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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2022年第5期|程多宝:飞天(节选)
来源:《南方文学》2022年第5期 | 程多宝  2022年09月15日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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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那个疙瘩一直都在,只是一时忙得想不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征兆,那天,中原野战军第L军B师107团团长刘恒对于副参谋长马云飞多年来避而不谈的那个疙瘩又上心头:老马,那个AAA,到底是个啥?

其实好多次,刘恒心里一直都有这种疑问。这些年来烽火硝烟不断,战事一个接着一个。盘算起来,自己与马云飞在延安相识,距离现在也有些年头了。虽说那时候自己只是一个连长,铁了心地信服《论持久战》,只想着早点把小日本赶出中国。没承想:刚刚出现的和平希望,瞬间又迎来了内战……

关于那个AAA,刘恒只是知道点皮毛。除了马云飞自己,部队里也只有王主任和老春两个人知道来龙去脉。关于马云飞以前在那边的经历,这两人都守口如瓶。再说现在淮海战役正处于胶着阶段,他们这个团随时准备扑上去摧枯拉朽地大战一场。唉,要不是老蒋那些讨厌的飞机,没完没了地轰炸和空投,被中原、华东两大野战军包了饺子的黄维兵团,说不定早就一个个爬出堑壕,摇着白旗举枪投降了。

这是1948年冬天的江淮平原,安徽濉溪县东南部境内那个因为有着尖平两个谷堆得名的双堆集,一时成了国共两军淮海战役决胜的焦点。这年冬天,往常寒冷少雪的皖北双堆集一带破天荒地落起了大雪,有好多次一大早睁开眼睛,就是大雪封门的样子。仿佛死一样沉寂的雪夜,远处的黄维兵团一时没什么动静,刘恒却闻到了天地之间的血腥味,忽远忽近,总也摆脱不掉的一种味道。

这还是大冬天呢,地面上一层厚厚的雪。这样的雪天,滴水成冰,四周澄明清澈。突然天空瞬间黑了一大半,紧接着就看见那一只只大鸟模样的敌机在头顶上飞。地面的防空火力虽然一时打得欢,可似乎惊动不了它们。眼见着这些黑鸟一只只敞开了肚皮,拉下来一串串的黑屎。那一颗颗黑色的鸟粪蛋子,一沾上那片白茫茫的雪地,仿佛立即孵化出了它们的子嗣,而且立马活了不说,还一个个神头鬼脸的。

就这样一大片熟睡的雪地突然醒了。那一颗颗黑屎一头扎进了雪地深处,立马惊得鸟群扑棱起了翅膀。银装素裹的大地雪衣,被它们乱七八糟地啄出了一个个窟窿,纷纷扬起的雪花碎片成了向天空伸展的纱帐模样。紧接着,更多的鸟儿醒了,它们的翅膀扇动起来,仿佛在落地的瞬间还打出一声声尖细的口哨,呼朋唤友,其他罪恶的大鸟竞相而来,它们用尖利的爪子抓起成堆的泥土,猛地一下往天空抛去。这时的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一只只鸟儿张开了血红大嘴,喷出炫目的火光;大地再也忍不住地咆哮起来,所有的掩体与堑壕都在微微发抖,好多在露天工事里隐蔽的战士,哪个身上不是被掩上了厚厚的一层泥土!

到了淮海战役双堆集战役这个阶段,107团虽说也配置了一定的防空火力,但是几乎对敌机构不成什么威胁,架在肩膀上的机枪,射程几乎可以忽略大部分的山炮来自战场缴获,可是能用的炮弹真的没有多少发,即使有几发,那也是细水长流,不到关键时刻谁也不敢大方出手。特别是用于防空的高射炮或是高射机枪之类的硬家伙,全团根本就找不到拿得出手的。所以面对敌机,他们只能是跳进掩体或是就地隐蔽,让自己的身体紧紧贴近大地的胸膛,一时间宛如缩回到了母亲的子宫。

