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
鹿寨县城西北边陲有一个古镇,叫中渡。有山有水,有古桥古民宅,古色古香,风光旖旎,时至如今,进入中渡仍有穿越感,仿佛回到遥远的前时代。中渡镇有一家电影院,在两条街的交角处,与武庙毗邻,是镇上比较显眼的建筑物,也是跟武庙一样人人向往和喜欢的地方。因为电影。你不知道中渡人到底有多爱看电影。他们对电影就像对关公一样虔诚,是从心底和骨子里热爱。他们在街头巷尾、菜市酒馆谈论昨天的电影,眉飞色舞,头头是道,复盘起电影里的场景、台词和动作惟妙惟肖,个个都是行家里手,谁也不输谁。因为有共同语言而聚在一起,但又经常为电影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恶言相向。总之,如果没有看昨晚的电影,第二天你都不好意思出门,出了门也不好意思往人多的地方扎堆。俊男俏女相亲,如果对方不喜欢看电影,基本上就不会往下谈了。谈什么谈,连电影都不爱看的人,还会热爱生活?
但不是每天都有电影可看。有时候,得隔好几天才能看上一场电影。放电影的时候,是中渡镇最热闹、最喜庆的时光。方圆二三十公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从山里,从水里,从洞里,从密林深处,从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四面八方,水陆并进,涌入中渡镇,只要口袋里有钱,总要进电影院看电影。看一场电影,像久旱的玉米苗遭遇了一场夜雨。但电影院并不宽敞,也就两三百来个座位,经常座无虚席,黑乌乌一片,过道上也蹲满了人。还有人爬上高高的窗台,猫着腰坐在通风口上,阻挡了空气的流通,电影院内的空气混浊、闷热到要爆炸。遇到口耳相传的好电影,尽管连放几天,每天三场,依然一票难求。哪些买不到票的人滞留在电影院之外,像挤不上逃离的轮船的难民,焦虑,无奈,经常寻衅滋事。其中有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流氓,人称他苏哈,牛高马大,长相粗鲁,打架出手凶狠,不惜烂命,是一个十足的恶棍。不能说他不喜欢看电影,但他没钱买票,经常假装买票挤在购票的长队里制造混乱,然后乘机玩流氓,蹭女人的胸脯,摸女人的屁股。他的手看上去永远脏兮兮的,洗不干净,像天生的,那些污垢会从肌肉里长出来。她们对他的手觉得恶心,恨不得将被他摸的屁股从自己身上割掉。在中渡镇,他已经臭名昭著。后来,大家看到他要排队买票,便一致主动请他越过长长的队伍直接到窗口去。但他不领情,一定要排队,还要纠集几个小跟班制造混乱。轮到他买票了,他双手撑着售票窗台,把头伸进窗里去,满口劣质烟草味喷到女售票员的脸上了。售票员赶紧本能地往后退缩,生怕碰到他的手。苏哈阴阳怪气地说:
“我突然心情不好,不看这破电影了,就为看看你。”
没有谁愿意惹苏哈,怕给自己带来麻烦和厄难。如果不是做了太出格的事情,派出所也不愿意搭理他,因为他愿意在派出所的拘留室里待,待多久都行,反正他没正经的事可做。
当然,他只是一个小流氓而已,并不干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之事。除了对女孩子不玩流氓之外,就是在肉行喝点小酒赖账。但长此以往,镇上的人对苏哈已生恨意。特别是何清莲出现后,他变本加厉,像发情的疯狗,骚扰何清莲。大伙看不下去了,期待有人挺身而出,狠狠地教训他,哪怕取了他的性命也不足惜。
何清莲是在那年夏天出现的。中渡刚来了一场大暴雨,发了一场洪水,到处狼籍一片,但空气特别清新,惊魂甫定的人们纷纷涌到电影院看电影。
那天中午,电影院门前又出现了排长队买票的情形,队伍都排到马路上去了。今天的电影是香港的《英雄本色》,因为对周润发的喜爱,大家兴致很高。苏哈如期而至,吊儿郎当、死皮赖脸的,要插队,但左瞧右瞧,不知道插到哪个女青年的面前。女青年们惴惴不安,都害怕他插到自己的跟前或身后。
这天队伍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姑娘。后来人们才知道她的名字叫何清莲。她的出现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苏哈,看到何清莲的时候,他惊呆了,不知所措。她太美了,超凡脱俗,如雨后迎风飘逸的映山红、晨光中绽放的白莲花。她的肌肤嫩滑如雏鹿,白里透着粉红——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土和人儿才有这样的肌肤啊。镇上所有见过何清莲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公认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像林青霞,但比林青霞更漂亮、更丰润、更青涩。不仅如此,何清莲身上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味,不完全是人的气味,让苏哈十分迷醉。
“我说不清楚她身上散发的是什么气味,像酒一样把我灌醉了。”苏哈说的是真的,因为他每次见过何清莲后,整个人变得迷迷糊糊、摇摇晃晃的,还有点与身份不符的斯文气,不太像一个粗鲁的流氓。
到底是卑微的小人物,苏哈露出罕见的自卑、拘谨和胆怯,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队伍往前蠕动,他就站在队伍之外,始终不曾插队,就静静地看着何清莲,直到她买了票,走进电影院,他才怅然若失地蹲在电影院的屋檐下,抽劣质的烟,一根接一根,很快烟盒便空荡荡的。他把烟盒狠狠地捏成纸球,往地上摔去。
