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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槽”与“枥”的不同
来源:北京晚报 | 景龙  2022年09月16日08:55

韩愈的《杂说》里有一句话:“(千里马)骈死于槽枥之间。”我们今天也常用“老骥伏枥”这个成语,可见在古代,“槽”与“枥”不是同一样东西。

“槽枥”的“槽”指马槽,那么“枥”指的是什么?

“枥”在《辞海》中解作“马厩”,《辞源》将“伏枥”一词解释为“马被关闭在马房里头”;《新华字典》则说“枥”是“马槽”。一说是“马厩(房)”,一说是“马槽”,令读者感到困惑与不解。

其实,“枥”既不是“马厩”也不是“马槽”,而是马厩里面、马槽之上,用来约束马匹的栏杆。

“枥(櫪)”,《说文解字》指“櫪㯕,椑指也”。清代的段玉裁解释道:“柙指如今之拶指,故与械杽桎梏为类。庄子曰:罪人交臂历指。历指谓以枥㯕柙其指也。”战国时期的《庄子》《尉缭子》等书说得很清楚,“枥”就是夹手指用的木制刑具。直到晋代的郭璞注解汉代扬雄《方言》中的“枥,梁宋齐楚北燕之间或谓之樎,或谓之皂(皁)”这句话时,才添上去“养马器也”的说法。

王力先生认为“枥”是“马槽”,主要依据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对“槽”注解中的“马枥曰槽。方言。枥,梁宋齐楚北燕之闲(间)谓之樎皁。皁与槽音义同也”。“马枥曰槽”是段玉裁下的结论,由于“枥”就是“樎皁”,而“皁与槽音义同也”,所以“枥”就是“槽”,“槽”就是“枥”。

从古代字书上看,枥、樎、皁这三个字显然是近义词。“樎”有两种说法:一种是以《玉篇》为主的“枥也,饲马器”;另一种是以《字汇》《四声篇海》(明刊本)为主的“栏也,养马器也”以及《正字通》里的“养马器,一曰皁枥,方言”。“皁”在《广韵》《正字通》《字汇》里被认定为“槽属”“以木作如槽”。可见枥、樎、皁这三个字,都指喂养马匹的用具或设施。

不过其中尚有具体而细微的差别,比如“饲马器”指喂马的用具,“养马器”既可能指喂马的用具,也可能指养马的用具,“槽属”显然不是专指一种,而是指多种用具或设施。参照“枥”的原始基础含义,在马厩里,能约束马匹的养马器是什么呢?那就是和马槽连在一起,用来拴马或者防止马匹相互踢咬的用具或设施,所以,《字汇》《四声篇海》(明刊本)里才会说“栏也”。

其次,从古汉语语法上说,“枥”为名词,多数为单用。经查,古代汉语中,“枥”的单用例有一百六十多处(其中个别为与“槽”合用),如: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曹操《步出夏门行》)

夫一马伏枥,当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之事。(桓宽《盐铁论》)

孰与衔辔而伏枥,同被绣于牺牛哉!(晋·葛洪《抱朴子》)

气劳者,缓系之枥上。(贾思勰《齐民要术》)

刺史家人至子房所,不见奴婢,至枥中,又不见马。(戴孚《广异记》)

韩愈所说的“骈死于槽枥之间”,明确表示千里马是死在“槽”与“枥”之间的。既然“槽”表示“马槽”——位于马厩下部喂马的用具;如果“枥”也表示“马槽”的话,在多以单音节词为主的古汉语中,是颇为怪异的。而贾思勰说的“气劳者,缓系之枥上”,表明“枥”是用来约束马匹的,如果是“槽”,怎能“系”住马匹呢?

从用法上说,“槽”多连接“内”“里”“上”等方位词,而“枥”多连接“下”等方位词,加之有“伏枥”的用法,表明“枥”之“下”包含马的头部或身体。也就是说,“槽”在马头的下部,“枥”在马头的上部。

再次,从目前考古发掘发现的古代马厩设施来看,存在大量的、各种材质的“槽”,却未见“枥”的踪迹。比如考古工作者在秦始皇陵东侧的上焦村发现了两百多座小型马厩坑,出土器物中有喂马的陶盆(马槽),唯独没有发现“枥”。结合记载中的“以木作如槽”可以断定,“枥”是马厩里木制的设施,由于腐朽等原因多已损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