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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象北上”:文学需要“冒犯”的力量 ——大益文学院六作家研讨会举行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邓洁舲  2022年12月26日09:46
关键词:大益文学院

去年,云南野象群北上昆明,轰轰烈烈,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这种独特的突围气质就像“先锋文学”所崇尚的那样,冲出自我圈地与舒适堡垒,在野外与陌生的领地探索、游荡。12月23日,由大益文学院和中国作家网联合主办的“六象北上”大益文学院六作家研讨会在线上举行,邀约国内优秀评论家对六位在创作上具有一定风格与气象的大益签约作家进行作品研讨。这次研讨会形式新颖,六位签约作家学群、寇挥、陈鹏、严前海、赵兰振、何凯旋与六位评论家耿占春、丛治辰、张定浩、杨庆祥、贺绍俊、马兵分为三组,每组由两位批评家解读该组两位作家的作品。研讨会由中国作家网总编辑陈涛主持。

六位作家在“六象北上”这样一个富有象征意义的主题下聚集,本身就十分有意趣。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邱华栋在致辞中表示,象的体量是庞大的,能称之为“大象”般的作家,在创作上一定是已经取得了相当体量的成就,这六位作家实际创作也的确如此。他们带着“象群”般的浩荡,以一种“北上”的先锋姿态,去寻找更大的可能性、更多的空间、更多的创造性,而大益文学院则是其背后依托的一个重要力量。他说,大益文学院作为一种民间文学现象,它所推动的包括刊物的出版和作家群的生成以及研讨会等一系列文学活动,是对中国当下文学生态的极大丰富,是非常了不起的。

成立于2016年5月的大益文学院转眼间已经走过了六个年头,这期间,大益文学院在图书出版、大益作家群建设、大益文学奖等奖项评定、举办国际写作营和青年写作营以及作家研讨等方面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陈涛在主持中表示,作为在当下文学界有着一定影响力的民间文学机构,大益文学院一直努力秉承“文学性”“深刻性”“探索性”之先锋精神,为当下文坛注入了“不一样”的气息,也成功探索出了一条生机勃勃的民间的文学发展新路径。大益文学的六年多来的坚持与成绩值得关注,也令人敬佩,所以,中国作家网特别注重与大益文学院的深度合作。

大益文学院的初心是捍卫汉语写作的尊严,这是大益文学院院长陈鹏在致辞中提出的,大益文学院也真切帮助和推出了一批个性鲜明的作家。六年间,不仅签约了六十多位作家,推出二十辑“大益文学”系列书系,还举办几十场国内和国际各类文学论坛。此次参与研讨的几位作家是大益作家群的代表,他们以一种与众不同的身姿,规避和躲开某种文学主流,让人们愿意用“先锋”或“先锋性”来定义他们,毕竟文学是需要冒犯的,也许这正是捍卫汉语写作尊严的开始。

寻根寓言与虚构记录

来自湖南岳阳的学群是一位自由写作者,他的主要作品有小说《坏孩子》系列、《好孩子》系列、《西西弗斯走了》《水来了》等,散文集《牛粪本纪》给邱华栋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一次学群提交的研讨文本是《水来了》,自小在洞庭湖边长大的学群笔下所写也是水上的人、水边的人,这群人被放置在二十世纪的背景里,学群认为,二十世纪发生的激烈变化在过去和未来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断裂带,他希望去讲述那些消失的东西。

学群站在一个抽离的宏远的视角去观察二十世纪,丛治辰指出,这让《水来了》有了一种和《百年孤独》非常相似的寓言架构,每一笔都可以推向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空间,这种遥远的荒古奇幻的视角是这个小说特别具有创造性的部分。

历史在这里是有距离的,多数时候历史书写只是一种背景,耿占春也谈到,同样是追寻逝去的乡村生活的挽歌,比起80年代的寻根文学,学群的小说写作展现了更多的物质空间和物性的呈现。不仅是一种个人的生活史或者是家族史的叙述,他非常细致地刻画一根竹竿、一对扁担、一颗石头,对伙房、对女性的身体、对土地和耕地的感情,都具有细腻入微的物化描写,这是一种极具美感的语言风格。

寇挥在构思小说时首先注重想象力的开掘,他的作品如《春惊》《城市童话》《苦外婆》和《幼儿园》都是在想象力上不断挖掘,试图表现出人类生存的荒诞境况。后期的创作中,寇挥开始将想象力和结构创新相结合,同时吸收了更多来自中国古典文学的养分。而这种想象力和结构的结合创新就体现为他创作中虚构与记录的结合。

