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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花·“新散文”小辑 《雨花》2022年第10期|阿微木依萝:等水来
来源:《雨花》2022年第10期 | 阿微木依萝  2022年11月02日07:57

编者按:

“新散文”概念自1998年被正式提出以来,至今已近二十五载。这场轰轰烈烈的散文革新运动,有力地回应着时代变革,实为大势所趋。其代表作家,通过艰苦卓绝的探索,极大地拓展了散文的边界,扩充了容量和精神空间,更重要的是,革新了散文观念,重塑了散文形象,重建了散文精神。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将“新散文”视为散文领域的“先锋文学”。二十多年过去,“新散文运动”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李敬泽、于坚、张锐锋、冯秋子、周晓枫、宁肯、祝勇等作家创作出了一大批在文体上“不为格套所拘,不为章法所役”,在面目上极具辨识度,在高度上不断触碰散文写作天花板的力作。在他们的影响下,更多的年轻作家自觉地投身于这一余波荡漾、蔚为大观的文体革新运动,“新散文”也由当初的小众成为当下散文写作的主流。为了展示“新散文运动”最新成果,《雨花》特别策划了这一小辑。本小辑推介的六位青年散文作家,相较于前辈,固然还没有创作出足够令人信服的作品,但他们风华正茂,正处于写作的上升期,且已呈现出较为清晰的面目与腔调,值得期许。作为一家敏锐地感应着时代脉搏、引领与呼应着文学潮流、推出过诸多文学新人的文学刊物,《雨花》乐意为青年作家的成长鼓与呼。

等 水 来

阿微木依萝

我妈白天干活肯定很累了,本来我以为她的身体里住着一头牛,可以从早到晚没完没了地耕地。她在打瞌睡,头往下沉的时候下巴撞在我的头顶。我也在打瞌睡,比她还想立即倒在床上。白天,很早的时候,我们就要一起到坡地上干活。那个时候,太阳还不算毒辣,晒在我们的脑门儿上还挺舒服。她就喜欢挑这个时候出门。太早了,我的眼睛都睁不开,跟在她屁股后面,如果不留意,能摔到沟里去。有一次我就差点儿把自己的脖子摔断,她以为真摔断了,抱着我的脖子扭了半天。从那以后,每天早上出门,她就牵着我的手,还有那头黄牛,一路爬坡上坎,把我们领到山顶的土地上。我很不喜欢被人牵着走路,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红颜色的狗。我的衣服是红色的。

这个时候是初春,冬天才过去,但是耕地必须提早打理好,许多人家的地里已经播上了早春的种子,只有我们家的土地——也许应该说,是我妈妈一个人的土地——还没有打理。我们这儿虽然是高原,日照却特别强烈。春天的气温只不过比夏天稍微低一点,如果是夏天,就只能穿上厚外套——只有这样穿,阳光才不会把我们的胳膊晒脱皮。我就是这么被晒黑的,我喜欢露着胳膊在太阳底下乱跑。我们家的土地上,野草总是长得比庄稼还要好和快,我妈忙不过来就会把我带上。我有时候根本不想去,毕竟我还小,但再小,也是长了一双手的。“长手的作用就是用来做事,你以为长着好看吗?”就是这种解释。我可以帮她拔草,能拔掉多少无所谓,总之能给她减轻一些负担。她应该就是这么考虑的吧。可我啥也干不好,我都不太能分清野草和庄稼。其实我爸也是长了一双手的,而且比我的手还宽大,可是他和我妈在一起总是吵架。他们吵来吵去打来打去,看得我都快要烦死了,可能他们更烦,我爸待在家里的时间很难超过一个星期。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游逛,像个被我妈赶出门或者被他的妈妈抛弃的野孩子那样,他很少回到我们身边。有时候我奶奶会走到我家门口,把头伸进房门一点点,也不进门,只问一句,我儿子回来了没有?也不等回答就走了。她儿子回没回来,她伸头那会儿就能看到了。

我爸总是在农活最忙的时候出门。这个老机灵鬼,他现在就已经在外面飘了好几天,谁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其实无所谓了,我和我妈从来没有想过我爸是需要长年在家的,所以我们才会自食其力,自己干活,自己煮饭吃,大半夜地跑到水井边等水。我妈经常恶狠狠地称自己是寡妇,我当时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吵架的声音只要传进我的耳朵,或者就算不吵架,只是彼此阴沉着脸,或者他们仅仅为了让我高兴而在那儿表演,我就觉得,其实他们分开过日子也是可以的,这样我就不需要每天紧张兮兮地回应他们的表演。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现在比他们还会演。我会在他们面前表现得格外幸福和快乐,可是随后,我心里就会冒出更多闷闷不乐的情绪,胡思乱想,没有安全感,非常疲惫和害怕。