“妈的,我要娶了她。”苏哈对自己说。说的时候并不自信,甚至比刚才更加胆怯。
从此以后,何清莲每隔三天总要到镇上看电影。每次她都是一个人骑自行车到镇上,不怎么说话,给人冷傲、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她从不逛街,每次出现,都是直奔电影院,看完电影便匆匆离开。何清莲出现过的地方,仿佛都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清香。苏哈沿着何清莲走过的路线,张开鼻子使劲地闻,仿佛是在用鼻子吃面条。镇上的人说苏哈像一只流浪公狗。
这只公狗在积攒勇气,像一个贫困户积攒存款。旁观几次之后,苏哈有了一点勇气。他要进攻了。
有一次,何清莲出现在电影院的门外,苏哈以她为圆点绕了大三圈,觉得已经把何清莲困住了,便迎上去,客气地问:您好!我可以请你看电影吗?
何清莲冷冷地、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甚至粉红的嘴唇连动也没有动一下,便转过脸去,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如果是其他女孩子这样对他,苏哈早已经恶言相讽:装什么正经?
虽然受到了怠慢和冷遇,但苏哈没有做出不爽的举动,反而显得害羞和尴尬,不说什么,识趣地离开,远远地躲在角落里,连烟也没有抽。
然而,苏哈毕竟是苏哈,流氓到底是流氓,事后在马仔奚落和怂恿下,他重新露出了厚颜无耻的本色,敢于通过插队的方式靠近何清莲了。每次看到她出现在购票的队伍中,他都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的背影,但可能被她的冷傲震慑,不敢对她有轻浮之举,始终跟她保持20厘米的距离。人们都深感奇怪,苏哈为什么会畏惧她呢?但他们很快明白,是苏哈被何清莲迷住了,不知所措。其他女孩子安全了,但她们觉得,如果用何清莲被苏哈玷污换来她们的安全是不道德的,甚至觉得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让清莲遭到苏哈的黑手。世界上最肮脏的手玷污世界上最美的肌肤,那将是世界上最不忍心最残酷的事情。
苏哈还时不时嬉皮笑脸地跟何清莲搭讪,但何清莲根本无意理会他。不仅如此,其他人搭讪,哪怕是善意的搭讪,她也不回应,最多只是脸上微微一笑,鲜嫩的嘴唇不经意地动一下,她似乎并不希望与镇上任何人交往,哪怕点头之交,她只是来看电影而已。因此,大伙都觉得她傲慢了。也因此,没有谁知道她到底来自哪里,有什么背景。
越是这样,苏哈越想方设法靠近何清莲。有时候,苏哈手上有了钱,便跟售票员的要求票号必须是紧挨着何清莲。但他每次进电影院后发现,坐在何清莲位置上的都是另一个人。
这让他十分沮丧。电影散场后,他守在电影院门外,像猎狗一样等待何清莲的出现。他下决心了,电影散场后,他要对她死皮赖脸地纠缠,直到她搭理他,跟他一起在镇上散步,让镇上所有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他得手了,追到了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但每一次,苏哈都守不到她,仿佛她早已经猜到了苏哈的心思,从电影院里蒸发了。苏哈不甘心,吩咐他的马仔分别守在镇上的每一个出口,却依然一无所获。后来,售票窗口排队的队伍中再也看不到何清莲的身影。但看电影的人都说在电影院看到了她,她看电影可认真专心了,别人嘻闹、吃瓜子、随意走动、打情骂俏,她却纹丝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银幕,仿佛现实世界跟她毫无关系。苏哈想不明白何清莲是如何走进电影院的,觉得她在故意躲避他,让他丢人现眼。
“我没有对她做什么呀?我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了,她怎么能这样羞辱我?”苏哈感到委屈。
为了见到何清莲,苏哈守在电影院检票口,但哪见她的身影?电影散场了,从电影院里出来的人告诉苏哈,他亲眼看到何清莲坐在哪一排哪一个座位上,跟他只有隔着两个座位。
还有人对苏哈证明此言不虚。苏哈相信,何清莲确实没有缺席这一天的电影。他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随着嘲笑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终于恼羞成怒,发疯地寻找何清莲。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天下午,电影散场后,苏哈在武庙的前面,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突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让他迷醉的气味。敏感的他顿时明白,何清莲就在眼前。可是,举目搜索,却不见熟悉的梦寐以求的身影。他没有放弃,用猎狗的嗅觉去捕捉每一个可疑的人。一个戴着大大的灰色草帽、穿着黑色衣服的“老年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狐疑地将她拦住,用脏兮兮的手掀开遮挡了她脸面的草帽……
果然是何清莲。她竟然乔装打扮蒙骗了他多时。苏哈很得意,也心生怒火。
何清莲站住了,对苏哈怒斥道:“别碰我!”
