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人民文学》2022年第11期|陈集益:金翅鱼之歌(长篇小说 节选)
来源:《人民文学》2022年第11期 | 陈集益  2022年12月30日09:26

陈集益,一九七三年生,浙江金华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于鲁迅文学院高级研讨班学习写作。《城门洞开》《哭泣事件》《大地上的声音》等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十月》《花城》等文学期刊。曾获《十月》新锐人物奖、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东吴文学奖、方志敏文学奖。出版有小说集六部,长篇小说一部。现居北京。

 

金翅鱼之歌(节选)

陈集益

 

第六章

1

浙江山乡:保护野生鱼资源见成效 金翅鱼洄游诠释生命意义

[原创] 夏炎 浙江生态旅游

农历三月,草长莺飞,百花盛开,最适合驱车去乡村旅行。每年这个时候,金华市山乡独有的金翅鱼便要离开山乡水库,陆续回到它们的出生地龙井产卵。这是金塘河乃至浙江最重要的生态现象之一。虽然这段“返乡旅程”几近孤岛状态,无法与昔日金翅鱼从钱塘江千里迢迢洄游山乡相提并论,但是金翅鱼儿们依然保持着精诚团结、勇往直前的信念,捍卫自己延续种族繁衍的权利。为了确保金翅鱼洄游通畅,最近几天,以李钢、丁武、老诚为代表的环保志愿者们,已经在金塘河边驻扎下来。据他们介绍,自从《金华市小水电清理整改实施方案》颁布,再加上渔政部门采取封河育鱼、增殖放流和打击盗捕等保护措施实施以来,金翅鱼数量稳步上升。

图片1:金翅鱼洄游现象吸引了众多游客

“金翅鱼是山乡的特殊鱼类,目前我们正在申请纳入《浙江省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名录》。随着山乡渔政管理站的建立,保证金翅鱼洄游季河水不断流,已采取该月内发电站用水停止,政府给予电站经济补贴政策。同时注重宣传,沿途各村加强主要河道巡护。”山乡渔政管理站负责人赖伟楚告诉笔者,“之前山乡政府确实有个别领导只顾引进小水电站开发项目,只看到水电能为大山带来经济效益,忽视了环境保护,直到后来通过实践才发现保护山乡生态环境和人文环境才能吸引更多优质游客。去年整年到山乡旅游的人次达35万,旅游收入373万元,预计今年将突破400万元。为了方便游客进山观赏金翅鱼洄游,每条拦水坝上都修建了观赏走廊,各村开办了农家乐和民宿。”

图片2:数以万计的金翅鱼逆流而上

眼下山乡水库上游河段,正迎来今年的旅游高峰期。笔者在学岭村黑水潭拦水坝下看到河中已经聚集起成群的金翅鱼,正奋力游上之字形鱼道,同时也见到大量外地游客来到沿途各村。位于吴村下游的官财坑拦水坝,作为金翅鱼“逐级飞越鱼梯”的最佳观赏区,每天都有不少游客来此倚栏远眺,有的带着摄影装备。“喂,快看哪!又一群金翅鱼游来啦!”阳光照耀下,金翅鱼身形敏捷、游动迅速,每跃上一级台阶,鱼鳍张开如飞鸟展翅,在空中借助风力滑翔。每每出现一条金翅鱼“飞翔”,均会换来游客们一阵惊呼。

图片3:每天上演的鱼鸟大战

“山乡之所以能发展好旅游业,与金翅鱼洄游的壮烈景象吸引来金华本地、杭州乃至上海的游客有关。以前我们乡的领导,对保护金翅鱼认识不够,以至于有过将龙井瀑布开发成水电站的计划,幸好从吴村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陈集科同志及时阻止,并且设计出了合理的鱼类洄游通道,金翅鱼集体上演‘鱼跃龙门’,才吸引来了八方来客。”吴村村主任国羊是土生土长的山区农民,他说,“现在,全乡种植油菜花、桃花,封山育林,我们村还要申请国家扶贫基金,希望能在村中建成仿古徽派建筑一条街,振兴乡村旅游……”

确实如此,乡村振兴不仅要让农民富起来,还要让农村美起来,要注重乡土文化的发掘和延伸,还要尽可能维系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生态关系。如今,美丽山乡以“民居+生态”引来城市客,不但脱了贫,还成了金南区脱贫增收的榜样。今年54岁的陈集宝如今已顺利完成脱贫奔向小康,他利用祖屋开了一家精品民宿,让他心里充满了展望更美好生活的底气。“新的一年,我儿子也要回乡创业,还要扩大民宿规模,提高服务水平,收入还会增加,生活还要更好!”陈集宝脸上满是幸福和憧憬。

