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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文学》2022年第12期|杨爱庚:平怀之夏
来源:《广西文学》2022年第12期 | 杨爱庚  2023年01月09日06:13

一场初夏的雨下得慢条斯理的,好不容易歇住脚,远处的青山之间,还萦绕着白色的雾气,风还是有些凉。平怀的气候总是这样,春天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夏天又紧跟着来了。

父亲从蚕房钻出来,脸上的愁容舒展了些,眉头紧锁的线条仍没有打开,他昨夜一定是失眠了,脸上的胡茬一夜之间长了出来,和前些天刚理的寸头相连,那些黑白相间的毛发拉碴地扎在脸上、头上,显得皱纹更加凌乱。

母亲蹒跚着走到阳台最边沿,把半个身子探出围栏,伸长脖子让视线绕过院子外的芭蕉丛,望向九燕山的方向,那里的雾气还沿着杉木林、油茶林一层层地压下来。“明明都夏天了,这雨怎么还下得跟春天一样。”

父亲抖了抖挂在墙角的编织袋,抱怨说:“这雨怕是很快又来了,别说是下雨,就算是下刀子,也得去把桑叶摘回来呀,总不能让那几千几万张嘴巴仰着脑袋等吧。”六十四岁的父亲,背有些驼了,肥胖的身子在墙角来回弯腰、直立,笨拙地捡拾和整理着编织袋,偏小的运动服把他的肚子和胸裹得轮廓分明,一粗一细两条腿显得有些颤巍巍的,像是超负荷支撑起肥胖的上半身。我记不清儿时父亲把我举在肩头的样子,那时他也曾是个一米七的壮实汉子。

父亲原是外乡人,九岁丧父。十二岁那年春天,奶奶带着他和我小姑改嫁到平怀村。

新家的房子是两间茅草房,房顶用稻草修补过的地方趁着春风长出谷秧来,竹子编成的墙壁,缝隙虽用黄泥敷过,很多仍透着光,风从有光的地方灌进来。最诱人的是茅草房前那棵高大的番石榴树,枝桠远远地伸到屋檐边上,每到夏天,果实成熟的味道飘得满屋都是。

平怀村四周是一坡一坡的梯田,零星夹杂着一些旱地,后山沿至整个九燕山的顶端全是荒地。平怀小学就在村子里,一排用石头和沙泥砌成的瓦房,比起父亲原来的学校,上学要走上两个小时的山路,新家这里实在好太多了。

“公鸡都懂得叫了,还上哪样子学堂哦,回来干活抢点工分,全家填饱肚皮强过。”父亲的继父不让父亲上学,早早把他赶进地里,他细瘦的个子,衣衫褴褛,每天跟着大人早出晚归。父亲很想进学校读书的,可他只是平怀人嘴里的“外来仔”,他无力为自己抗争什么。不能上学读书一直是父亲心头的遗憾,多年后,母亲一连生下四个女儿,不论村里人如何冷嘲热讽,说女娃是赔钱货,送女娃读书是帮别人家送,父亲仍坚持送我们四姐妹读书。

母亲是平怀村人,家中的老大,后面还有六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因为家里劳动力多,所以当时母亲娘家的生活是极好的,只是因为自小腿带残疾,上门提亲的人很少,又因为父亲勤快,母亲的奶奶——我的太外婆便作主将母亲许配给了父亲。我的外公外婆并不中意这门亲事,只是拗不过我太外婆。

母亲虽然没进过学堂,但父亲听母亲的,比起父亲,母亲更了解平怀的土、平怀的山、平怀的水,他们把自家的田地打理得井井有条。早稻收了种晚稻,玉米地里套种黄豆、红薯、饭豆、火麻等,分到的荒山开垦出来种上杉木、八角、油茶。每天收工后,他们点着煤油灯,挖泥塘、打砖、烧砖。五年下来,终于烧够起一栋三间房的砖和瓦,他们拆掉茅草房,盖起了平怀村第一座砖瓦结构的房子。那年,姐姐已经能扯着母亲的裤腿,背篼里背起四五块瓦片了,而我一岁多了却还不会走路。

