊地,看看别人的生活。昆德拉说得好,生活在别处。

八点多不到九点的样子,还不算太晚,可是天已经黑了。小巷里住的人,即便是忙生意的人家,也都吃过了晚饭。小巷安静下来。外面的路灯,有一盏,无一盏。有人在门口站着,也有人蹲着,也有两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闲话。

一会儿,从对面过来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提着什么。待走近了,是一只塑料袋,路灯下可以看清,里面是一根黄瓜,两个西红柿。透明的塑料袋里,这一点蔬菜清晰可辨,也有些寡淡。

我停在一边,装作无意的样子。女子长得有几分好看。在这样的地方,很少有这样好看的女子。

是暗娼吧?也许。我听人说过,这边的小巷里,天黑以后,会有打扮妖艳的女子,在门口流连。

 

抽烟的胖子

小饭馆门口,立着一个抽烟的胖子,天热,裸着的肚子鼓鼓的,有些肥腻流油的感觉。

他要是一个瘦子,抽着烟,我不会记住他。可他那么胖,还抽着烟,我甚至觉得他手里的烟,抽到最后,会不会将他身上的油腻点着。

他是一个厨子。厨子,总是离火太近。

他抽烟的样子,有点孤独。一个油腻胖子的孤独,是有点奇怪的。

 

中 午

杂货店的门,大敞着。正是夏天,酷暑,里面一个男人,裸露的胳膊腿很粗,似睡似醒,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钢丝床上。

我觉得那钢丝床随时会“嘎”地一下,断了。

他太沉了。

床的位置也不合适,几乎就在堵着门的地方。尤其是,他又那么胖大。

一个女子,在门口瞄一眼,似乎是想买什么。可她只顿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歇 凉

这样的小街,一白天有一白天的热闹,一晚上有一晚上的热闹,闲话的热闹。

晚上九点、九点多,各样营生大多忙完了。小饭馆忙完了,偶尔一桌客人还在喝酒,可菜已经上齐了。水果店、理发店也没客人了。小街上,几个偶尔走过的人,偶尔走过。

小老板和老板娘,从店里出来,坐着或是蹲在门口。女人说话,一边搂着半大不大的孩子,摩挲着,男人抽着烟。也有伙计,七八个人凑一起,歇着,说着话,一会儿看屏幕一亮一亮的手机。

也有的,拎来几瓶啤酒,一人一瓶,用牙齿“嘭”地磕开,啤酒沫子突地冒着,赶紧喝几口,有谁呛住了。

一会儿,谁拿来纸牌,抽烟的,烟叼在嘴里,牙咬着,紧着一边的脸。几个人蹲着,一张凳子上,“啪”地摔下一张牌,又一张。一张牌掉地上,有人拾起来。

一会儿,一个、几个人哄笑起来。一个女人忽地过来,詈骂着,捶一个男人的肩。挨打的男人一动不动,大家又笑起来。

晚上十点,女人带着孩子回去了。十一点了,男人还在打牌,“啪”地摔下一张,又一张牌。

夜,凉了。这边昏暗的路灯下,牌还“啪、啪”地摔着,响着。那声音,也似乎是凉的。

 

极少见这样的。他至少弄一辆三轮车,板车,不,他没有。他推着自行车,慢慢从小街上穿过,边走边喊:炭——哎!到小街连着的小巷口,他停下来,歇口气,对着里面喊几声。喊罢,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出来。

这里的人家都是自建房,没暖气。这几年用煤气罐做饭烧水,可天冷了,取暖,还得用煤。

自行车后架上,驮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纤维袋,本来的白色,现在已是斑斑驳驳的黑白。袋子里,有百十斤煤块。

卖煤的人,男人,我忽然想,这活儿也只能是男人干。女人做这个,叫人有点不忍。这个男人穿着棕色的皮夹克,一层皮一层棉的那种,很厚。耐脏的夹克染着煤的黑,更脏了。天冷,“炭——哎!”他边喊着,边往两边的店铺里看着。到一家,停下来,探头再喊一声。没有人应承,他才走了。他的车把上挂着一个旧的黑色人造革包。包里是什么?也许是几个零钱。也许,还有一个面包,一块饼,一瓶水。

他这营生,有人买,就是这一整袋子。不零卖。卖了,回去,再驮一袋子出来。

过冬了,小街上到处是烧煤的气味,煤里面硫黄的有些呛人的气味。有谁,赶紧应一声,拦住他吧。

 

野 狗

小街上,忽地跑来一条野狗。后面,还有几条,零散,不紧不慢地跟着,也不想跟着那样。这些狗,从什么地方来的呢?狗也都是半大不大。大的,如金毛、哈士奇,似乎没人丢弃。小的,小鹿犬、博美、泰迪,也似乎没人丢弃。就是这样的狗,半大不大,近乎土狗的,或白或黄,到处都是,没人要。

没人管的这些野狗,它们三五成群,随意地到处跑着。晚上,它们聚集在一起,相互温暖。天亮了,在各自的地盘,出去觅食。发情时候,凑在一起。

据说,收容的狗,大多是这样的。附近山上有收容的地方,几年来不知道收容了多少。收容以后怎么办,说是公狗都阉割了。可这些狗就这么养着么?怎么可能?不可能。也有说法是打一针,就结束了。

这些狗为什么来到世上?谁能告诉我。在这些狗的身上,我看到了某一类人的命运,我们永不愿意言及,总是选择性忘记的。

 