图片4:环保志愿者在河道内开展协助金翅鱼洄游工作

笔者以为,山乡之所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离不开好政策、好机遇。过去,这里的乡亲主要以传统农耕和外出务工维持生计,如今各村各组因地制宜,调整产业结构,几乎家家户户搭上了金翅鱼洄游这列乡村旅游致富快车。提起这一切改变的最初贡献者,不得不提到被山乡人交口称赞的那位从吴村走出去的建筑工程师、金华大剧院设计者之一,被誉为“金塘河之子”的陈集科先生的努力。十多年前,正是由于陈集科写成了献给家乡的《金翅鱼之歌》,金翅鱼这一珍稀物种才引起了世人的关注。

图片5:近十家全媒体在金塘河畔开展网上直播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金翅鱼洄游之所以能感动和鼓舞慕名而来的游客,就在于它们明知前进路上充满艰险、布满荆棘,虽九死犹未悔,依旧勇敢地面对,在于其奋勇向前的执着精神。今天是4月21日,世界地球日的前一天,也是一个非常冷门的关于鱼类的纪念日——世界鱼类洄游日。在这个日子里,金翅鱼洄游观光旅游节正式开幕,具有特别的意义。旅游节为期一个月,山乡人民欢迎您有时间来山乡走走,看金塘河畔的田地里油菜花开放,看金塘河里的金翅鱼洄游,切身感受金翅鱼群洄游的壮烈。金翅鱼洄游是一条鱼创造了大自然神话的见证,它为繁衍后代及滋养溪流的洄游之旅,具有多重科普教育意义。

阅读10万+ 分享 收藏 赞1879 在看435

以上内容是集科在手机上,用手指滑动页面读完的一篇微信公众号文章。时间二○一九年四月二十二日。读完这则由夏炎撰写、丁武转发给他的,介绍金翅鱼保护情况兼顾助推山乡旅游的文章,集科久久地看着窗外的运河。如今夏炎已经是金华某市级文化单位的副局长,他仍能亲自下乡撰写文章为旅游节、为保护金翅鱼鼓与呼,很不容易。而丁武,这位一直默默资助环保志愿者搞公益活动的生意人也很了不起,保守估计,他经年累月为环保和公益的资助,合计起来能在金华郊区购买一栋别墅。李钢在祝村发展得也不错,他白天开维修部,晚上打开电脑自学制作网页,利用网店帮乡亲们销售土特产。他孩子的病,自从来山乡居住后有所改善,已经不再无缘无故地“嗷嗷”号叫了。

赖伟楚在山乡待足两年,第三年本应该回城的,却没有接到回城通知。那时候山乡刚刚搞旅游节,很需要他留下来做些实际工作。到了第四年,伟楚对集科说:“在山乡也不错嘛,欲事立须是心立,修业必先修德。现在乡村振兴战略是大形势,我作为已经在一线的干部,是一次难得的人生机遇。相信我吧,老兄!你能跑到偏远地区去修鱼道,我就不能投身乡村振兴主战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这倒是真的,如果一个人愿意为这个社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在任何岗位上都能实现。回想起来,自己第一次从北京赶回山乡保护金翅鱼,反对建小水电站算起,十多年过去了,自己不也是在磕磕绊绊中,一步一步歪歪斜斜地走过来的吗?

经过多年的探索与实践,凭借扎实的专业功底和全身心的投入,此时的集科已成为水电水利设计规划院里鱼道设计的业务骨干,在人才济济的设计院站稳了脚跟。目前他的团队已从两人增加到五人。团队能够根据不同河流的地理、水文情况,拦河大坝高度,以及不同鱼类的逆水能力、溯游习性,设计出不同高程、流速、轨道的鱼道。团队最大的贡献,是为正在建设的大江大河上的枢纽大坝设计多种不同样态的洄游鱼道。当然,集科本人尤其擅长在原先没有考虑修建鱼道的大坝上进行鱼道补建工作。

集科曾经设想“绕坝开槽”的大型鱼道设计方案同样适用于山乡水库,他花了很多时间画草图,想象金翅鱼有一天重回衢江、兰江、富春江、钱塘江,顺流而下直达阔别已久的大海。但是这个设想他始终秘不示人,因为他知道,从山乡到钱塘江再到东海路途太遥远也太命途多舛了。当这小小的、劫后余生的种群游入山乡下游的金塘河,沿途像赤骑镇那样还在恢复水质的乡镇有多少?即便克服万难游到了衢江,得以在大江大河中畅游,然而它们能够逃脱天敌、挖沙船、渔网、诱捕、机动船螺旋桨、船舶噪声的侵害吗?

