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2023年第3期｜曹兵：出行记（组诗）
《一个声音》
众生喧哗。我去林中
百鸟飞腾，唱歌或者叽喳
一个时代的合唱团，并不需要听众
我闭眼、侧耳
像是来此地，为寻找一个声音
独一无二的声音
放弃那些写在纸上的话语
打印机上的流水线
可我能听到什么
一个耳朵失聪的人
需要万物沉淀下去，需要寂静
如雪片般砸下来
《所谓呓语》
一个人在黑夜亮着灯
一个人要做什么呢
是要众人皆醉我独醒
还是把寂静的瓦片垒上天际
去空中揽月
而白纸是尘世的全部，限定了
星空遥不可及，一个仰望者
一生的野心，还有语言可以搬动
一把人间的天梯自星星下竖起
一个人的呓语还要继续下去吗
有人开始街边打扫昨夜落叶
失眠者正好按下灯的开关
仿佛黑夜颁发了圣旨
语言到此为止，上天赏赐的手艺
并不是用来拿着竹篮
一次又一次扔进水中
《大与小的辩证法》
一个活在小地方的人，偏爱大词
是卑微的心理作怪？还是自带的字典里
被撕去了一部分
仰望星空的人，一定在探索宇宙吗
身陷囹圄的双脚，丈量过的土地
大不过麻雀飞翔的旅程
他的爱，虚空中的一次旅程
能说他错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自证式的反问
《选择之路》
在精细和粗粝之间，温情与悲伤之间
小情调和大视线中，我的选择是无法选择
我写下词语，不能写下一生的路
一种命运的隐喻在词语中生成
纸页从来没有胜利，那写下的
不过是几行活着的证据
《向大雾深处走去》
使用洗眼液
洗亮眼睛，才会洞穿世间万物
白纸黑字，像深藏的隐喻
笔透不过纸背，诗行怎样竖起骨头
自己成了另一张纸片
粮食、蔬菜和水果，摆动的方块字
相信书中露出的口风
才华是华丽的外衣，金子藏在深土层
而南墙已塌，一个人撞击的次数
大过雨水的侵蚀，一些掉下的白发
像岁月的残渣
最后的字已写完，笔耗尽大海的液体
一个人走进山中，像到了语言的领地
《学徒》
时间咔咔作响，仿佛警世的钟声
快递的车子从柏油马路驶进乡道
那些令我敬重的书，雪片一样飞来
笑我贫的人也在笑我痴
一种莫名的占有欲控制了我
我承认了占有，并不是要从书中捞出黄金
富有的人早已上岸，我是泅渡者
要抓住最后一根下垂的冰草
说出压在胸腔中的话
我点亮内心仅存的灯火，在四十五岁以后
当好学徒，一种理想的复生
必是另一种烟火涌现的自证
【作者简介：曹兵，70后，宁夏彭阳人。种地，写诗。作品见于《诗刊》《诗歌月刊》《草堂》《朔方》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