我从来不敢真正观察我妈的眼睛,她总是一副骄傲得无所畏惧的模样,而我爸,就更是骄傲得几乎像只孔雀。他们只要一避开我,就会互相辱骂,而这个时候往往我就在暗处听到了一切。

我时常躲在他们不知道的小房间,顺着墙根走路,蹲着走,绕着四面墙壁,走上好几圈都不知道疲倦。这个游戏会让我感到平静和安全,我十分怕黑,但愿意待在黑暗中,摸到潮湿的墙壁会让我手心里冷冰冰的,像触及到了天上的雨水,这会使我想念落雨的时候,一个人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住屋檐水,水滴一颗一颗的特别饱满,落在我的手心里会发出“啪”的一声响。我喜欢听那些本来没有声音的声音。墙壁的冷,也是有声音的。

我用这种无声的东西去掩盖我爸爸妈妈的吵架声,非常管用。我在墙根独自蹲着走几圈,就可以继续听一段他们的吵闹。他们演戏时,我也能若无其事地加入到表演之中。有时他们自己也演累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就会突然问我,如果爸爸妈妈分开生活行不行,我说行,但他们不信,我急忙改口说不行,他们又表现出很悲哀的样子,半信半疑。到最后,我怎么说都像是撒谎。

事实上,我可能是世界上最希望他们分开生活的人。是他们自己要在那儿给我表演亲密恩爱。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爱,却表演着爱,也没有包容,却假装彼此忍让。一个是喋喋不休但有时又一言不发,令我都感到厌倦的女人;一个是懒散的满脑子奇思妙想、神经质、暴脾气、醉醺醺,又不知道该怎么生活的男人。站在他们中间,我很累。我宁愿选择其中一个跟随他或者她生活。我潜意识里就是这么想的。可没有人在乎我怎么想。

我跟我妈在一起并未觉得缺少了什么,她会给我准备食物,带我一起等水,就像现在这样,傻乎乎地坐在井边,等待水井积攒了一些水的时候把桶子装满,即便这样的生活非常无聊、枯燥并且艰难,但也可以过下去。非要跟爸爸在一起生活也行,他可以带我出去游逛。

我现在是跟着我妈生活的,从心理上来讲,我已经把他们两个分开了。所以我妈自称寡妇的时候,我没有格外地反对,只是在听说了“寡妇”的意思后,觉得爸爸死得挺有趣,别人死了都埋起来或烧成灰,只有他死了还到处活蹦乱跳。要是每一个死去的人都还能像他这样,那就好了,那就意味着别的东西死了也可以回归,比如我那条死掉的花狗,它就可以继续陪伴在我身边。人小的好处就在于根本不需要真正考虑自己该怎么过日子,跟着爸爸或妈妈,他们怎么生活我就怎么生活,仿佛我是挂在他们裤腰带上的一串钥匙,跟着晃就行了。

我现在就跟着妈妈晃。白天我们两个要在山地上干活,没有时间耗在井边,水井的水流实在太小,好像要死了,那个冒水出来的地方就像一只要瞎掉的眼睛,每年总有一些时候,它就是这种要死不死的样子。我爸肯定也特别嫌弃这样的日子,他性格急躁,很想抱怨但忍了又忍,“我真是受够你妈了!”最后他终于巧妙地找到了抱怨对象,这话多说几次,他都得意自己的聪明,他不直接说受够这口水井或者别的什么,反正他总算找了一个漂亮的借口扬长而去。我都可以想象到,他每一次找了这个借口离开时的心情,多么欢快和得意,就像一只终于逃脱了枯井的青蛙,一蹦一蹦地往山下走,越走越矮小,我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从眼前的山脚消失,再从对面山上那条草路上冒出来,隔着老远,我都可以辨出那就是我爸爸的影子,他在那儿也像是一蹦一蹦的,真的就是只旱地上的青蛙,要去水草丰沛的地方生活,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但他还是会回来。他只不过是去位于大山另一边的乡政府,去找他在那儿当炊事员的老父亲喝一顿酒,喝得像个傻蛋,回来睡在峡谷里那条河沟边的山洞里,直到酒醒。如果他还不想回家,就会从那个山洞继续往别的地方走去。我有时候都嫌弃他,为什么要跑来跑去,如果要走就走远一点,永远别回来了,可他像一条疯了的狗似的,就在我们能“看见”的地方转来转去,今天把自己丢到山的这一边,明天又把自己丢到山的那一边。但我其实也挺喜欢他这样跑,他出去之后我会暗自期待他回来。只要他回来,我就有机会偶尔也跟着他出去,我第一次看到另一边的山的样子,是他带我见识到的,我同时也在那个时候看到了山下的集镇,一片密密匝匝的房子像是掉入了陷阱,挤在一条小河的边上,那就是我妈偶尔说起的“松新街”。我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但我向往那条可以流到远方的河水。也许我骨子里也继承了我爸爸喜欢游逛的习性——把自己放逐。