屋前的番石榴树越长越高,枝桠从三米开外伸到砖房瓦檐上方。七月的番石榴成熟了,散发出诱人的味道,父亲说摘些番石榴果去卖钱,给我和姐姐买文具。他爬上一层比一层高的树桠,摘下一个又一个番石榴果,挂在脖子上的布口袋鼓鼓囊囊的。我和姐姐站在树下仰头望,感觉父亲像个蜘蛛人。我们还在满心欢喜,父亲一不留神从屋檐上方的枝头摔下来,腰撞击在瓦檐上,又连接摔到地上,疼痛使得他大声喊叫起来。我们都抬不动父亲,母亲和姐姐跑到村里找人帮忙,我独自守在父亲身边,害怕得浑身颤抖,可我不敢哭,只是不停流眼泪。父亲忍着痛,吃力地伸过手,握住我的手,试图安慰我,我能感觉到疼痛从他一次比一次紧握的掌心传来。

在县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父亲能站起来了,却落下腰部神经受压迫的病根,一条腿变得越来越细,一米七的汉子腿脚也和母亲一样落下了残疾。父亲的腿让全家人都很难过,特别是母亲,家里又多了一个腿脚不便的人,一个家的日子就更艰难了。况且她心疼父亲,一个壮实男人此后将与一只残腿相伴一辈子,那种痛苦她比谁都感受更深。母亲怨那棵树,提起斧头,恶狠狠地砍掉了在我们家门前生长了很多年的番石榴树。

父亲的木匠生涯也走到头了。在那个还流行砖瓦木檩、木窗木门的年代,父亲曾是平怀村的红人,但随着铝合窗的兴起,父亲的木工手艺被淘汰了。那时候是2002年,进城务工的人越来越多,留在村里的人越来越少。

村支书从外地考察回来,那边的桑蚕养得极好,很能挣钱,他也想在村里发动大家种,可却没几个人响应。平怀村祖祖辈辈种的都是玉米、水稻等传统农作物,大多数村民并不愿意改变。父亲是愿意的,他是木匠,走的地方多,见到的事情也多,他能接受新鲜事物。村支书召集村“两委”和村里的中共党员开会,让大家带头种桑养蚕,并帮忙一起动员村民。平怀村共有十三个屯,每个屯都有堰沟隔开,这些土地基本上是交错相连的。父亲是党员,又是队干,跟着村支书走家串户,磨破了嘴皮,终于有部分村民被打动了。那时候,平怀村几乎是一部分人进城务工,一部分人种地种田,只有少部分人种桑养蚕。父亲把荒着的地流转过来,自己种。

父亲还记得,那一年平怀村一共种了八百来亩桑树,养了五十张蚕种。村支书把种桑养蚕的村民都叫到家里来,亲自教大家怎么种怎么养,后来又请了县里的桑蚕专家来讲,就这么一轮一轮讲下去,最后村支书家就成了固定的农家学堂,每一次父亲都认真参加了。

对平怀村来说,2016年是一次大转变,那时候是打赢脱贫攻坚战的首战之年,县里将村主干道进行扩建,变成四米宽的硬化大道,又给各屯都修通了硬化路,桑园也修通了产业路。平怀村种桑养蚕规模越来越大,桑蚕渐渐成了县里的支柱产业,全村桑园面积达到八千六百亩,养蚕一万多张,年产蚕茧一万多担,产值超过两千多万元,成为全百色市典型的桑蚕专业村。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我记得那年春节刚过,父亲就带着全家人把从乡里领回来的桑苗全种到地里,种自家的地,种流转的地,剩下的桑苗就开垦边边角角的荒地也种上。夏天到来时,我们家的桑树林长成连绵起伏的绿,即使没有风,那些绿叶也呈现出一浪一浪的,像水波,向远方荡漾开去。

