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用文学的方式回应时代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 杨雅莲  2023年04月13日11:57

中国大地上每天都在上演日新月异、天翻地覆的精彩故事,为当代文学提供了丰富的写作资源。关仁山的《白洋淀上》、杨志军的《雪山大地》、欧阳黔森的《莫道君行早》、王松的《热雪》,一部部沾着泥土、带着露珠的作品,真实反映了新时代的山乡巨变,为新时代乡村振兴喝彩。

以文学记录时代

“我们期待文学界的名家大家能真正沉入生活深处,扎根新时代的山乡大地,投身山乡巨变的写作,写出有时代温度的精品力作。我们更期待那些民间的、基层的、奋斗在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一线的潜在写作力量激活文学梦想和文学才华,拿起笔书写亲身经历的‘山乡巨变’。我们推崇生活在山乡、成长在山乡、亲历山乡变化的山乡人写山乡事,以文学记录时代,呈现山乡巨变,书写伟大人民。”这是2022年3月中国作协发布的“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征稿启事,邀请全国广大作家和所有文学写作者共同拥抱新时代、书写新山乡,以文学力量为新时代山乡铸魂。去年8月1日,在作家周立波的家乡湖南益阳清溪村,中国作协全面启动“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

作为一项长期的文学行动,“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以原创长篇小说形式聚焦新时代中国山乡天翻地覆的史诗性变革,多角度展现乡村时代变迁,生动讲述感天动地的山乡故事,塑造有血有肉的人民典型,为人民捧出带着晶莹露珠、散发泥土芳香的新时代文学精品。第一阶段自2022年开始,初步以5年为期,由作家出版社具体承办。自征稿启事发出后,出版社共收到稿件800余部,经过编辑和审稿专家评选,30余部作品被选定为重点关注作品。

新时代的乡土有怎样的内涵、形态与风貌,如何进行挖掘、书写与表现?这是对当下作家深入生活能力和审美发现眼光的考验。

体现各自鲜明特色

在很短的时间内,“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首批已经推出4部深具分量的佳作。《雪山大地》《莫道君行早》除入选“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外,同时入选“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白洋淀上》入选“中国好书”(1—2月)推荐书目。这4部是以文学记录新时代,呈现新山乡巨变的作品;是作家真正深入生活,具有时代温度的作品,同时又有各自鲜明的特色。

《白洋淀上》有浓郁的华北乡村白洋淀水乡的生活气息,作品以2017年至2022年白洋淀新区成立和乡村振兴为背景;《雪山大地》反映了青藏高原发生沧桑巨变的壮阔历史进程,同时体现了民族团结进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与价值追求;《莫道君行早》聚焦武陵山腹地的贵州山村,展现了脱贫攻坚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动实践,触及社会生活以及人们精神面貌的改变;《热雪》从历史沿革、文化振兴,尤其是大农业的建设给农民带来的新变化和新的精神面貌等多角度描写了乡村的变化。

回想起2017年4月1日获知雄安新区成立消息时的情景,关仁山记忆犹新,几乎当即决定创作一部长篇小说。2022年5月,关仁山正式将书稿交给作家出版社,而此时中国作协已经发出“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征稿启事,关仁山就这样与创作计划不期而遇。在接受《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记者采访时,关仁山表示,“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不仅仅是一个文学计划,更是新时代现实主义乡土文学美学原则的崛起,也是引领文学潮流的重大举措。乡土文学关联着乡土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见证着社会生活的沧桑巨变,形成了独特的审美传统。打破传统乡土文学的书写,走出一条属于新时代的艺术创新之路,是摆在作家面前的又一课题。

精打细磨呈现精品

为提升“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作品的品质,作家出版社组织了多种形式的改稿会,邀请知名作家、评论家、出版人“好处说好、坏处说坏”,以真正提升作品质量,打磨精品。

《白洋淀上》初稿,为200万字的庞大体量。除大幅删减外,关仁山又一头扎进工厂去体验生活,补写了30万字。“修改和创作过程中,我重新焕发了创作激情,有意识地逼自己追求创新,增强作品的感染力。”小说《雪山大地》也经历了多轮修改。改稿会上,评论家们提出,小说中一些枝蔓上的人物有些多余。作者杨志军充分采纳,压缩精简原作,字数从62万压缩至52万。针对有评论家提出的叙事节奏和语言呈现的问题,他同样进一步思考打磨,完成一部经得起考验的作品。

“这部小说的初稿字数是37.9万字,一共创作了五稿,不是修改,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了五稿,到最后一稿,是33.6万字。”王松的《热雪》,同样经历了多次修改。“在某一个时段写的文字,过一段时间再看就不满意了,甚至觉得完全不行,更有甚者,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写。这就不是修改的问题了,只能重写。”就这样,《热雪》写到最后一稿时,几乎脱胎换骨了。但王松觉得,每一稿都是必要的,就如同不能从一楼直接上到五楼。

