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2022年11月号上半月刊｜荣荣：乘凉
《他发来的图片》
你又一次盯着他发来的图片，
突然明白眼里的不舒服在哪了。
这睡衣也太糙了，晚安前的
例行拥抱，会不会被硌着了？
还有他倚靠的坚硬床板，
捧着的大书和一本正经的表情。
隔着图片，想着离你越来越远的
他那里的夜晚，以及白天。
你感觉一种摩擦。硌人心肺的，
类似于软风蹭过插满碎玻璃的围墙。
《看 海》
那年与静之师坐在礁石上看海，
海风乍烈。闲话有一句没一句，
一出口就化了，如滴水入海。
只记得他提到某少年的一句诗：
“大海呀，我走了，
你还蓝给谁看？”
一时感觉天地静寂，
只有一种名为蓝的东西，
争先恐后地挤破内心。
那是在普陀山。同行的挂单和尚，
出家前是作家，出家后还是作家，
一早一晚他领我们去看海。
他用好听的男中音唱大悲咒，
涛声被压下去了。
世界好安静。大海蓝得出尘。
《乘 凉》
晚饭后，墙根洒过几道井水，
竹床榻搁在长条凳上，
大脚盆里刚捞出来的小小孩等不住，
身子没擦，撅着屁股往上爬滚。
这是记忆里的乘凉，
竹床凉凉的，滑滑的，
再配根白糖冰棍，
小心情就飞成了麻雀。
半大的孩子各自端把小杌子，
团团围坐，中间是居民区里的
话痨叔。他一开口，
奇谈怪事就群魔出笼。
孩子的小汗毛一竖一竖的，
不是风吹的，是吓的。
星月当空，孩子当道，
非故意，是听得走不动道。
《中风的小姐妹》
老娘的小姐妹中风了，
无法自理的样子让她恐慌。
每天，小姐妹只有少量的吃食。
看见她，奋力指着嘴，
呜呜呜呜着。
她是饿了，饿狠了，
她想要吃的。
老娘拿出蛋糕，却被拦了。
陪了小姐妹一生的老头说：
别让她吃，害大家。
老娘感同身受了。
说起此事，表情谴责，
好像我们也是这样的不孝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