父亲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蚕宝宝,每次进蚕房都用消毒水将自己全身洗个遍。铺撒完桑叶,他都要在门口坐上一会儿,静静聆听那些蚕虫啃食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父亲每批养三张蚕种,到五龄的时候,每天至少需要采十二袋桑叶。父亲说,蚕的一生,从蚕卵出蚁到成熟上板吐丝作茧完成,需一个月左右。蚕虫须经历四次休眠蜕皮,在此期间,它们变得脆弱敏感,稍不留神就患病死亡,尤其是第四次蜕皮进入五龄,脓病死亡风险最大,一旦染上脓病通常会全军覆没,颗粒无收。所以养蚕要求很严格,蚕房内要消毒,要控制温度、湿度,不受风寒,不受高温。父亲说这些的时候,我不由得再闻一下我的手脚,确认是否都有消毒水的味道。

五龄蚕的第六天,大部分蚕虫的身子变得黄而透明,它们心急如焚地寻找吐丝的地方。也有一部分拖后腿的蚕虫,它们仍仰着脑袋,东张西望寻找桑叶,看得我很是着急。父亲和母亲早有经验,不慌不忙地给它们准备“最后的晚餐”。父亲在桑叶上喷洒养蚕专用的脱皮激素,母亲不断翻动那些叶子,确保脱皮激素喷洒均匀。那些拖后腿的蚕虫吃过这最后一餐,很快也变得黄而透明,它们心满意足地爬上属于自己的小方格。

父亲来回地在蚕房巡视,捡起那些找不到方格蔟或是从方格蔟上掉落下来的蚕虫,待到所有的蚕虫都稳定在自己的小方格里,父亲才坐到蚕房门口,看着一只只蚕虫摇摆着脑袋,从口中牵拉出晶莹透亮的细丝。

结茧后的第三天,父亲摘下两个雪白的蚕茧,在耳边摇动,感觉到茧里蚕蛹晃动的声音,满意地说,“嗯,成脱茧卖钱了。”全家人便都聚拢过来,一起动手摘下那一颗颗雪白的茧。

那是我们家收获的第一批蚕茧。我把雪白的蚕茧捧在手里,感受它的轻盈丝滑,觉得生命是那样的神奇。那一批,我们家挣了四千多元。那天夜里,父亲和母亲谈论着桑蚕,久久不睡,我在隔壁房间里,听见他们低低的说话声和笑声,夜虫在窗外长一声短一声地鸣叫,多少年后,我仍能清晰记起那个夜晚,那样的温暖迷人。不久后,父亲又添买了两捆方格蔟,说桑叶会越来越多,可以养的蚕也越来越多。母亲说,你考个驾驶证吧,等第二批蚕茧卖了,我们买辆三马仔,以后拉运什么都方便了。

已经很久没人再提父亲是“外来仔”了,父亲也时常忘了自己原本是个外乡人。我想,从父亲娶母亲,生下姐姐,生下我和两个妹妹,平怀村就已一步更比一步深地嵌进父亲的心里,长进父亲的血肉里。而让父亲抹去内心最后那道边界线的,会不会是桑蚕呢?我们四姐妹长大并各自成家后,其实父亲已不需要再养那么多桑蚕了,可父亲对桑蚕的热爱却似乎一日更胜一日。父亲对养蚕的专注,已不单单是能卖钱这一层面的意义了。

几乎每个周末,我都回平怀村,尽管上大学之后,我生活、工作的地方离平怀村越来越远,可我的脚步却总在周末来临时,执拗地想往平怀村走。

我们刚到桑园不久,一卷卷厚厚的云从远山的生态林、杉木林、油茶林渐次消散了。被雨水冲洗过的叶子绿得让人欢喜,桑树不高,却枝叶葱茏,每一片叶子都肥美而多汁。从蚕农们养第一批蚕开始,桑树底部的枝条就被一截一截采摘得光溜溜的,而树的顶部却仍在不停地抽出鲜嫩的新芽。