刘恒怎么不窝火呢。眼看着获胜的时机指日可待,只是何时,我们才能建立一支属于中国共产党自己的空军部队?所以,淮海战役发展到了两军对峙的这个时间段,刘恒就想起了马云飞的那个AAA。

那天是个朔风凛冽的日子,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堑壕。望远镜渐渐拉近的前方,那一片是敌人的防御阵地,早已没了前些日子的狰狞之相。一时,四周静得有些可怕,一点儿也不像是即将开打的淮海战役决战阶段的某个战场一角。马云飞怎能想到,堂堂的一团之长刘恒,突然间朝他喊了一句,炸雷般的嗓门,好久没听过了。

一连数月,对峙的国共双方像是憋久了。107团上上下下都盼着这一天,一战下来,砍瓜切菜,好歹也能伸直双腿睡个囫囵觉。虽说淮海战役趋于终局,刘恒脑子里的那根弦依然绷得紧紧的,只不过猛然间看到了马云飞,几句心里话喷涌而出,有了扬眉吐气的模样:“老马,这些胡乱拉屎的家伙,有没有你的门生?说不定是徒子徒孙吧?”

马云飞没吱声,眉宇间拧得皱巴巴的。这些年来,他这个人似乎没有酣畅淋漓过几回。

这样的眼神,对于刘恒来说见怪不怪。刚认识的当儿,马云飞就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那时候刘恒还是延安八路军某留守处一个连长,王主任领着穿一身八路军军服的马云飞前来报到,介绍时极为简洁:“新来的,以前在国统区从事地下工作,眼下留守处人手不够,算是加强一下。”

谁会想到呢,看似这么随口一说的“加强”,于是两个人就有了十几年的生死交情。只是,这个“加强”的背后是王主任交待的一项特别任务:属于“加密”等级的AAA。

AAA的核心内容事关马云飞来历。王主任的意思不言而喻,马云飞虽说一开始从副排长干起,但是咱八路军要拿人家当特殊人才培养,只不过没明说罢了。十几年下来,马云飞职务晋升方面几乎没落下一次,干的却始终是副职。

就因为,我……还不是共产党员?马云飞心里犯着嘀咕。当年,马云飞盼望自己能早点加入中国共产党。只是政审那关迟迟未过。

就因为,我是从那边过来的?这些事成了马云飞的心病。尽管也有人为他鸣不平,但马云飞自然理解王主任的AAA:这类“宝贝人才”的职务晋升,要与一般“解放战士”有所区别;职务可以上去,但只能安排副职——特别是那些没有入党的……

“上级特意交待,你马云飞是个大宝贝,像我这样的团长,牺牲三个五个没啥,你这身子金贵,毫毛都不能碰落一根。将来,我们打过长江去,自然有你这个‘天上赵子龙’腾云驾雾的时候。”刘恒又继续安慰,“黄维这匹死马,死活锅里炖着,不出半个月,就是不添几把柴,他也禁不起熬。眼下,咱不是预备团吗?那就好好休整,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等革命胜利了,咱们当家做主人,早晚也有自己的飞机。到那时,你老马不仅要考虑飞天的事,也该考虑个人终身大事了。”

就因为,我一直给卢小燕写信?马云飞还准备问一句,可想了想,算了。

“难道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想飞,可是怎么飞?”这句话让刘恒说着了。

107团担任预备队的几个晚上,马云飞的确没睡踏实过。哪怕夜半三更的激战,有时把半边天都打红了,有AAA横在那里,就算刘恒带全团上去,他这个团副参谋长也争不上啃骨头的主攻,倒是常常跟在后面喝清汤。

