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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崔琦:曲艺与文学
来源:文艺报 | 崔琦  2021年12月14日08:09
关键词:崔琦

中国作协要召开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朋友让我谈些创作体会,我想了一想,难拂友人盛意,便答应写几句。为什么还要“想了一想”呢?因为我是个曲艺人,几十年来也写了几百篇相声、快板、单弦、大鼓、文论等曲艺类的作品,也出过几本书,但始终不习惯自称为“作家”。提起曲艺,总觉着自己的专业离“文学”远,离“十样杂耍”更近;有些曲艺家入了曲协之后还要争取加入作协,心里老觉得作协好像更高一点,甚至有相声演员在台上也调侃说:“人家是‘做鞋’的,我们只是个‘取鞋’的。”当然这是笑谈。

其实,曲艺不仅离文学不远,而且还有着直接的关联。因为凡以语言文字为工具、形象化地反映客观现实的艺术,都在文学的范畴之内,不同之处在于,小说、散文偏于书面文学,而说唱艺术则侧重于口头文学,也可以称作“俗文学”。而俗文学在很多情形下是雅俗共赏的。如京韵大鼓《剑阁闻铃》:“从古来,巫山曾入襄王梦,我何以,欲梦卿时梦不成”;又如《红梅阁》:“虽受些晓风残月沾恩惠,怎奈她怨雨愁云总断肠”;再如《黛玉焚稿》:“她如今,鸳鸯夜入销金帐,我如今,孤雁秋风冷夕阳;她如今,名花并蒂栽瑶圃,我如今,嫩蕊含苞萎道旁;她如今,鱼水和同联比目,我如今,珠泣鲛绡泪万行;她如今,穿花蝴蝶随风舞,我如今,霜寒露冷夜漏长”……这些句子,可以说口头文学和书面文学并重,大俗大雅,或听或读,都会感受到文学的魅力和作用。因为传统的京韵大鼓大多源自清代子弟书,关于子弟书,启功先生是这样评价的,说它是“在古典诗歌四言、五言、七言、杂言等等路子几乎走穷时,创出来这种‘不以句害意’的诗体”,是可以与唐诗、宋词、元曲、明传奇相媲美的清代一“绝”。如此,这些传统的鼓曲唱词,读来赏心悦目,听着三日绕梁,那么考究,那么经典,那么“文学”,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其实多年以来,在曲艺创作方面,没怎么刻意强调作品的文学精神,大部分情况下都在提倡“新、奇、巧”的艺术构思和“小、快、灵”的特点,要求作品要立得住、叫得响、传得远。要有人、有事儿、有情、有趣儿、还要有劲儿。具体到我本人,在北京曲艺团职称是二级演员,创作只是业余爱好,这些年虽然也写了几百个段子,还曾获过中国曲艺牡丹奖文学奖,但却从来没细想过相声、鼓曲与“文学性”“文学精神”的挂钩。不过写得多了,就开始有意识地注意自己写作的质量和品位了。如在韵文写作中,除了四声、平仄讲究,韵脚妥帖工整以外,在遣词造句方面时刻告诫自己不马虎、不凑合,力求在每篇作品中都打磨出几句精彩段落或亮点句子,如我给张文甫师弟所著《弟子规中华美德故事说唱》写的序诗,就比平时多下了几分功夫:“辛勤有如蚕吐丝,笔耕不辍著曲词。推敲锤炼平仄字,苦寻妙句展才思。反复愿磨自挑刺,追求完美少瑕疵。锲而不舍谁与似,传作频出是天资”。这56个字,用的是从“一七”辙中细化出来的“姿丝”辙,可用的字极少,所以韵脚更显机巧;大同数来宝创始人柴氏昆仲,在大同家喻户晓,在当地小剧场演出几乎天天爆满,我曾在他们的“云海曲艺社”成立一周年的时候题诗以贺,第一句便是“艺出大同大不同”,这哥儿俩一见,鼓掌称赞:“神来之笔!”其实我只是想让自己写出的东西尽可能脱俗,尽量追求有些境界,并未想到在文学方面有什么造诣,更何况几年前我才知道有一个叫作“文学学”的学科,够浅薄的了。

我还写过一篇《相声能不能不说“shi”、“niao”、“pi”》(2013年),目的是想提高一下相声的品位,其实这跟提倡曲艺的文学精神也是有关联的。

这篇小文就写到这儿吧。值此第十次作代会召开之际,冒昧写下如上文字,仅以此表示小可对文学的敬畏,对文学家的仰慕和对作代会的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