苏哈怔了怔说:“我没碰你。”
何清莲说:“你碰了我的草帽!”
苏哈说:“我只是碰你的草帽。”
何清莲:“草帽是我的,你不能碰!”
苏哈意识到她不高兴了,赶紧把草帽还给她。但她不接,走了。
苏哈追上去:“你的草帽……”
何清莲:“你碰过东西,我不要了。”
苏哈向她伸出双手,掌心掌背反复让何清莲审查:“我的手干干净净的。为了你,每天我都把手放在响水瀑布那里的石头上搓洗过,皮都搓掉了几层……”
何清莲说:“你的手比狗屎还脏,用十条洛江的水也洗不干净!”
众目睽睽之下,苏哈感觉受到了天大的侮辱,露出了流氓的嘴脸。
“装什么正经!”把草帽硬生生地扣到何清莲的头上,“我就要用狗屎扣到你的头上!”
何清莲猛地把草帽摘下来,扔到一边。她的头发散乱了,好柔软乌黑的秀发,像响水瀑布那般美。苏哈重新捡起,强行再扣到她的头上。
何清莲再次扔掉草帽,愤怒地快步离开。苏哈不肯善罢干休,将她拦住。
“如果是其他女人这样羞辱我,我早扒了她的衣服。我对你手下留情,你必须给我面子,把草帽戴到你的头上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苏哈目露凶光,满脸狰狞,要豁出去了。围观的人感到了害怕,纷纷退避到一边。何清莲像一头受到惊吓的母鹿,侧身逃过苏哈的拦截,慌不择路,逃入南街,飞速地往洛江码头方向奔跑。苏哈紧追不舍。
没有人阻拦苏哈。因为他的马仔挥舞着刀子,不断威胁那些想冒险出头的人。
何清莲逃到码头榕树下,面对深不可测的洛江,感觉到无路可逃了。苏哈追了上来。
“只要你戴上草帽,我就饶了你!”苏哈说。
何清莲不答应。苏哈手举草帽,步步紧逼。何清莲理了理头发,回头警告苏哈:“别过来!”
大码头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纷纷劝苏哈放过何清莲。但苏哈不依不饶,晃动着草帽向何清莲迫近。
眼看就要被苏哈再次把草帽扣到自己的头上了,何清莲突然纵身一跳。
随着人们一声惊呼,湍急的江水瞬间吞没了何清莲……
但是,后来中渡的人们并不是说何清莲在洛江殉难,而是说她像一头矫健的小母鹿从这边跃过了洛江的那一边,往山上奔跑而去。现场目睹这一过程的所有人也信誓旦旦地证实了这一点。即便许多年过去了,他们仍这样说,让人坚信不疑。只是从此以后,何清莲再也没在中渡出现过。
大概是一年后,苏哈从狱里出来,重新回到了镇上。他依然经常出现在电影院门口,在大家的眼里,他没有多少变化,依然显得粗鲁,身上依然有永远无法褪去的流氓气和庸俗味,看上去双手永远脏兮兮的,只是比过去安静了一些,收敛了一些。
那天晌午,因为一场好电影,闻讯而来的观众早早在电影院售票窗口排起了长队。队伍很平静,苏哈蹲在墙角里抽烟,从气味来判断,烟比一年前更劣质。
突然,队伍的后面传来一声呦呦的叫声,大家往回看。
原来是一头梅花鹿。队伍出现一阵骚动,很多人哗啦一下全围了过去,把梅花鹿围得水泄不通。
这头梅花鹿长得很漂亮。四肢细细的,身材颀长,枣红色的皮肤白点斑驳,多好的肌肤啊。柔软的细毛,嫩滑的表皮。水灵灵的眼睛东张西望,对电影院充满了好奇,但却镇静自若,大家伸手摸它的脖子和背,它并不惊慌和排斥……
“它的角呢?树杈一般的鹿角呢?”有人问。
牵鹿的是一个陌生青年。他们才注意到这个年轻人长得挺拔、健硕,虽然瘦,脸黑,穿着朴素,头发长且乱,一看就知道是从深山里来的,但浑身上下充满了青春的刚劲,牙齿洁白,鼻梁高高挺起,眼睛炯炯有神。
“它是一头母鹿。母鹿是没有角的。”黑脸青年说。
大家明白了。苏哈从墙角那边走过来,好奇地看着这头漂亮的鹿。
“虽然没有树杈一般的角,但我喜欢母鹿。”她们说。