实践证明,新时代作家要对新时代的乡村有更深刻的认知、更准确的把握和更丰富的表现,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写好新时代的山乡巨变。关仁山表示,作家的劳动成果,不仅要接受当代眼光的评估,还要经受历史眼光的审视。所以,作家要对时代生活进行总体把握,思考文学怎样真实反映新时代。欧阳黔森则认为,文学就是人学,文学照亮生活。在中国的历史当中,文学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的伟大实践中,文学不能失语,一定要把新时代的山乡巨变展现出来,这是作家的责任与使命。

作家深入生活

田野里长出来的作品

“我要亲手把清溪乡打扮成一座美丽的花园。”周立波在《山乡巨变》中写道。1955年10月,周立波告别北京,回到湖南益阳清溪村——他16岁便离开的家乡。他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于1957年年底完成了长篇小说《山乡巨变》。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期待全国广大作家和所有文学写作者共同拥抱新时代、书写新山乡,为人民捧出带着晶莹露珠、散发泥土芳香的新时代文学精品。

土地靠脚丈量,才会散发出芬芳

与乡亲同吃同住;只要做梦,梦到的永远是乡村……可以说,“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首批4部作品,就是从田野里长出来的。“对于作家来说,赋予文学新的活力,归根结底要深入生活,没有其他的捷径。你只有走下去,靠脚丈量土地,土地才会散发出芬芳。”在接受《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记者采访时,作家欧阳黔森这样说道。

在雄安新区成立之初,作家关仁山便深入白洋淀王家寨体验生活。在之后的几年中,关仁山一边深入生活进行采风、感受新时代乡村变化,一边持续收集创作素材、捕捉创作灵感、整理创作思路。在深入生活期间,关仁山走村串户,与乡亲同吃同住,了解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和喜怒哀乐。

“我感恩雪山,感恩生活,感恩草原牧民,我的回报就是不断地写出有关青藏高原的作品。”出生在青海,又在青海生活了差不多40年,是草原牧区给了杨志军生命的意义和写作的可能。对他来说,这片高海拔的山原已是真正意义上的故乡,它代表家族传承、土地滋养、风情融入、血脉联系、情感浸润、精神认同,代表生命长河的起源与归属,《雪山大地》属于书写亲身经历的“山乡巨变”。

贵州有1258866座山峰,欧阳黔森走了应该有一半。《莫道君行早》有强烈的现场感,故事精彩,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欧阳黔森长期深入农村,与当地人交朋友,他说:“故事不是我写得好,是故事本身就很精彩。如何写出好作品、好故事?关键是你要到第一线去,要从生活中汲取智慧,汲取滋养。你必须跟当地人称兄道弟,只有在一起,你才知道他们的所想所思,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生动的故事。”

贵州有1258866座山峰,欧阳黔森走了应该有一半。《莫道君行早》有强烈的现场感,故事精彩,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欧阳黔森长期深入农村,与当地人交朋友,他说:“故事不是我写得好,是故事本身就很精彩。如何写出好作品、好故事?关键是你要到第一线去,要从生活中汲取智慧,汲取滋养。你必须跟当地人称兄道弟,只有在一起,你才知道他们的所想所思,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生动的故事。”

因王松有过插队的经历,并于2015年春天又回到曾经插队的地方挂职。3年的时间,给王松的创作带来极大滋养。在修改《热雪》的过程中,王松又多次去农场,不仅仅是关键问题,甚至是一些小小的细节也再次核验,例如1.25斤小麦出1斤面粉等等。一部《热雪》,对于王松来说,就是在田野里生长出来的。

到第一线去,到鲜活的故事当中去

“面对脱贫攻坚、乡村振兴,作家肯定要到如火如荼的第一线去,到鲜活的故事当中去,这是作家的历史担当与历史责任。”每次走进乡村,欧阳黔森都有新的收获与感动。与富起来的农民聊天,对方笑得格外灿烂,欧阳黔森笑着说“你笑得像向日葵”,对方也笑着说“我就是向日葵”。《莫道君行早》中的主要人物——紫云镇党委书记龙险峰,在现实中同样有原型,是一位基层干部。当欧阳黔森陪这位基层干部去看一位90多岁的老人时,因为年龄大,老人家根本不记得他是谁。欧阳黔森问这位基层干部来过多少次,对方说记不清了,肯定12次以上。“我觉得奇怪,我说:‘老人家都不认识你,你来12次干吗?’这位基层干部说:‘我必须来啊,他认不认识我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认识他,他是我的贫困户、扶贫对象。’”那位基层干部脱口而出的话,让欧阳黔森非常感动,“这些细节是编不出来的,你必须在现场。”

王松的《热雪》,则从乡村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中汲取了灵感,在传统文化的底蕴中体现山乡巨变。改到第五稿,王松想到曾经挂职的地方为“评剧之乡”,突发灵感,在结构上对作品进行了调整,每章分别以音乐中的十二律统领。“十二律与我们传统的农历12个月相对应。这农历的12个月,决定着二十四节气,而这二十四节气,又决定着我们先人几千年来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的农时。”王松介绍。

