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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时代印记,相同的精神传承 ——与水运宪谈《戴花》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 刘凌 裴维维  2023年02月10日15:24

水运宪,著名作家,湖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1948年5月出生于常德。代表作《祸起萧墙》《为了幸福,干杯!》《雷暴》《乌龙山剿匪记》《天不藏奸》等,作品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全国优秀剧本奖、《当代》文学奖、中国电视金鹰奖等。

水运宪长篇小说《戴花》约40万字,讲述了20世纪60年代末,以主人公杨哲民为代表的一批大学生来到德华电机制造总厂,进入生产一线学习实践、成长蜕变的故事。故事聚焦在老工人莫正强和大学生杨哲民一对师徒的关系上。杨哲民与莫正强既是师徒,亦是对手,两代人之间的矛盾冲突无处不在,但矛盾之下展现的,正是二人对平凡职业的敬畏、对工匠精神的诠释。小说入选中国作家协会首批“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项目。

2022年10月,水运宪出版了长篇小说《戴花》。

“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唱歌要唱跃进歌……”这首颇具时代气息的歌火了很多年,水运宪的青春岁月就流淌在这首歌里。1966年,18岁的水运宪进入常德电机总厂,做了一名学徒工。从离开工厂的那年算起,将近半个世纪,他心里一直忘不了当工人的那些日子。“有些印记一辈子都抹不去。后来才明白,那就是完整的一生。”他在题记中写道。

2月8日,这位年逾古稀的著名作家应邀抵达常德澧县,参加新书分享会。活动的前夜,我们坐在澧州书画院的茶室里回忆、畅想。窗外,春雨淅沥、春雷阵阵,恰如他书中描写的那段生机勃发的年代。不同的时代印记深处,永远是相同的人类精神的传承。

水运宪在澧县新华书店签名售书。柏依朴摄

人生最深刻的经历都在工厂

常德日报:《戴花》是工业题材,您自己也说过,在当下文学和影视剧里算比较稀缺。有人感觉这种题材也许不讨巧,那么您写这本书的初衷是什么?

水运宪:写这本书,其实也是原来的一个愿望。人嘛,到了这个年纪,喜欢回忆过去。18岁进工厂,到30岁离开,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时期。那是思想混沌初开的时候,也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这一切都是在工厂里发生的。既是被压抑了的,也是压抑不住、喷薄而出的,真实的。

也许在心里酝酿的时间太长,贯穿全篇的故事从轮廓到细节早已熟稔于胸,各种人物在脑子里活蹦乱跳,那些曾经听得滚瓜烂熟的工厂语言,时刻在耳边回响。也许正是这些原因吧,这部作品从动笔到杀青,耗时不到三个月,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

常德日报:这部小说让我们看到了您青春时期的经历,那么,那段岁月对您个人影响最大的是什么?最念念不忘的是什么?

水运宪:说老实话,一开始确实不喜欢那个环境,工作很苦。我一开始是熔炉工,翻砂车间是厂里最苦的,而翻砂车间里最苦的是熔炉工。虽然辛苦,物质生活也极度贫乏,但精神层面上反而感觉无比丰富。刚报到的第一天就有工会和团委的文体干事找上门了解我们的文体专长和业余爱好,下班了,一帮年轻人一起看书、打球,热闹得很,工厂里也经常开展文体活动、组织劳动竞赛。

那时候真的都不怕苦,只要能够出头!人人都有奋勇争先的这种精神,工人个个都想当劳模,我们那个厂一评选劳模啊,真的要争破头。“戴花要戴大红花”,“大红花”就是劳动模范、技术能手的代名词,“戴花要戴大红花”既是一个时代的精神表征,又是人性的必然归属。

那期间,争当劳模的精神,对我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一直走到今天,我都把那种勤奋敬业、积极争先的精神当做一把尺子,时刻丈量自己的长短。我觉得这才是社会进步和事业发展的原始动力所在。任何时代、任何环境都需要这样的原动力。

常德日报:对现在年轻人来说,您觉得他们能在这本书中收获些什么?

水运宪:2021年的11月份,我给毛泽东文学院第二十期学员讲完课,顺口提到了这个题材。出乎意料,这些20岁到40岁的年轻人听得入了神。在互动阶段,他们问:“你怎么不写这个故事呢?”我反问:“我写出来,你们会感兴趣吗?”“想听你讲,好听得很。”他们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对于我们新时期出生的年轻人,那些峥嵘的岁月对他们来说难免陌生。恰恰因为如此,物质贫乏的年代、苦中作乐的生活、不甘人后的竞争、曲折多姿的情感等等一切,都成为了他们心中不可思议的人间传奇。我的老大哥蒋子龙是一位杰出的工人作家,他有一句话令我感同身受。他说:即便是工业题材,最迷人的地方也不是工业本身,而是人的故事——生命之谜构成了小说的魅力。我就想通过这样一批人物在历史舞台上的经历,给现在青年人看一看,面前这条路该怎么走?这件事该怎么做?人这一辈子该怎么过?

只有往常德来,才觉得是“回克”

常德日报:在此前的访谈中您提到,在构思这部小说时,您是把电机厂放在类似于常德历史背景和环境中来写的,我们在小说里也看到了不少常德元素,比如洞庭湖畔的德华电机厂,比如人物对话中偶尔出现的常德方言等等,对于常德这座城市,您怎么看她?

水运宪:为什么把故事放到常德写呢?因为这里我很熟悉,从小在这里长大。虽然我现在平时讲普通话,但讲梦话的时候还是说的常德话,因为人在最松弛的时候,蹦出来的就是母语。我要用松弛的状态来写这本书,所以就用了当年生活过的这个环境、地域,用了一些常德的元素、特色来写。

30岁离开常德,我几乎走遍了世界,但都感觉是人在旅途,只有往常德来,才觉得是“回克”。不仅仅有亲人在这,还有那一批老朋友,虽然我工作过的那家电机厂后来在体制改革中破产了,但是一直到今天,当年的工人朋友仍然是我的朋友,来来往往从未间断。每次相聚酒酣耳热,谈起来的都是当年的人和当时的事,在一起特别放松。这么多年,我每年都要回来多次,看着常德一天天的变化,也为此感到欣喜。比如1999年长常高速公路通车,我写了《梦圆家乡》文章,发表在了《常德日报》呢!

常德日报:您曾预告近年还有一系列的小说将要完成,比如讲商场的《淬火》,讲官场的《出道》,这似乎都是您的人生经历,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认为,您是不是有意识开始对自己的人生进行一些总结、回顾和思考了呢?

水运宪:讲总结回顾,我觉得现在还有一点早。《戴花》和后面的《淬火》《出道》这“三部曲”只能算我生活中的一些感悟。这个系列的主角都是杨哲民,主要写他的成长,通过他来表现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翻天覆地的深刻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