夏秋季节,父亲不在蚕房的时候通常都是在桑园里忙活。桑树的护理是一门技术活,需要通过疏芽、整枝等方法来抑制部分桑芽的生长,促使树形整齐、长势旺健,增加桑叶产量。因为上身肥胖,下肢又不太灵活,父亲通常是单膝跪在桑枝下,粗大的十指娴熟地在桑树间疏芽、整枝。移动的时候他双手撑地,或是借力较粗的桑杆,半爬式地往前挪动。父亲喜欢风吹过桑林的声音,喜欢桑叶贴过脸庞的清新,他忙碌的身影被桑林吞没,直到露水打湿袖口,才从一大片绿荫中蹒跚着走出来。

父亲把几袋桑叶从三马仔上卸下来,又跨上摩托车,往村部赶。这一天,村“两委”组织村民参观平怀村桑蚕核心区建设的标准化集中大蚕房,三栋三层二十四间标准化集中大蚕房都安装了全套省力化养蚕设备。村支书介绍说,在这样的标准化蚕房里养殖的鲜茧,产量要比普通蚕房高,一般一张蚕可达一百一十斤,比以往最高的九十斤多出了二十斤。

父亲像个好奇心重的孩童,站到机械滑轨上,尝试着在上面铺撒桑叶喂食蚕宝宝,随着机械滑轨的移动,桑叶很快铺满整个蚕房。头顶上方,是一排排整齐的蚕虫吐丝方格蔟架子,遥控设置,蚕虫吐丝前后,可以通过遥控将方格蔟架子上下升降到指定的位置。父亲惊叹:“这就是标准化养蚕呀,这就是机械化养蚕呀?这个真好,有了这个,那养蚕就不是累活了,那叫休闲。”父亲的话惹得大家一阵笑。谁也不知道,那时候父亲心里就在琢磨改造自家蚕房的事了。

在平怀村,像父亲这样的普通蚕农都是在自家房屋的基础上附属性地再建一间蚕房,这些自建蚕房是有政府补贴的。父亲有三间自建蚕房,空间敞亮,通风性好。他将蚕床排列成整齐的方块,底层撒着厚厚的消毒石灰,上面再垫一层新鲜的桑叶。喂食的时候,他和母亲弯着腰,轻轻地将桑叶铺撒到蚕宝宝身上,无数只乳白色的蚕虫便仰起脑袋,大口大口咀嚼着桑叶。每次喂蚕,父亲都觉得腰特别酸,母亲更是半佝偻着身子,一深一浅艰难地沿着蚕床留出的窄小空间移动。父亲决定等这批蚕出茧就改造蚕房。

父亲对自己的木工手艺很自信,他找来木头,锯成和蚕房一样长度,横在蚕床留出的窄道里,上面平铺一层五十厘米的木板,用钢钉固定好,形成桥状,再花几十块钱买来滑轮平板推车,平面的改造算是完成了。母亲把背篼放在滑轮推车上,在木板桥上前后推拉,不禁赞道,你这个老木匠的手艺还没丢呀,真的方便很多,板下还可以铺蚕,不占空间,也不担心蚕虫被压到踩到。

父亲更得意起来,毫不谦虚地说,还有更牛的咧。他觉得蚕虫吐丝方格安放、上下升降的时候太麻烦,劳动强度也大,就老两口凭手力升降实在是费劲,特别是母亲,每次升架都像是拼了老命。父亲摆弄着手里的钢管、滑轮,在蚕房顶上焊接了支撑架,装上滑轮,装上焊接好的升降架,把整排的方格蔟均匀地挂上。他叫来母亲,两人各站在一头,像之前那样拉扯升降架的绳子,在滑轮的作用下,升降架很轻易就被拉升或是降下。母亲笑咧了嘴,像贪玩的孩童,反复拉着绳索,升降架在她眼前快速地上升又下降、上升又下降。

