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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沂蒙走出来的军旅文学骁将
来源:大众日报 | 刘兰慧  2021年11月12日08:10

书桌前,一支笔,一沓稿纸,一双手不停地书写,偶尔沉思。

写作的时刻,沂蒙的星空与苗长水的军旅生涯开始相连。

有时,他是个普通人,出生于沂河河畔,听老人讲述着沂蒙的故事,有着温存的儿时记忆;有时,他是个军人,手中握着枪杆子;更多时候,他是个写作者,坐在书桌前,成为手持笔杆子的战士,在文学的疆场挥洒笔墨。

“如果一个人不能爱置身其间的这块土地,那么,这个人关于爱国家之类的言辞也可能是空洞的——因而也是虚假的。”美国自然文学开创者之一缪尔如是说。沂蒙与军旅成为苗长水生命长河与文学世界中两枚最闪耀的徽章。

与苗长水接触,很容易被他举手投足间温润如水的气质所感染。

谈兴正浓时,他说:“趁着现在还跑得动,多跑跑基层,多下下部队,多掌握些部队的新变化、新情况。等再过几年,跑不动了,就好好沉淀和思考,争取写出一部全景式反映新军事变革的重量级作品。”看着他满头灰白的头发,记者不禁为他真诚的军人情怀和宏阔的文学理想所感动。

再一个春天也就是明年初,苗长水近两年的“重大任务”成果将在山东文艺出版社付梓。届时,原本鲜为人知的老渤海根据地的故事将呈现在广大读者面前。

创作基因何以生成

“我童年、少年时家庭生活都比较艰辛,特别是少年时代的‘文革’期间,父亲很少能在文学上给予指导,父母在我开始小说写作后,确实可以随时给我提供许多宝贵生活细节,这一点也是我的得天独厚,但要取得成功,自然是要走出家庭的小宇宙。”

1953年3月,苗长水出生在沂南县苗家庄一个农家院落的北屋里。因为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他出生得有些困难,看着仿佛不能成活了。老奶奶抱着他,放到院子中的太阳下,晒了三天,竟然活了下来。

父亲是抗战时期就在沂蒙革命老区闻名的“孩子诗人”苗得雨。然而,在苗长水的童年时代,由于政治运动,父亲难以给予他更多文学指导。他文学道路的选择主要得益于到部队后从事文化宣传工作的需要,甚至父子两人在创作观点和理念上反而有不少争议和矛盾。

“父亲始终在努力地创作,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叫来了急救车之后,发现他在书桌前趴着。在父亲的散文中打捞细节并扩充,再加上自己的童年记忆。”苗长水的第一部中篇小说《季节桥》便得益于父亲的散文《村子里最早的共产党员》,其中胡儿和采妮的故事给了他很大启发。苗长水基本上是从这部作品开始写沂蒙山,越写越成熟,逐步形成了个人风格。

母亲矫永如已经88岁高龄,当年是莒南红色根据地的“小识字班”,在家乡的农村剧团演过戏,参加过许多革命活动。父亲到莒南县采访剧团会演时,二人相识。“母亲很坚韧,日本鬼子来扫荡时,我的三姨还在襁褓中,姥姥是个小脚,实在跑不动了,不得已要扔掉三姨。十几岁的母亲却坚决地抱过妹妹,在田地里一步跨好几个坎。三姨到现在都很感激母亲。家里五个孩子,母亲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刻,把家里男女老少都照料得很好,非常不容易。她时常骄傲地说:好在都活下来了。”苗长水说。

在文学创作中,有很多民俗、时令的东西把握不准,苗长水便求助母亲。1947年5月,国民党整编七十四师被围歼于孟良崮。作为张灵甫的老乡,被称为“狡如狐、猛如虎”的国民党整编十一师师长胡琏,马上在南麻就地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志在必胜的我军又遭遇七天七夜的大雨,最终没有拿下胡琏这只狐狸。在进行创作时,苗长水就问母亲当时的天气情况,母亲的记忆非常清楚,她说从那时到现在,几十年都还没下过那么大的雨,高粱地的积水都没过腿。这样的时刻很多,母亲是苗长水创作时的好顾问。