这种清汤没滋没味,远不如飞天洒脱。飞天,那才叫一个刺激,自己的战机追随高志航大队长,数次与日本战机交手。那才是此生值得骄傲的过往。他们当时的飞行大队,源自张学良早年在东北开办的航空学校。眼见日本侵占东北,甘愿为国捐躯的热血男儿大有人在,其中就有不少放弃大好前途前来报考的人中龙凤。中国第一代飞行军官,一度被誉为“离上帝最近的人”。只是当时国民党政府飞机总量不足300架,还是花重金从意大利采购的,损伤一架就少了一架,不像日本国内成批量生产,当时投入中国战场的多达2000多架。与日本空军开战以来,尽管首战告捷,但是国民党政府不得不顾虑战场损耗,从而采取退守性战略。日本空军追踪绞杀中国残存战机,素有“中国空军第一人”的高志航身遭暗算……

那段辉煌过于短暂。失意之时,幸好有了卢小燕,那是医治他心伤的一味药。只是当时他们这批空军战机飞行员,有着“未满28岁不得结婚”的禁令。对于他们来说,爱情是奢侈品。如果不是因为“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老春,唉——

当时的老春,是这样说的:冯忠国,你不该消沉,换种活法,照样飞天。

那是1939年春,那时的他,沿用的还是爹生娘养时取的大名:冯忠国。

2

冯忠国也没有想到,与卢小燕恋情一旦开始,接下来那就是一个铭心刻骨。

其实,那不过是一个不经意间,闯入冯忠国眼帘的十六七岁的江南女孩,怀抱几本图书走在街道上。那是个将雨的晚上,天色阴沉自然难免,还有些闷热。一抬眼间,身着阴丹士林布湖色上衣学生装、外罩月白色上衣的她,平静的脸上有种吸引力。她的袖口卷了一圈白白的绲边,配上飘摆的黑裙,裹着一旋香气,如鱼儿凫过一线的波纹。冯忠国不由得转身,追寻的目光里,只看到了乌黑的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动,辫子之间还有花花绿绿的一片点缀,像是先开个首饰店,又搭建了个小花园。

设法打听这个女生倒是不难,驻训的飞机场设在郊外,如此帅气英武的空军飞行员,哪个不是众星捧月般存在?只是没想到,女生父亲卢任重的态度令他望而却步,直到后来上门求见,冯忠国才知晓,卢任重曾是一所大学的教授,只不过眼下逃难乡下暂居于此。

卢任重的婉拒不无道理,时逢乱世,谁愿意把女儿的身家性命悬挂战机翅翼?更何况又处在中日空战一触即发的当口。

对于冯忠国来说,每次飞行极有可能就是一次永别;每次平安落地,都要感谢上苍。身为中国空军,飞天迎战,几乎都是一场无所畏惧无所遁逃的赌博。自己战机的性能摆在这里,更何况飞行保障与气象条件一时还拿捏不准。战事一触即发,只要飞天,天上的地上的哪个不捏一把汗?能安全返航落地的才算真正回家,飞不回来的就再也没回家这么一说。心里的家就是大地,更何况立于航校大门的校训,那行铿锵有力的文字,一颗颗钉进了他们的骨髓:我们的身体、飞机与炮弹,当与敌人阵地兵舰同归于尽!

“自己就是最后一颗炮弹,爆炸声中与敌同归于尽。”当冯忠国吟诵出这句誓言,卢小燕连忙捂住耳朵。

国难当头,此身许国。作为第一代中国空军,誓以一腔热血缝补华夏破碎苍穹的青年人,又将如何面对亲人?

“偌大一个中国,不容我们安居片刻,军人为国而战,可惜我只是个女儿身,要不然,我也敢,与你飞天……”冯忠国没有想到卢小燕比他还要执拗,“回去,我们一起说服父亲!”