平怀村的人变得讲究起来了,屯还是那些屯,人还是那些人,只是房子不再错落杂乱,而是沿着坡度,所向有致,成排或是沿弧线而建,有序地规划着村内的道路、水沟、排污系统。

2021年,平怀村又迎来更大的转变,由自治区党委组织部牵头抓总,百色市委组织部具体推进,对凌云县城至下甲镇到伶站瑶族乡浩坤湖景区沿河及两岸村庄、田园等进行美化、绿化,建设特色民族村庄。这个被命名为“泗水缤纷”的田园综合体建设项目工程,囊括了全县三个乡镇十二个屯,而平怀村被列入核心示范区的核心,打造以桑蚕文化生态休闲为元素的国家3A级旅游景区,建民宿、开饭庄,体验桑叶摘采和养蚕,一时间,平怀村的照片满网络飞,一跃成为“网红打卡地”。村里篮球场、文艺舞台等设施一应俱全,屯书馆、自然馆、屯创馆、屯乐馆等活动场所,也成为村民茶余饭后的好去处。最让父亲满意的是,村里还建起了博物馆,收集有一百来件传统农耕用具,并整理出平怀村的历史沿革、风土人情、能人事迹贴到墙上让人看。

“这就对了呀,老话说,老人不摆古,后辈失了谱”,父亲说,“再不把这些摆出来,平怀村的后辈都不知道平怀村的过去了。”

平怀村的一景一物,都已不再是过去的模样,这点点滴滴的变化,平怀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每看村里一眼,仍觉得像是在梦中。过去的苦日子太久了,在老一辈平怀人的记忆里,住茅草房走泥巴路的情景还那么清晰。

平怀村的人是不会在端午节前后给桑树施肥的,因为这个时候桑树挂满了青的、红的、紫黑的桑葚。每当桑葚成熟时,平怀村的桑树林里就会扎进一拨一拨摘桑葚的游客,也有赶方便的,直接买桑农们摘好的桑葚吃,或带回家酿酒。我家的桑园大多坡度比较高,鲜有游客到访,父亲就把那些熟透的桑葚采摘回来,洗净,酿成桑葚酒。当然,桑葚酒是平怀村家家户户的必备品,也是平怀村招待贵宾的特色酒。

桑葚酒清甜,但村民们自酿的桑葚酒多少带些酸味,父亲说,以后我们自酿的桑葚酒可能就少了,听说政府引进企业,要把这桑葚酒也做成产业。我晃着杯里紫红的酒,透过杯口看着母亲把桑葚酒从坛里过滤出来。我说,这个我知道,前不久我还跟随县领导去调研这个项目,生产线都安装好了,清洁也搞好了,就等明年桑葚成熟便可以投入生产了。人家那个酒可比你这个好,清甜、透亮,没有这股酸味。

父亲说,管他怎么好,我还是爱喝你母亲自己酿的桑葚酒。说完便看着母亲笑,母亲也跟着笑。进入老年后,父亲越来越温和了,也越来越喜欢开玩笑,这让我们家每天都充满和风细雨的愉悦气氛。

父亲在簸箕里揉捻着昨天护理桑园时留下的桑叶嫩芽,经过一夜的萎凋,那些嫩芽变得蔫巴巴的,在他手里慢慢变成条索状。他把那些条索散开,铺满整个簸箕,倾斜给我看,“这样晒干,就成桑叶茶了,我好这口,每次出工都得泡上一壶带着喝。桑叶还可以做出很多味菜呢,听说我们平怀村的食堂,桑叶菜系、桑葚果酱、桑葚酒、桑葚饮料都是客人必点的。”我笑着打趣他:“照这么说,桑叶可以喂蚕,可以绿化环境,桑杆可以烧火,也可以碾碎培育食用菌,那不就全身是宝了嘛。”

“可不就全身是宝呢,”父亲跟我较真起来,絮絮叨叨地数起桑树的好。提起桑树或蚕,父亲总有说不完的话。其实这些好我都知道的,平怀村的人谁能不知道呢,它们已滋养了我们多年。我和母亲坐在一旁笑着看父亲说,知道他的心里其实是快活的。

【杨爱庚,1984年生,广西凌云人,卖过茶叶,养过桑蚕,喜欢写作,现在县政协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