“我始终认为,从生活出发,从生活的细节入手,来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这些生活中的真实细节不能编造,更不能简单地罗列一些琐碎的现象。”关仁山曾经写出一系列乡土文学,此次创作《白洋淀上》,让他对如何书写中国大地乡村变化、展现时代新人精神风貌有了更深刻的思考。“面对乡村的历史性变革,作家不能淡然视之、无动于衷。我想将这宏阔、沸腾的建设场景和富有烟火气息的百姓生活上升为成熟的艺术想象。”关仁山说。

创作谈

作家抒写新时代,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积极深入生活,帮助我们认知新时代,处理好素材。获取素材以后要挖掘和提炼,在创作中赋予素材新鲜、深刻的东西。作家应该保持一颗天真好奇的心。当时间流逝,我们老了,作家的心灵仿佛还像儿童,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复杂与轻微的叹息,感受到人们脸上微弱的表情以及声音的清澈,看这个世界永远是新的,就像白洋淀上的荷花一样。

小说要真实地深刻地反映时代生活,实际上还是靠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人物的情感深度代表作品的深度。塑造人物不仅强调作品内容思想的重要性,还要坚决地反对概念化、公式化的东西,让人物丰满、鲜活起来。关于时代新人的生命动力问题,首先说我们塑造的新人是不是真实的,是不是从生活里来的,这是一个普遍的问题。社会生活栩栩如生、千姿百态的细节,是人物身上所带的。我们作家对生活的理解,对作品中人物性格的把握,需要大量细节来塑造。好的细节需要我们去发现或者寻找,我们所需要的细节是具体的、生动的、富有说服力的,又是发人深省的,甚至是具有典型性的。这样的细节发现会打开人物的心灵之门,但是有些好的细节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细节会让作家三言两语、寥寥几笔就能把人物描写得跃然纸上,让新人稳稳地站立在那里。所以,人物性格刻画的深度经常是衡量作品思想深度的标尺,所以,我们努力塑造立体丰满的、有精神信仰的、属于新时代的艺术形象。

——关仁山 河北省作协主席

《雪山大地》中我想表现的不仅仅是山乡巨变所带来的景观变化,不仅仅是他们的收入增加,也并不仅仅是我们在辽阔的草原牧区建起了一座可以定居的城市,而是一种更为重要的心路变迁史,亦即思想观念的变化、灵魂的变化、精神的变化。

一个人的历史一定是国家历史的一部分,一个人的情感一定是民族情怀的一部分,一个人的发展一定是时代发展的一部分。作家致力于对个体生命的关注,每一个个体都具有宏观的意义。我很欣慰自己写出了牧民的变迁史中最有生活气息也最重要的一部分。作为一个长期跟牧民打交道的人,我深知从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变成定居点的居民后的巨大好处。

我出生在青海,又在青海生活了差不多40年,“差不多”的意思是其中有几年我在陕西当兵,是草原牧区给了我生命的意义和写作的可能。出版社的终审老师看了《雪山大地》之后说,这是一部“感恩之作”,我觉得一语中的。我感恩雪山,感恩生活,感恩草原牧民,我的回报就是不断地写出有关青藏高原的作品。

——杨志军 作家

多年来,我在创作过程中,一直坚持让自己的作品根植于人民的伟大实践,坚持向人民学习,力争让作品就像是地里长出的庄稼一样,是鲜活的,也是有生命力的。我在走村过寨的采访中,坚持这样一条原则:不管是谁提供的资料和素材,不到一线访问,绝不引用。善于观察、洞悉事实是一名作家的基础本领。可以这样说,以前我到过很多的贫困村,见过很多的贫困户,如今在这些地方,我没有见过愁眉苦脸的人,他们灿烂的笑容真真切切地感染了我,我的笑便也灿烂起来,此时与他们分享幸福和收获比什么都快乐。

真正的作家,只有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才能写出“沾泥土、带露珠、冒热气”的文章,这就要求作家在人民中体悟生活的本质,吃透生活底蕴,把生活咀嚼透了、消化完了,使生活变成深刻的情节和动人的形象,创作出百姓喜闻乐见的作品。只有这样的作品才能激荡人心。

——欧阳黔森 贵州省文联主席、作协主席

其实这部《热雪》,是和《暖夏》同时构思的。但小说题目的确定不太一样。《暖夏》是一开始构思,题目就已经有了。但这部《热雪》的构思有了之后,甚至已到成熟阶段,题目还一直没定下来。就我个人的写作习惯而言,这是很麻烦的事,如果在构思阶段没确定题目,有了故事,再回过头来找题目就难了。这种感觉,往往比构思故事本身还要费力。

后来,就在动笔之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一个冬天,当时还在宁河挂职。一天上午,我冒着大雪下乡参加一个现场会。那是一场罕见的大雪,据当地人说,已经很多年没这样下过了。车驶下国道,开进乡路时,我看着车窗外仍在飘着的大雪,田野和沟壑已经平了,一夜之间,如同在无际的田野上盖了一床厚厚的被子。我毕竟插过队,也种过庄稼,当时想,这样一场大雪,明年开春小麦返青,长势肯定会很好。接着,就觉得这床巨大的“被子”下面,似乎正积蓄着一股巨大的能量。

于是,这个《热雪》的题目,也就这样定下来。可以这样说,这部小说,是在田野里生长出来的。

——王松 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