有着同样报国心的两人越走越近。

没有花前月下,每次的天地相约似乎心有灵犀。归航时分,只要路过卢家门前的上空,冯忠国总要放低机身,仿佛空降下一封无字情书,报着平安家信;而地上守候的女人,成了返航的塔台,任他在空中划出一道絮状白线,谱写天地相吻的浪漫。只要允许,冯忠国不忘露一手特技,低空状态下抖动机翼,一个“趔趄”足以让地上仰望的人胆战心惊。

“瞧你嘚瑟的,要是夜晚飞天,一对翅膀,难道还想抚摸月亮的脸?”连卢任重也没想到,这个高傲的女儿爱上了这个背负高度风险使命的飞行员。阵中无勇非孝也!飞天,随时血溅苍穹,哪有半点浪漫?卢任重不得不说出疑虑,女儿只是淡淡一笑:“知道了。”

“这是一场赌博,卢家没有赢的可能。”酒杯重重地一蹾,溅出的小半杯液体快要洒到坐在一旁的两个女人:夫人、女儿——这可是卢教授的命。

卢小燕伸出食指,蘸了蘸流过来的酒。随后,桌面上有了不紧不慢的一行字,是湿漉漉的酒水印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那天的卢任重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喝高的,连同一旁的陪客,那个叫老春的生意人。老春一手抹了桌上的字迹,又抹了抹发烫的嘴唇。这才点了点头,那个意思分明就是:这个媒,就这么定了。

老春的话,直接而决绝:“为国御侮,将来万一……你考虑过吗?”

“那就不必再归!”冯忠国吐出来的话,一字一顿。身边的卢小燕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只是这一次,倒没坚持,就立马放下了。

“要么亡国,要么拼命。堂堂中国空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冯忠国刚说了一句,只听得对面一声脆响,原来是卢任重与老春碰杯时用力过猛,一旁的卢小燕又捂住了耳朵。

3

老春走南闯北,朋友众多,自然也与卢任重这样的大学教授有过交集,久而久之,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按理说促成如此大媒,冯忠国拎酒登门,少不了几挂猪头肉。老春一挥手,免了,再说我也居无定所,身逢乱世,一切从简。年轻人的心意倒是领了,留着下次,我向你讨酒喝。

没过多少日子,老春说来就来,说是顺路谈点生意。还没等到与冯忠国来一次深谈,淞沪空战说打就打。一连多少天,地面上的老春只得与卢家父女一次次仰望天空。让老春没有想到的是,卢小燕一次次安慰大家,她相信飞天的冯忠国就是一只雄鹰,而日本战机只不过是扑腾在天的草鸡。然而,初战告捷的冯忠国们哪里知道,日本人随后使了一连串阴招,让中国的空军飞行大队几乎解体。更让人不能忍受的是,上峰为保存实力,不仅不再添加战机,而且严令不再出战。

如同困兽的冯忠国闲得都要发霉的当儿,老春又一次不请自来。

老春的意思是劝冯忠国与其怨声载道,不如随他出趟远门四处看看,路上也就七八天工夫。作为一名飞行员,眼中所见不应该只是他们这一个日趋萎缩的飞行大队,再怎么说也要去外面走走,怎么说也能开阔些眼界。如此一说,冯忠国倒是动了心。反正眼下没有上峰命令,飞行大队这些残存的飞机也趴窝折翅,既不能飞天作战,更无法陆地言勇……只是此行匆忙,希望路上能赚些彩礼钱,再告诉卢家不迟。

留守机场的飞行员战友与冯忠国一样,犹如困兽,报国无门。一拨人本来心灰意冷,既然有人因病告假,彼此间打个马虎眼也是常事。冯忠国换了便服,转过几个地方,老春意图渐渐明显,这趟生意似乎一路向北,看来老春干的是桩大生意。沿途时而有人告别,也有新人添入。冯忠国想的是,如此出来一趟,请的七八天假怕是不够了。正疑虑着,这一拨人路经一个村口,早见有人出来接应。

跟在老春身后,冯忠国感觉进了一户人家,还没说上几句,有人推开一截墙壁,一把梯子伸着斜斜的身子直往地心里钻。前面有人举着油灯,他们一行人跟着走,等到眼睛有所适应,这才发现是间很黑很闷的地下室,十几个男人或坐或蹲。