寇挥的先锋性正是体现在这种虚构与记录相结合的方式。耿占春说,如果不探察《送进大海》背后的虚构动机,这篇小说就像一个旅行记录,沿途坐车、吃饭、坐飞机、住酒店以及行走的路线、遇到的人都被一一呈现。但在这些记录后面有想象力的支撑:他要把被秦始皇“焚书坑儒”所埋葬的466个儒生的灵魂送到大海。

这样的旅行史就像小说家在不断探索可能性的过程,丛治辰说,在每个十字路口都有不同的选择,可能向左可能向右,可能去蒙自也可能留在某地过夜,这样不断选择的过程本身就富有意味,它和小说的主旨不能不说有一种微妙神秘的关系,形成了一种内在张力。

日常经验的进入与跳出

陈鹏的写作总是充满了对日常生活的热爱和沉浸。他认为,使用想象力的方式进入和书写日常生活能焕发出令人惊讶的魔力。陈鹏的写作大部分时候都是用第一人称讲述一个高度接近真实的自我。但张定浩认为陈鹏此次小说中的第一人称叙事方式是有所突破的,他使用了两个第一人称叙事者,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婆,两个叙事者交错自述,互相倾诉交谈,使得这种自述更加具有真实性。

杨庆祥观察到,陈鹏的写作将自己也变成了写作中观察和研究的对象,他将自己分化成为作品的一个元素、驱动力或对话者,这个作者的分身使得陈鹏在进入对话时放弃了对文本的强控制,这与传统现实主义的高度霸权式的叙述恰好相反,陈鹏的文本是去中心化的,即使在文本中设立了一个叙述中心,他也会有意识地去消解和虚化这个中心。不论是短篇、中篇,他的写作始终在一个不确定的状态里展开,弥漫着一种怀疑的氛围,迫使读者去质疑叙述、语言和文本的真实性。

与进入日常去虚构和想象的陈鹏不同,严前海在《前往苏北的告别》中展现的恰恰是一种对日常的告别。主人公离开自己的生活,一边远行,一边思索、回忆。张定浩对读了严前海的两部作品《前往苏北的告别》与《乳房时刻》,这两个作品都是关于面对疾病的叙述。疾病总是迫使我们面对具体的事物、具体的疼痛,在疾病中,生命的密度也会变得更大,张定浩说,尤其是在《前往苏北的告别》中,主人公走出了日常后,整个生活的意义浮现出来,他借助死亡来回顾、检查自己的一生甚至父辈的一生,这是极其宏阔的视野与思考。

超级现实主义 VS 超现实主义

同样以乡村和童年记忆为主去构建文学世界,都重视细节,赵兰振与何凯旋在写作上有许多共同点。但贺绍俊观察到,他们文学世界的基调大不相同,处理细节的方式也大不一样。赵兰振以一种“超级现实主义”的方式去处理细节,讲究细节的丰满、密实,他对细节的观察和还原有一种科学家般的严峻与热情。相比赵兰振的“超级现实主义”,何凯旋对细节的处理更具“超现实主义”的风格,他并不追究细节的极度还原,更在意细节背后的奥秘,通过写实中的细微变异传递出一种神秘性。

赵兰振特别强调童年记忆对人一生的影响,他认为作家独有的文学世界要根据自己的天赋、兴致和个人经历去寻找,其中童年记忆是最为重要的。在马兵看来,赵兰振的故乡书写不是聚焦于乡愁,而是把故乡当作一种方法,重点书写一个心灵和一个群体的变迁所共同构建的历史征象,书写童年记忆里人们生存的处境,咏叹时代的变迁。

马兵还注意到,何凯旋在小说结构上常常采用“并置”这种类似蒙太奇的拼接方式,这实际上是一种影像处理方式,他在完成对于人物故事意象和情绪编织的时候使用了很多视觉元素。马兵认为,在好的实践中,影像叙事并不构成对于小说叙事先天的侵袭和霸凌,而是真正建立起一种影像叙事和文学叙事之间的互源性。

“先锋性”是此次研讨的主题,而它最终又呈现为多种表现形式:遥远的历史视角,琐碎记录背后的虚构动力、自我中心的警惕、抽离日常生活后的反思、对细节的处理方式或结构上不同叙事方式的互源性,无论何种,都围绕着其中的“先锋”内核,正如作者何凯旋所说:先锋精神就是自由精神,是迎难而上,是显示出来的勇气,也是显示勇气的过程。

此次线上研讨会还面向公众开放,得到了广大读者的支持与关注,虽然大家不能相聚一堂,但是通过线上的方式,热爱和关注文学的人都在寒冷的冬天里得到了最炽热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