我妈很希望我长大了远远地走出去,她说女孩子就要远走,走得越远的人越有出息。不要学她。我还不懂这些。我现在肯定是走不了的。我还小,也特别害怕黑夜,觉得每一层的夜幕中都藏着一个鬼,即使我躲在墙根下也不能摆脱对黑暗的恐惧。

也许我跟妈妈才是狗。我们是那种喜欢守在自己屋檐底下的狗,天气暖和了舒服地呜呜叫两声,天气冷了就颤抖着呜呜叫两声,如果又累又饿,那我们就干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我们现在蹲在快要枯竭的井边,就更像狗了。

我们其实可以去峡谷里取水,但夜路太长,挑着水一直爬坡也容易渴,没准儿在路上就把桶里的水喝干了。

我们也可以搬到河边去住,但离土地又太远了,河水也不见得干净,雨季来临时,它浑浊得不像样。我们喜欢饮用山泉水,即便它总是想要枯竭。我们只是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等着那双冒水的眼睛。这个时候等水是最好的时机,没有人排队,不用为浪费了别人的时间而惭愧,我们只需要浪费一点自己的睡眠。天亮的时候井边就有好几个人排队,每家都需要水,每一户都渴,有时候为了公平,大家都把桶子放在井边,一瓢一瓢地接了挨着桶倒进去,谁也没有意见。负责分水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气量,还总是把自家的桶子排在最后,如果是这样,属于他的那一瓢水即使稍微接满一点,也不会引起反感,大家沾亲带故,邻里关系称得上和睦亲密。

可我想去河边住。我不想等水。尤其是在这样黑洞洞的晚上。为了省一点火把,我妈还时不时地把松明吹熄一会儿再点燃,点燃了又吹熄,搞得像鬼火。有一次有个朋友说她在晚上看到水井边冒鬼火,我都不敢说,那是我和我妈在这里冒。

她有时候胆子比我还小,井壁上的一只蝙蝠飞出来,能把她吓得把火把都晃熄。其实她不用那么害怕的,即使是晚上,也有人和我们一样来这儿等水。等着瞧,我又不是第一次见证,总会有人跟我们一样,白天没有时间在井边消耗。我们这儿的人住得非常松散,基本上都是独门独户。为了方便耕种和收获,他们会把房子建在离土地最近的地方。全人工耕种的土地,人力在这儿落下去就像天上落了一滴雨,几乎看不到什么效果,但整个人的力气包括一生,就这么隐没在土地上。我妈不会离开土地,无论如何,我看不到她真正想要离开的样子。

我快要睡着了。

我觉得我妈又在扭我的脖子。

“你们还挺早的呀!”

我就说吧,总会有人来的。我大伯母来了。她提着好大两只桶子,看得我都要替这口水井感到绝望。

我妈把我从身边推开,只要有人来,她就不需要我了,就去跟人聊天,总有那么多话和苦水要倒一倒。我自己找地方坐。蹲在旁边的大石头上。这个石头是被雷劈开的,就像人的天灵盖那样从它石头妈妈的脑袋上被劈落到地上,但我妈不许我这么说,不许说这是人的天灵盖,她肯定是担心一个人在这儿等水的时候害怕。她只准我说,这是一个锅盖。它也的确像个锅盖,如果不是长满了杂草,我和我的朋友会把它打磨得更像个锅盖。

我大伯母等水去做豆花。连夜做豆花,听得我瞌睡都熄了。我妈可能聊高兴了,或者她其实也想吃点儿豆花,把自己好不容易接到的一点水倒给了大伯母。“你先用,锅里等着呢。”她说得慷慨大方。低头倒水时,她被松明照亮的笑容,在麻花辫子之间垂着。

大伯母非常高兴,把水提走了。她让我们天亮了去吃豆花。我和我妈等的就是这句话呢。

我们只能继续等水。我一点儿都不想坐在这里,坐在水井的石板上,屁股都成了冰块。

我想躺下来睡觉。

我已经睡着啦,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水井里的青蛙,像我爸爸那样一蹦一蹦的,这让我非常惊喜,突然变样的腿和脚令我兴奋到差点儿笑出来,井水满满当当,把我漂在水的皮面上。一些薄薄的浪花,在那只变成了青蛙一样大的泉水的嘴巴里向我涌来,我偶尔伸出后腿去踩那些水泡,又去踩泉水那张扁嘴,把小石子儿踩来粘在我的脚心。我就一直在那儿踢啊游啊,偶尔漂到我妈妈的眼前,看到她一双疲惫的眼睛终于因为等到了那么多的泉水而笑开了花,我都听到她那止不住的笑声,像雨点落在水面,连成一片。她终于可以好好地洗个澡了,把那一身的灰尘都浸入到清水中。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她的笑脸。