洗衣女

对面走过来高高的一摞,近了,知道是叠成长条摞在一起的被套。看不见扛着的人的脸,只知道是一个女人,看见她胸以下的多半个身子。

几十年前,内地支援西北,过来的单身汉多,两地分居的男人多,就有这样的行当。没想到,现在也有。

肩上扛着有几十床被套的女子,头只能偏向一侧。那张跟被套一样,洗得干干净净的脸,就半陷在被套里。也许是被套尚未干透,就连我都觉出了被套沉甸甸的分量。可她走得很快,杂技演员一样,很有力量地走着。我知道这样的女人,多是南方女人,江浙一带贫困农村来的女人,身形不高,也看似柔弱,却有着难以想象的韧性。

女人疾步过去,小街狭窄,人们避让着,小街上满是洗衣粉和肥皂的味道,微微潮润的。

小街上已经有了自助洗衣房,微信扫五块钱,就可以洗半个小时。可我觉得,这样的女人不会消失。男人的房子里,总是需要女人的出出进进,尽管,那只是平常的出出进进,随口的几句话,一个笑脸,人的心,就无端地安了下来。就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家,尽管那个女人,几句话过后,忽地就走了。她也回来,不过是回来一下,很快,又走了。尽管,那个女人也并不大好看,也不太年轻了。

也许,这中间也会有什么故事发生。美好,也不大美好的。什么故事?不知道。人间,总会有许多故事,男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的故事。

 

女 孩

对面过来一个瘦弱的四五岁小女孩。忽然想,这样环境里长大的这个小女孩,在这个尘世还要生活很多年。她的后来,会是什么样呢?她那么瘦小,长大后,会结实起来吗?她也不大好看,甚至是有点丑。她的衣着,是寻常人家的样子。自然,她会长大,读不算多的书,找一份挣钱不多的工作,嫁给一个收入不多、也许脾气还不好的人,成为女人和母亲,辛劳几十年,而后离去。这样的一生,值得吗?这样的一生,就是一个个这样的小街上的外来女人的一生吗?

看着这个小女孩,忽然想起鲁迅的一篇文字,写一个人去给人家满月的孩子贺喜。别人都是欢愉,都是赞美,奉承,甚至阿谀。可这个人一脸肃然,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鲁迅为什么会这样写呢?他的内心黑暗、残忍,没有怜悯心吗?不是。鲁迅分明不是那样的人。你看他写自己的孩子,写他童年遇到那些孩子,有多少温情。

对尘世的残酷逼近,对人生的黑暗窥探,并不妨碍一个人存有温情,甚至只是偶尔的温情。可他为什么还是这样写了?

 

铁 门

小巷,转一个弯,尽头是一扇铁栅栏门。我无事,闲来四处走走,几次过去,栅栏门都锁着。看那边,地上有不少的落叶。这个栅栏门似乎“周六周日”是开的。门上一块牌子,写着“周六周日开放”。但细看那些落叶,好像从没人动过。牌子的边缘,有些锈蚀,那些文字,该是“失效”了吧。

一天,好像是周六还是周日,我一路走过去,我有点希望栅栏门开着,可往那边走了一会儿,忽然,不想走了。

我不想过去了,不想去证实“周六周日”这个时间,栅栏究竟是不是真的会打开。

那个牌子,是认真的。不过那个认真,是什么时候的呢?那个牌子也没有标出“有效期”,没有“有效期”的牌子,让人无奈。

 

胖婆娘

卖卤肉的胖婆娘,兼带着卖泡菜,还有一些腌菜之类。一日,我去买泡菜。她在里面坐着,无聊的样子,胖子的无聊,显得更无聊。

她懒洋洋地从盛着泡菜的大玻璃瓶里,给我捞出一些泡菜,装在一个塑料袋子里,称好。我回到家里要用刀切碎的时候,才发现她给了我很多碎的,已经不脆了,不好卖出去的泡菜。

她为何给了我一些这样的泡菜?也许她只一眼就知道我不会仔细看,不会挑,不计较。

我自然是不满,她给了我一些这样的泡菜。可我不会去找她。麻烦。尤其是去找一个胖子,一个懒洋洋的胖女人。我只是再次路过时候,站在她的小摊前,看了她一眼。

我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不说。

 

压面条的夫妇

男人来得很早,拉开卷闸门,就开始忙了。不知道他几点来的,也许早上六点、七点就来了。九点时候,他的第一轮面条就压好了。他心细,将压好的面条,一绺一绺码在不锈钢的长方盘子里,像是梳好的整整齐齐的头发。

虽然有机器帮忙,可是这工序得将面粉倒进搅拌机里,加水,反复搅拌好,一团一团拽出来,理好,放入压面机,一遍一遍压,好几遍才能压匀实了。然后再顺入压面机,压成一尺宽的长条,再按照需要,分别切成不同粗细的面条。

做这个活的人,不管多注意,总难免满身的面粉。深蓝的衣服,也不深蓝了,泛着灰蒙蒙的总也弄不干净的白。脸上,眉毛,眼睫毛,都是白蒙蒙的。

头一轮面条做完,女人才来。女人来得迟,可能是要送孩子,送了孩子,接着收拾家里。收拾了,才能过来。

女人来了,两个人也不说话,上手就做。这边那边,左左右右,上面下面,两个人一句话不说,衔接得行云流水。

女人忙一阵,转身站住,看着外面过来的人,称面条,一一装好。

男人,还在里面忙着,第二轮开始了。

半天,两个人还是不说一句。不说,也不看,只是偶尔停一下,像是一个人,也像是一个人的两只手,左手和右手。

人邻,祖籍河南洛阳老城。出版诗集《白纸上的风景》《最后的美》《晚安》《我已寂寞过了》,散文集《闲情偶拾》《桑麻之野》《找食儿》《行旅书》等。曾获《星星》诗刊年度诗人奖、江苏省首届紫金雨花文学奖等奖项。诗歌散文收入多种选本。现游居兰州、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