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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宫悲歌
来源:河北日报 | 苏小青  2022年05月31日08:34

两千多年前,地位显要的宋子城,写满了历史兴衰,也见证了王朝更迭。战国时期,曾出现过一位悲壮歌者,那就是家喻户晓的“刺客”——荆轲。

据《史记·刺客列传》记载,荆轲,又名庆卿、荆卿、庆轲,卫国人,是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庆封的后代。及至战国,他跻身“刺客”之列。所谓“刺客”,绝非戏剧化的“杀手”,尽管离不开舞刀弄枪、争执杀伐,以非正常方式夺人性命,荆轲却呈现出另外的品性。一方面,他善于击剑,武功出众;另一方面,更喜爱读书,性情慷义。游历燕国之后,被推荐给太子丹。

当时,秦国灭赵,随即威胁燕国南界,太子丹非常震惧。荆轲献计,期望以秦国叛将樊於期之头,以及燕督亢地图,进献秦王,期间,择机行刺。显然,这是一种为国殉命的办法。

面对秦王的刺客,当属荆轲了。常说,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其实,任何时代与地域,都可能撞击出类似的突发事件与特殊人物。易水环流,荆轲别离了太子丹与好友高渐离。

高渐离以音乐闻名于世,击筑之悲声,在他的演绎中出神入化。筑形似琴,有十三弦,高渐离之前,古音有五阶,而其独创第六音“变徵”调式,悲凉沉郁,悠远高古。血色残阳中,高渐离做歌,送别刺客。长河落日,杜鹃散落。悲歌随之唱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其实,最勇敢的当事人,莫过于精于剑术的荆轲。他早把毕生的理想与追求,凝聚在冷森森的剑锋上。宝贵的“义”,早已超越了奋争与死亡。究竟荆轲是义士,还是莽夫?司马迁推崇他为“第一义士”。史家评论,公正确切,最能还原历史真相的,莫过于穿越时空的考证与观瞻吧。

很遗憾,最终,荆轲失败,秦并天下。高渐离为躲避追杀,隐姓埋名,漂泊至宋子城,这不过是一座普通小邑。高渐离潜伏于一家小酒馆,打理着酒保的差事,哪怕日常生活,也湮灭不了万千心绪。他与荆轲殊途同归,始终为崇尚的理想,默默地付出着。难怪陶渊明感叹:“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当年,远在庙堂之上的秦王,早已听闻宋子城这位音乐大师高渐离。他对“筑乐”情有独钟,于是借机召见。秦王小心翼翼,处处设防,唯恐未死的仇家赶来报复。很奇怪,他却惦记着那名小小的乐师。犹如美国作家海明威,虽然创作出《永别了,武器》,却难以回避被迫击炮击中、抢救战友的传奇经历。不同时段的人生,的确存小异、求大同。

高渐离受招,久坐寒夜,难以入睡,他不得不像荆轲那样,度量祸福,审视生命。王宫在前,任何兵刃都禁止入内,高渐离融铅灌入筑中,作为隐藏的武器。刚一入宫,他的心思就被秦宫看透了。秦王随即命人燃马粪熏瞎其双眼,囚禁灭其心志。在高渐离的歌声中,秦王仰天大笑,以为天下再无未竟之业。

当然,高渐离复仇之心如烈火般熊燃。毕竟,他保持了最起码的忍耐与坚韧,他无数次忍辱表演,许多年负重弹奏,甚至他的歌声中,仿佛再无悲愤,只有对那至高君王的崇拜和赞叹。屈服让秦王获得最高的快感,他每每听琴饮酒,志得意满,就如目睹刺客死于剑下……

琴声不止,歌舞不息,就在此时,高渐离却终于发出最后一击,他凭自己聪慧的耳朵判定方向,用尽浑身力量,将沉重的乐器击出。顿时,那突如其来的休止符让世界静止了。庙堂之上的人们呆若木鸡。他们再次亲历了笨拙的攻击,目睹了必败的刺客,近触到赴死的歌者。即便再次失败又如何?这才是有血有肉、为国为民的慷慨悲歌呀。

秦宫,昔日不再,风烟渐去。当年,那两段生死相依的故事,依旧在史书缝隙中,活灵活现地演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