等他们来后,有人揭开一只像是腌菜的坛子,掏出一卷破旧不堪的红布,抖开来时脏兮兮的,直到缓缓展开,冯忠国这才看清那是一面旗帜。几个人连忙上前,一一抻平之后,对开着撑成一个扇面,左上角那块皱巴巴地缝着一方白布,点缀着些许黄色,再努力睁了一下眼睛,这才分明看准:一只铁锤竖着,又横着架上了一把镰刀的造型。

不知从哪冒出来这么些人,一个个双腿站得笔直,脑瓜子快碰顶了。他们跟着老春的话语,一句句整齐得像是一个声音。单独站在一角的老春,每念出一句,对面的人跟着念一句,异常整齐,震得那间地下室如同一口大坛子嗡嗡地响,像是随时可能坍塌下来。他们每个人都举起右拳,如同支撑的一根根柱子,而冯忠国只是不动。

有几个宣誓的以为冯忠国与他们也是同批加入组织的,还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冯忠国一个侧脸连忙避过。冯忠国早就听说过中国共产党这么个组织,前些年与国民党政府时冷时热的,卢沟桥事变之后,别看人家没有多少军队,装备与国民党军队根本没有可比性,但人家抗战热情从来没有冷却,据说得到了好多地方老百姓的真心拥护。

看出冯忠国的迟疑,老春也没什么表示,他继续带着那些人履行完宣誓。这时的冯忠国已经明白,老春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生意人,自己跟着他们此番北上,是不是对方有什么算计?

眼前又一次浮现出卢小燕的影子,还有慈祥的卢任重。是啊,既然未来的岳丈与老春都能成为知己,自己也无须过于提防人家。退一步讲,眼下强敌入侵,天大的事也难以与保家卫国相提并论,自己对老春有所提防倒也可以理解,但脚下的路如何行走,那可是取决于自己的选择。

重见天光之后,一行人继续上路。看到冯忠国坠在后面,老春这才开了口:哈,那是履行组织章程,对于加入我们的党组织还有观望情绪的人,我们从不勉强。共产党人讲的是天下人心,不拉人头,一切自愿。加官晋爵那一套,从来不搞,也搞不来。

那是你们的事,大敌当前,只要一心抗日,两党之间自然相互理解;早年,国共就有过合作,况且现在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只是,眼下我想早点回去,要不然,卢小燕……到嘴边的一番话虽然没说,冯忠国却心知肚明,眼下的共产党哪有加官晋爵的资本?日本人来了,山河破碎不说,这片天地中国人还能不能守住,还是未知。

这方面他没有卢小燕那样坚定。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明知战乱年月的空军飞行员那就是绑着炸弹上天入地,却对自己坚信不疑,如同老春这一班人坚定不移地信仰着共产主义。

也就是这几天实打实的接触,冯忠国倒有些理解老春宣讲的共产主义。接下来,老春会不会动员自己加入他们的党组织?这个念头一时在他的心里搅动,等到两人的双手如此一握的当儿,老春突地一惊:“怎么了,发烧了?几天了,怎么不早说?还这么烫。赶紧的,前面找个村子,看看有没有郎中,耽误不得。”

只是这一路下去,前面的几个村子,也没找到那种药到病除的好郎中。冯忠国的意思是不碍事,自己这么年轻能撑得住,说不定一路走上几天,出一身汗就好了。

年轻人,这可不是战场,还不到玩命的时候。老春有些紧张了。

不玩命,行吗?日本人来了,你不玩命,人家可是要你的命……快要睡着的那一刻,冯忠国的脑子越发沉重,仿佛自己还在战机上,似乎晃晃悠悠地要坠落到云海深处。

……

(节选,全文见《南方文学》2022年第5期)

【作者简介:程多宝,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解放军文艺》《北京文学》等70家省级以上纯文学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百余部,有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等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