母鹿很温顺,皮肤很圆润,很滑,嘴唇很性感。
黑脸青年牵着梅花鹿站着排队。
“你也要看电影吗?”她们当中有人问。苏哈看得出来,她们对这个黑脸青年充满了兴趣和好感。这让苏哈生产了妒嫉。当然,其他男人也跟他一样。虽然脸有点黝黑,但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对,是质朴、善良和阳光的气质,显得真帅,真让人喜欢。
黑脸青年说:“我不看电影,是它嚷着要看。”
黑脸青年指了指母鹿。不像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但大家都笑了。
“本来现在是鹿苑最忙的时候,但我还是抽空陪它来看电影。”黑脸青年满眼爱意地看着母鹿。母鹿露出了羞涩和纯真的神色,难为情地煽动着喇叭般的耳朵。
她们一下子喜欢上了这头鹿。鹿举头看着她们,眼里满是善意、兴奋和亲切,仿佛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这眼神,我似乎见过。”她们当中有人说。
黑脸青年笑了笑。人们被眼前这头漂亮的母鹿吸引了,完全忘记了是来看电影的。
“我知道它是谁!”苏哈从人群里闪出来,看着鹿说。
大家异常惊诧。
“我闻出来了。它身上的味道,跟何清莲一模一样。”苏哈说。
她们发出“啊”的一声,恍然大悟。苏哈说的没有错,正如他说的那样,鹿身上散发着跟何清莲一样的气味。
苏哈扔烟头,黯然神伤。
黑脸青年说:“你们还记得何清莲……她是我的未婚妻。现在,她变成了一头鹿。”
人们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母鹿温顺地用嘴舔了舔黑脸青年的手,然后仰首发出一阵呦呦的长鸣,悦耳动听,声音穿墙而去,让人心灵震颤。
苏哈突然朝着母鹿扑通一声跪下去,双手抱着头号啕大哭,涕泪横飞。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把草帽给你戴上……”苏哈呜呜地说,语气里充满了悔恨和委屈。
母鹿受到了惊动,本能地往后退了退。当它安静下来,眼眶里满是泪水。黑脸青年抚摸着它的头和嘴,安慰它。她们明白了一切,纷纷伸手去抚摸她,它没有拒绝。她们当中,有人泪流满面。
苏哈跪在地上,母鹿近在咫尺。他纠结着,犹豫再三,几度试图伸手去触摸一下它的右前蹄。只有他观察到它的蹄上有粪便般的污泥。但最终还是把手缩了回去。他不敢,不能。
他恨不得换了一双看上去不脏的手。
电影院的电铃响了。放映进入倒计时。
黑脸青年说:“我们要看电影了。”
这时候大家突然醒悟过来,今天是来看电影的。
黑脸青年热情地招呼大家排队,自己主动排在队伍的最后。但所有的人都给他让路,请他第一个到窗口买票。推却不过,他只好牵着母鹿缓缓地走到售票窗口,买了两张票,欢快地走进了电影院。
电影开始了。电影院外空荡荡的,只有苏哈还在原来的地方,长跪不起。
后来的事情现在已经很少人知道和提起:
当天电影散场后,镇上的人看到苏哈目送黑脸青年牵着母鹿离开,一个人来到南街尽头的码头,何清莲纵身一跳的地方,呆坐到半夜。第二天,包括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彼时,众说纷纭。有人说,苏哈也纵身一跳,随江水而去,后来在月亮山上以一头公鹿的形象出现。看见它的人是以它浑身脏兮兮为证推测它就是苏哈的化身。看到人的时候,它也发出呦呦的叫声,尽管一点也不动听。
(刊于《湘江文艺》2022年第1期,责编冯祉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