2

为了将人类活动对江河中的水生生物的影响降到最低,集科每年有一半时间奔波在大大小小的水利工程的建设工地上。繁忙的工作,急迫的任务,常常需要他长途跋涉。水利工作的特性,使他成了一只风雨兼程、奔走于全国各地的候鸟。区别仅仅在于,集科由于脑部损伤留下后遗症之故,每次迁徙他无法从空中启程,因为乘坐飞机都会引起耳鸣、头痛欲裂,而只能乘坐地面上的火车或长途汽车出发。但是出行的不便,却没能阻挡他的足迹踏遍长江、黄河、塔里木河、雅鲁藏布江、松花江、黑龙江、澜沧江、嘉陵江,也遍布在很多不知名的小河小溪上。甚至可以说,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出差,就只剩下最基本的日常作息。

他已经不再年轻,额头上有了很深的皱纹。他记得年轻时候在杭州国营企业工作,同样忙碌,背着测绘仪器在全省跑来跑去,可他从未想过四十五岁以后还要过这样的生活。相比之下,那时候他精力好,再忙再累业余时间还有兴趣自学吉他,偶尔还去酒吧听人唱歌,爱买一些闲书看,现在则什么兴趣爱好都没有。他有很多年没有摸过吉他了,至于唱歌、写歌、看文艺作品,仿佛是上辈子的事。随着年龄增大,他越来越不爱热闹。逢到节假日,工地上也会组织会餐,几个项目部的人聚在一块儿,大家一起喝酒一起吃肉,每次参加会餐他都会感到时间过得特慢。如果一定要说这样的日子里有什么快乐时刻,就是能在短时间内制作出水力学模型模拟各种流场,设计出适合不同目标鱼种游速的仿自然鱼道,看到目标鱼种游上去的那一刻。

在若干年前,那个草地返青、玉兰待放的日子,刘局长打车到通州找他,刘局长一定没想到水电水利规划设计院的工作这样繁重,要经常出差,住板房,睡上下铺的床。事实上,集科自己也没想到干这一行如此辛苦——哪怕那些全国著名的工程师、工程院院士,他们德高望重,一旦接到任务,照样要日复一日地忙碌,住坝区简陋的工房——如果用世俗的眼光来看,他们读了那么多书,奋斗了那么多年,早该到了享受的年龄了,却还在工作。一方面,让人敬仰的前辈们令他感到从事的工作是崇高的,但是想到未来他要不要跟他们一样心里只有工作,几十年如一日爬孔洞、下基坑,又让他觉得自己特别没有志气——因为不论在工地还是在北京,他最渴望的其实是能经常和孩子在一起。

现在,陈金翅九岁了,集科习惯每到一个工地就拣一块好看的小石头带给金翅。这些来自天南海北、被江水雨水冲刷过的石头,寄托着他对孩子的爱。

3

集科拖着行李箱,从通州运河站坐上六号线地铁去往北京站。尽管火车不断提速,高铁取代了动车,从火车南站坐高铁的话六个半小时就能抵达金华,但是他仍然选择去坐那趟老式火车。因为这是一列与他的人生休戚相关的火车,他第一次来北京找工作坐的是它,他和马莉第一次从报料者与记者的关系跨越到恋爱的关系,这个转变就发生在这趟老式火车上。

当他从二号线地铁站出来,从地下转到地上,熟悉的车站广场与候车大楼让他感到亲切。在喧闹的二楼候车室他没有等很久,通过检票口走上一条廊道再下去就到了站台上。

绿色的K101次列车,早已停在轨道上等着乘客,心急的乘客们沿着它往火车两头跑。

他不敢想象在这儿,曾经有多少人经过,发生过多少分离或者重逢的故事。他跟着旅客们小跑起来,觉得没有必要跑,又慢慢地走,他是最后几个找到车厢和自己铺位的,将行李归置好后,突然之间就有了一丝伤感。他想起自己到杭州求学,十九岁,第一次坐火车就是坐这样的老式火车。接着工作、谋生,几乎每年都要坐这样的火车往返于家乡与异地。那时候,他最爱坐在火车车窗前看沿途的风景。看着窗外的建筑、树木倒退着,更多树木、高塔、电线杆扑面而来,他会有一种浪迹天涯的豪迈与悲怆,仿佛漂泊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多年以后,他更是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每次坐火车都要坐靠车窗的座位。

此刻,K101次列车已经缓缓启动。集科买的是中铺,一是能够避免下铺位总被人“蹭坐”,二是爬上中铺非常方便。他在中铺躺下后,掏出4G手机。

微信上有好几条留言。有李钢发来的最新金翅鱼洄游图片,告知第一批金翅鱼已经到达黑水潭。然后又看到王乡长发来的电子邀请函,邀请他“拨冗回山乡”参加旅游节。他点开邀请函,网页播放的音乐正是《金翅鱼之歌》。