白天,我们都醒着的时候,她是不可能有这份闲心和快乐的,我也不会有时间来观察她的心情。我们两个跟在牛屁股后面耕地,灰头土脸,从土地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走到这头,她的力气本来就比不上男人,男人耕地都费劲,她就更艰难了。是硬要把这份苦吃下去的雄心支撑着,她才能扶稳犁头,但也狼狈地一路摔着跟头。我呢,就在她和牛的旁边,拉着牛鼻子上的缰绳,看她一路摔着跟头从地上爬起来又摔下去,脸上全是泥色的汗水,我也不敢丢了缰绳跑开。她还年轻,还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孩子,这条缰绳我不牵就没有人帮她牵了。我们这样忙活到中午才能稍微休息一下,而那个时候,我们都很生气,又累又烦,也不是生对方的气,但也有可能是在生对方的气而不想承认,彼此都垮着脸,直到我们终于快要把一大片土地耕完,抬眼看到松树林(我们的土地边缘都是松树),才露出笑容和对方说话。

我在做梦。我做梦都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知道这是一场梦,而且是一场美梦,我就不想醒来。有一瞬间我差点儿就醒了,都感觉到我的眼皮在梦的外层翻了一翻,眼珠子动了两下,险些清醒过去,我就迫使自己沉在梦中,继续盯着她的笑脸。

“吃豆花了——”这个声音把我给闹醒。睁开眼睛,我才发现已经坐在了大伯母家的饭桌上,靠在我妈的怀里。我一醒来就被她推开,丢在冷板凳上独自坐着。我必须让自己立刻清醒。美梦被吵醒我很生气,但又不能真的生气,比起生气,我更喜欢吃豆花。但我的胃口还没有完全打开,还被睡梦缠绕,头昏脑涨,天还麻麻亮,就连门口那条狗也还弯着身子睡觉呢。

我妈懒得管我醒不醒,她只是发出了一个“吃豆花”的信号就不管我了,忙着去跟大伯母操持饭菜,剥葱头,打蘸水,一个稍微带点儿绿色的土碗里装了一些蒜末,旁边放着一小碟花椒粉和辣椒粉。等她们忙完,我已经把自己吃醒了——因为,实际上,我吃到的豆花和以前吃的味道不一样。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没睡醒,吃错了,何况我总是在人没有到齐,还没正式开饭的时候就偷吃。我闭着嘴巴,在碗边发呆,不敢说话,直到她们两个也坐上桌子,蘸了一块豆花放进嘴里,突然大叫“咋回事”,我才知道不是我吃错了,而是味道本来就不对。她们研究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原因,是黑暗中把洗衣粉和石膏粉搞混了。

豆花毕竟还是做成了,丢了也可惜,那么好的豆子,产量又低,总共也没有收到超过二十斤,每一年吃豆花的次数不会超过两次;要不是第二天伯母家里也要耕地,她都不会舍得连夜做豆花呢。所以,等到天完全亮开时,伯父也起床了,还有堂姐和堂哥,他们都忍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把蘸水调到最浓,仍然将豆花全部吃了下去。我哥说那几天他觉得肚子里特别干净。

我不知道我肚子里干不干净,反正只吃了一小口。

我妈说我这样的人如果遇到闹饥荒,会第一个饿死,而且她非常讨厌我这副样子,一点儿出息都没有,一点儿苦头不能吃,女孩子能屈能伸,浪费粮食的人永远得不到富贵,也不配得到。

我才不管会不会饿死、会不会富贵,只希望水井里的水赶紧多起来。

我们吃完饭再到井边时,桶子居然是空的,本来已经接满了一桶,想着吃完饭时,水井里肯定积了一些水,到时候只要将另一只装满就可以挑走,可是,它们空了。她只抱怨两句,也见怪不怪,因为之前我们也这么干过。“山高水少,怪得了谁呢?”她坐下去将几乎见底的水舀了几瓢倒进水桶,提着走了。把我一个人和另一只空桶,丢在水井边继续等水。

她回去我就自由了,就可以想象,河水分流出一小支,从峡谷里倒流上来,一路爬坡到我脚前,我就脱了鞋子把脚指头全部泡在水中,因为水多得吃不完了,我终于可以好好冲一下脚丫。

阿微木依萝,彝族,1982年生于四川凉山,现居西昌。自由撰稿人。已出版小说集五部、散文集三部。曾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