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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建平:次第春风到独龙
来源:文艺报 | 顾建平  2022年05月11日10:05

主题性的非虚构文学创作成功与否,关键在于三方面:一是如何从众多个案中选择最极致、最具说服力或最具代表性的个案作为纪实主体;二是切入的角度;三是众多的素材如何剪裁与重组。《独龙春风》以一个民族在新中国建立之后的两大跨越书写扶贫攻坚、乡村振兴,在这三个方面为我们提供了成功的范例。

2021年2月25日,在北京召开的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庄严宣告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占全球四分之一人口的大国全面脱贫,这是人类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这是中国共产党继新中国建立之后取得的又一伟大胜利,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取得的辉煌成果。

脱贫攻坚是前一时期中国社会发展的主旋律之一,在神州大地,有数不清的成功例子。以此为题材的文学作品琳琅满目,但《独龙春风》别具一格,引人注目,它选择了生活在中缅边境、独龙江畔的少数民族——独龙族,作为讲述这一伟大工程的纪实主体。新中国成立时,独龙族的社会结构还类似原始社会末期父系家族公社,在中国境内仅剩1800余人,种族濒临灭绝。就是这样一个地处边僻之地,人口极少,“衣木叶,茹毛饮血”,社会形态原始落后的民族,在新中国成立后跨入了农耕文明,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在2014年精准扶贫政策的扶持下,2018年独龙族在云南率先实现了整族脱贫,2019年又开启了“巩固脱贫成效,实施乡村振兴”的新征程。独龙族的民族命运70余年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实现了两次历史性大跨越:第一次是从原始社会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第二次是优先于其他民族实现了整族脱贫,并昂首阔步迈向乡村振兴。这在人类历史上,堪称伟大的传奇。

我本人因为工作原因与个人兴趣,近30年间,将近50次到云南,脚踏过云南省域大部分土地,但云南的独龙江流域对我而言是块陌生的土地,栖居在这一流域的独龙族虽然听闻多次,但知之甚少,依然是“熟悉的陌生人”。在精准扶贫政策引导下完成脱贫攻坚任务的数千万人口中,独龙族绝对是特殊的人群。这样一个民族,这样一个特殊群体,从原始社会跨入现代文明,已经是巨大的飞跃,再从贫困落后状态脱贫致富,堪称社会发展史上的奇迹。《独龙春风》以此为题材,展示中国脱贫攻坚所取得的伟大成就,具有震撼人心的新旧对比,也因此具有无可辩驳的充分理由。每一位读者接触这篇作品,都会体验到灵魂的巨大震颤。

纪实文学写作者在确定叙事主体之后,往往会陷入新的困境:一大堆素材,各种不同的线索,不容易分清主次,更难以找到一个足以统领全篇的角度切入主题。

《独龙春风》的下篇《春风二度》写独龙族的第二次飞跃,很巧妙地从习近平总书记的两次回信切入主题。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二封信中有这样一句话:“新中国成立后,独龙族告别了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进入新时代,独龙族摆脱了长期存在的贫困状况。”这两句话恰好对应了新中国成立后独龙族的两次飞跃,引用这句话来开启下篇,足以提纲挈领,同时又照应了上篇的主题。

以脱贫攻坚、乡村振兴为主题的纪实文学,一系列相差悬殊的数字和一系列关于生存状况的描述对比,是必不可少的基础性材料。但是纪实文学作者不能做会计师、照相师,仅仅用静态的事实来说话,必须用具体生动的实例增加现场感,加重说服力,所以讲故事是纪实文学有效的表述方式,讲好故事才能让纪实作品保持活跃的文学性。

《独龙春风》上篇之以独龙族第一任县长孔志清与他的父亲孔目·金的经历为中心,讲独龙族在新中国建立之后命运之改变,让冷冰冰的历史材料有了温度,有了情感,有了喜乐愁怨、悲欢离合。如果要拍摄有关独龙族生活的影视剧,这对父子的经历就是现成的好故事。《独龙春风》下篇,比共和国年轻5岁的“老县长”高德荣是独龙族第二次飞跃的参与者和见证者。这位沐浴着新中国阳光雨露而成长、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的新一代独龙人,把建设家乡、振兴民族作为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在高德荣心中,独龙族两次飞跃的中间,还有一次重要飞跃,就是独龙江公路的修通,使独龙族人民获得了从封闭到开放的发展环境。“老县长”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许多感人的故事,获得了一系列崇高荣誉,以致他退休多年,有关他的佳话还在广泛流传。

纪实即纪事,事在人为,纪事必须写人,写人就得写故事,因此纪实作品才得以区别于报道与汇报材料,被称为纪实文学。脱贫致富、乡村振兴涉及千家万户各色人群,独龙族只是其中的一个,人口上也属于极少数,但也是最令人称奇赞叹的极致个例。许多读者都是因为《独龙春风》才了解这个民族,了解一项英明决策所具有的巨大社会推动力。

《独龙春风》是大历史宏观叙事背景下个体叙事的一个典型范本,是纪实文学的一本厚重之作,它证明了文学在历史与现实面前所具有的果敢与清醒,以及它视通千里的穿透力,和截断众流的理性与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