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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秀莹《野望》:自然流淌、亘古如新的乡村
来源:澎湃新闻 | 高丹  2022年07月27日08:41
关键词:《野望》

最近,作家付秀莹的长篇小说《野望》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这是一部农家的岁时纪事,也是一个村庄的千丝万缕。

全书围绕农村女性翠台一家的生活变化和命运转折展开叙事,深入中国村庄的内部,日常生活的种种波折和起伏都与时代生活的风起云涌互为镜像。《野望》全书的二十四章由二十四节气命名,以形成一种井然有序的生命轮回。

《野望》中充溢着自然之美:“翠台伸出脚尖碰了碰,那野蒿子就碎了,穗子上的种子却纷纷落下来,落到大地上,落到泥土里。芳村这地方,野蒿子最是平常。”

“一场春风春雨,这野蒿子种子肯定就等不及疯长起来了。长它个满村满野。长它个铺天盖地。”“院墙底下的砖缝里,有一丛野蒿子,早已经枯败了,经了秋冬的风雪,变作黑褐色,乍一看跟土地颜色分不清你我”。

活动现场

值此书出版,7月23日,“新时代乡村的传统与新变——付秀莹长篇小说《野望》新书分享会”在京举办,评论家、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贺绍俊,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莉,《长篇小说选刊》副主编宋嵩,以及本书作者付秀莹进行了分享。

一个村庄的千丝万缕

《野望》所发生的芳村令人印象深刻。

“芳村是付秀莹的文学原乡,她的《陌上》就是以芳村为背景的,《野望》可以看成是《陌上》的姊妹篇。这个地方在不断地生长出文学的大树。付秀莹不是在讲传奇故事,不是用空洞的情节来吸引我们的眼球,而是给我们讲述日常生活,让我们沉浸在日常生活的趣味之中。”贺绍俊说。

在张莉看来,《野望》和《陌上》相互承续的同时,又有着一些不同,“整个乡村发生了重要变化,比如他们的起居饮食,会出现涮羊肉,也骑着电瓶车去上班,包括脱贫以后发生的重要变化,这对于我来讲是打开我重新认识中国当代乡村的一个窗口,作者写到了乡村里非常新鲜的、陌生化的一面。”张莉也强调了付秀莹的写法,“这本小说并不以戏剧性或急剧的冲突来吸引人,而是着重于细水长流的日常生活,它又传统又现代,在作者笔下,北方的乡村生活历历在目。”

宋嵩提到,《野望》出版以后收到很多读者的反馈。其中一位读者问作者描写的是河北的什么地方?芳村是虚构的还是确有其村?付秀莹回答道,“芳村是虚构的名字,但村庄是真实的村庄。它其实是一些村庄,是中国北方很多村庄的集合,是一个集合体”。

十多年间,每天都与芳村朝夕相处

宋嵩提出,无论是《陌上》还是《野望》,付秀莹的写作中,风景描写非常多。贺绍俊认为,付秀莹的风景描写跟她的日常生活书写是融合在一起的,“风景、风物、人的行动,还有乡村的一切动物、家禽等等,都构成了她的乡村日常生活的元素。作者是在这样一个整体范畴里写风景,所以她的风景描写看上去是不经意的,往往跟她写那一段日常生活的情境紧密联系在一起,跟人物的行动、跟人物的心灵紧密联系在一起。她的风景描写往往可以烘托当时的人的心理状态”。

张莉将风景描写放在整个文学史的传统中进行分析,“在中国的文学传统中,景物描写一直是非常重要的,实际上它是抒情传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读秀莹的小说时,我也多次想到一位将冀中平原风景写得非常好的小说家——孙犁。孙犁写的《荷花淀》《白洋淀纪事》,里面就有很多冀中平原风景,但它不仅仅是风景,就像贺绍俊老师说的,它是跟人、跟事、跟情感交融在一起的,所以中国抒情文学传统里面非常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一切景语皆情语,你看到的风景实际上是你的心情或者你的情感的外化,所有的景物都灌注了个人的情感”。在张莉看来,《野望》便是如此,景中有情,情中有景。《野望》里的风景不仅仅是风景,而是构成整个长篇小说情节、故事和人物命运的一部分。

张莉强调,现在写作一部乡村题材的小说是很有挑战性的,“现在的很多乡村小说会让人觉得,那个乡村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付秀莹找到了一种有说服力的方法,就是书写乡村的日常。我们每个人都在经历整个时代的变化,农村也是一样,付秀莹致力于书写那些家长里短,那些婆媳关系、夫妻关系里很微妙的情感。不论过了多少年,我们人之所以为人,或者日常之所以是日常的那些东西没有变”。

从《陌上》到《他乡》,再到《野望》,付秀莹说,这个已成系列的写作是一个必然的选择,“写完《陌上》以后,我意犹未尽,还有很多话要对村庄说,对读者们说,对生活说。其实在完成《他乡》的同时,我几乎马不停蹄地开始了《野望》的写作,十多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在写作,每天都在跟我的长篇小说、跟我的人物们相处,其实是跟我心目中的村庄、我的故乡一直在朝夕相处,可以说我没有离开过芳村,也没有离开过乡土。尽管《他乡》写了一个走出乡土到城市的过程,但是这个人物的精神底色、故乡的精神根据地,都在那里”。

自《陌上》,至《野望》

回顾付秀莹的写作序列,贺绍俊认为,比起《陌上》,《野望》在结构上处理得更加成熟:“《陌上》作为她的第一部长篇,更多的是顺着生活逻辑在写。到了《野望》,她的结构意识更加自觉,她有了一个主角翠台,实际上她是通过翠台的眼睛来看乡村的日常变化”。

张莉补充道,《野望》的“新”就在于它展示的是一个女性眼中的乡村,“付秀莹的《野望》里面,翠台是站在农村女性的日常生活来看世界的,这是很有意思的视角,这个中年女性看到整个世界的变化,是有沧桑感的。同时你会看到农村中年女性操的心,跟我们通常以为的含辛茹苦、默默无闻不一样,农村女性有农村女性的智慧。故事中,我们能够充分认识到一位农村女性的丰富情感,她的百转千回,她的心思缜密,她的忧心忡忡”。

在张莉看来,这部小说书写了中国农村女性生活中所发生的变化,一些女性开始慢慢自立,或者说找到了主体性,它也是生活现实的一部分,“小说家可能没有那么有意识地往这个主题写,但是你在新的时代或者新的乡村风景里边可以看到这些变化的枝桠。这种精神上的变化,尤其是男女关系理解上的变化,实际上在今天的中国乡村生活中是非常重要的。《野望》通过翠台的视角,在乡村的权力关系或者人物关系里,发现女性的生活、女性的情感、女性的理解已经变成非常重要的力量,这也是新时代乡村变化的一个部分”。

活动的最后,付秀莹表示,“在《他乡》出版之后,我立刻开始了《野望》的写作,几乎没有停笔。那时候状态非常好,像是一个人在长跑,不断地跑,没有停下来,我感觉自己还有很大的爆发力,但这时候我又是放松的。在写作中,我要真正地、诚恳地、自然地、朴实地表达出我的村庄的日常。乡村的日常肯定不是紧绷的,是放松的,是自然流淌的,是亘古如新的,它是一个巨大的存在、一个平凡的存在,然而它又是一个伟大的存在。这样的日常需要作家特别平常心地去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