熟悉的旋律刚一响起,他一激灵,立刻摁了暂停。戴上耳机后,他才安下心去听。很显然,这是又一个歌词被改写的版本,一个甜美的、清亮的女声演唱着,大概是为了烘托旅游节气氛专门制作的:“……这是一条艰苦的路,在岩石激流中穿越,不畏险阻,奋勇前进。金翅鱼啊飞起来,这是一条团结之路,沿着祖辈的足迹,为了家乡发展,将爱与富裕撒播……”

集科没有想到多年前写下(准确地说,用汤溪方言直接哼唱而成)的这首歌能流传这么久,出了这么多版本——有民歌手用汤溪方言唱的,有通俗歌手用普通话唱的,也有地摊歌手用金华话唱的,以至于市教育部门把《金翅鱼之歌》作为本地民歌收入音乐教材时,误以为这是一首自古有之的民歌,词曲作者署名“佚名”。集科听说后,从未想过去谈什么版权,只希望有更多人听到、听懂这首歌,有更多人关心、保护金翅鱼。

这么想着,他循环播放着这首曲子。

4

老式火车之所以慢,除了速度,还在于很多小站也停。集科在昏沉中努力推开压住他的那些梦,在身体恢复知觉后,那些梦就像黑色绸缎纷纷从身上滑落。

火车开开停停,仿佛前路没有尽头,又仿佛处处是尽头。

夜深了,卧铺车厢熄灯了。车厢里安静下来,乘客们纷纷睡去。他想再入睡,却再也睡不着。火车在一个站点停靠,又重新震动起来,集科拉开枕边的窗帘,探头往外看,透过车窗他看到大地被黑暗笼罩,铺展在大地上的一条条铁轨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条条河流。远处有灯光像一颗颗颤动的星星。他突然饿了,肚子咕咕叫唤,他摸索着放在铺位另一头的行李,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桶方便面,轻手轻脚地爬下铺位,凭借着车厢走廊底部的暗灯走到两节车厢连接处。那里有开水供应,灯是亮的。

泡好方便面,他重新回到车厢坐在走廊靠窗的座位上,默默地望着窗外。在等方便面软熟之际,他想起带来的一本书,又去掏行李。他掏到了,这是一本读过无数遍、他几乎能背诵的、人类环保史上的经典著作《寂静的春天》。他热爱这本书,每次远行都要带着它。

集科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随手翻着《寂静的春天》,昏暗之中他看不清文字,但是他其实并不需要去看。这些文字已经刻在他的脑海。

此时,火车正迎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就像轮船驶在无边的大海上。只有等到迎面有火车驶来,两车交会之际,那些阻挡火车前进的黑暗才会被瞬间撞飞。那短暂交会的几秒钟,给人的感觉是火车突然飞起来了。眨眼间,窗外犹如闪电划过,亮得晃眼。

哐当,哐当,在两车短暂交会之后,车轮和铁轨继续发出有规律的摩擦声,继续驶向南方。集科合上书,看看窗外。窗外黏稠的黑暗早已回流、聚拢。

火车正在驶过一个小镇,黑夜里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光亮,只见车窗外成排的路灯一盏盏地闪过,就好像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一盏一盏,除了马莉的眼睛、父亲母亲的眼睛、儿子的眼睛,还有李钢的眼睛、丁武的眼睛、夏炎的眼睛、刘局长的眼睛、老诚的眼睛;王乡长的眼睛、赖伟楚的眼睛、小石的眼睛;柳一青的眼睛、小苏的眼睛……还有许许多多一起合作过保护金塘河或者修建其他河流的鱼道的建设者、志愿者的眼睛;以及那些在他脑干受损、昏迷不醒的日子,为他捐款的、关心他的人们的眼睛;那一群群听过他环保讲座的孩子们的眼睛——他们多么渴盼着从大人们身上获得知识,获得榜样的力量。而他的爷爷,此刻在更高更远的夜空看着他,他的眼睛好亮好亮——

集科感觉脸上痒痒的,一摸脸颊,发现自己又流泪了。

他明白:他不是一个孤单的个体,他能够从一个埋头画图纸的建筑设计师,一步步成长为一个付诸实际行动的环保志愿者、一个鱼类洄游通道设计者,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他前行。这股力量如此强大,就像大自然召唤着普天之下的洄游之鱼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集结,它们跨越江河湖海,飞跃一道道瀑布,历经千难万险,勇往直前……

这会儿,窗外的天还黑着。车厢里响着粗细不一的鼾声,就像鼾声也会传染一样,它们组成了一支奇怪的曲子。但是他知道,太阳这个永不熄灭的火球,很快就会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光芒洒满大地。他一直坐在走廊靠窗的座位上,等待火车在天明之后抵达故乡。

……

(本文为节选,完整作品请阅读《人民文学》2022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