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文天祥“落泪”
来源:河北日报 | 马 军  2022年07月04日08:08

文天祥是南宋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其一生忠肝义胆,铁骨铮铮,哪怕临刑就义,也是泰然自若,从容不迫,惹得元将伯颜也不由得赞叹:“真伟男子也!”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顶天立地、叱咤风云的伟丈夫,却多次伤情落泪。

1275年,元军兵分三路,以破竹之势席卷南下,南宋政权危若垒卵。文天祥捧着勤王诏书,伤心地哭了。他知道,亡国之祸,近在眼前,万千无辜生灵,恐遭涂炭。尽管此时他还是一个人微言轻的边缘小吏,却以天下为己任,毅然倾尽家财,招募义军。他曾动情地表示,飞蛾投火确实是不自量力,但是,希望自己的“以身殉国”,唤起更多义士的奋起,保国家不破,让百姓不会流离失所。

当他与下属谈到时局艰难时,常常抑制不住内心的忧虑而痛哭流涕,他说:“乐人之乐者忧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把百姓的快乐当成自己的快乐,就要把百姓的忧虑当成自己的忧虑,吃国家给的俸禄,就要为国家的生死存亡鞠躬尽瘁,至死不辞,这是对国家和百姓的道义。

1276年7月,文天祥派出多路义军攻打元军,在几个方向的战场上,都取得可喜的胜利,再加上江西的几支义军纷纷赶来与他汇合,形势一度变得柳暗花明。可惜,有奋斗就会有牺牲,招谕副使邹洬等多名重要将领,为国殉难;文天祥随即心如刀绞,痛哭不已。

由于众寡悬殊,文天祥不幸被俘。目睹南宋军队在崖山的惨败,他面南恸哭,写诗道:“昨朝南船满崖海,今朝只有北船在……惟有孤臣雨泪垂,冥冥不敢向人啼。”

南宋灭亡,元将张弘范劝文天祥投降,说:“国亡,丞相忠孝尽矣,能改心以事宋者事皇上,将不失为宰相也。”也就是说,我敬重你是个真正的大丈夫,因此,一直以礼相待。但眼下你的国家已经灭亡,作为宰相已经尽到责任,再死抱着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能够像忠于南宋那样,为大元朝做事,宰相之位仍然还是你的。

文天祥想起故国,悲从中来,“泫然出涕”曰:“国亡不能救,为人臣者死有余罪,况敢逃其死而二其心乎。”朝廷养士多年,作为臣子,就要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如今,国家亡灭,却不能补救,的确死有余罪,怎么还敢怀有二心苟且偷生呢?

文天祥的满腔热血、赤胆忠心与钢铁意志,令忽必烈敬之、珍之,非常希望能够为己所用。先是派降元的原南宋左丞相留梦炎对文天祥进行劝降,文天祥一见便破口大骂,留梦炎只好悻悻而去。继而,又派已经投降的宋恭帝来劝降,文天祥痛彻肝肠,跪地大哭:“圣驾请回。”恭帝无法说话,只好怏怏离去。

当年突围时,文天祥不幸与妻女失散,十分挂怀。“妻子隔绝久,飘摇若埃尘。漠漠世间黑,性命由他人。”“世乱遭飘荡,飞藿共徘徊。十口隔风雪,反畏消息来。”后来,误听到妻子已在战乱中离世的消息,他肝肠寸断,泪如雨下,悲而号之曰:“结发为妻子,仓皇避乱兵。生离与死别,回首泪纵横。”特作《哭妻文》:“烈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天上地下,惟我与汝。呜呼哀哉!”

身在狱中,文天祥读女儿柳娘的来信,不禁泪湿衣衫,“人谁无妻儿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到这里,于义当死,乃是命也……”

的确,文天祥流了不少泪,令人动容,触人心痛,因为国破家亡,亲人罹难,怎能不“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曾被曹操誉为“当世英雄”的刘备,不也常常泪水涟涟吗?大厦将倾时,文天祥这位国之良心与肝胆,每一滴泪都是从心头流出的血。可是,当面对毁家灭国的敌人时,他则是横眉冷对,凛然难犯。临刑时,面对元朝官员给予的最后机会,文天祥坚如铁石,丝毫不为所动,面南而诵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最终,文天祥以47岁的生命,留下了千古绝唱,慷慨就义。时人邓光荐,满腔敬意为其做了墓志铭,其中写道:“南北之人无问识与不识,莫不流涕惊叹,乐道其平生。”

丹心耀华夏,志节砺后人。文天祥的泪水,内蕴十分丰富,宛若一部厚重的大书,滋养、哺育着这方土地上的人们,越来越坚强,越来越茁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