很多作家都记得自己的阅读史。青少年时代的苗长水便已隐隐察觉,阅读会是一件和长大成人之间充满关联的事。“读得最多的是鲁迅的书和毛主席的著作,从中学到很多东西,得到一些文学的启蒙。当时,红色革命文化盛极一时,红色经典文学必不可少。”“在对外国文学的走马观花”中,他收获颇丰。人道主义色彩浓厚的苏联文学、以法国梅里美的《嘉尓曼》《高龙巴》为代表的西方文学,其兼具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创作手法、冷静而又感性的文风对苗长水影响很大。《牛虻》中爱国志士身上那种狂热激昂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静静的顿河》中那种宏大战争背景和社会动荡下沧桑而厚重的历史意蕴成为他形成创作风格的原因之一。

“当兵时,我们师宣传队汇聚了许多英才,电影《今夜有暴风雪》的导演孙周、电视剧《军人使命》的导演张辉力等都曾是我的战友。”1973年苗长水开始在军区《前卫报》上发表诗歌作品,有《连队小鞋匠》《军民协力运肥忙》等,现在读来非常稚嫩,却具有那个年代浓郁的连队生活气息。后来,他先后在师里的报道组写新闻、在创作组写文艺作品。1979年,他到《前卫报》做副刊编辑,锤炼了自身的语言功底。打包好前期的文学储备,苗长水沿着文学创作的道路出发了。

“当时恰逢改革开放之始,亦是新时期文学的黄金时代,我们那一届军艺文学系同学的创作谈合集题目便是《迎着八面来风》。”1984年,作家徐怀中在解放军艺术学院创办文学系,首届招收35名学员。后来,包括莫言在内,他们中许多人都成了文坛的佼佼者,苗长水便是其中一员。

“虽然徐怀中是战争年代走来的老战士,但却始终努力地走在我国军事文学创作与探索的前沿。从新中国成立初期到改革开放,一直都努力作一些尝试和突破。他的指导,对于我们这些从基层部队来的年轻作家,冲击非常之大。他睿智、不拘小节的管理方式,是军艺文学系第一期同学能出现获得诺贝尔奖作家的决定性原因。那时同学们晚上爬格子追赶新潮流,早晨不起床听课,曾经差点气哭洪子诚老师。洪子诚老师给我们讲现代文学课,有时阶梯教室里只剩下六个人。这样的情况,徐怀中系主任竟然能够容忍。”苗长水回忆道。

彼时,拉美爆炸文学、俄罗斯解冻文学等世界文学艺术流派冲击着大家的思想观念。军艺本身没有老师,请的都是北京文艺界思想比较开放的一些人来讲课,也经常过来一些国内知名电影导演之类的人物。看过很多芭蕾舞的演出,接触到各种新浪潮的电影,同学们触动很大。那时候,苗长水全身心地接触各种流派,内心很沸腾。

建立红色沂蒙的文学坐标

在创作摸索期,苗长水曾进行都市现实题材和先锋性写作试验,最终他选择了一条适合自己的文学道路——沂蒙山革命历史题材小说,找到了类似福克纳的“那张属于自己的邮票”。他觉得自己幸运,“找到了,就势如破竹,物我两忘,什么都扑面而来。”

“沂蒙人以忠厚为美德,不刁蛮、较少背叛、较多甘于付出,是一种地域文化形成的品质、人格”,苗长水在《沂蒙的红色意象》中如是说。人既要表达情感,也要传承集体记忆,一个村庄一个家族都有它的英雄人物。小说中的沂蒙书写,时空是集中的。他写汶河两岸,写土改,写抗美援朝;他笔下的人物有掩护伤员的老乡、妇救会长、农会干部、识字班姑娘等等。

人生的第一个高光时刻很快到来。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毕业后,苗长水回到了沂蒙大地。1987年,他创作的中篇小说《冬天与夏天的区别》发表在《解放军文艺》第4期,并被《新华文摘》《人民日报》等多家媒体转载,荣获1987—1988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

“诗意一点说”,回忆起家乡,他语速缓慢,“沂蒙的山不很高,也多平原与河流,人民乐观、阳光、豁达。我每次走到那儿,还是为这片地域骄傲,革命和战争给这片土地带来了创痛,也给这里带来亘古未有的高度。”

沂蒙文化的浸润和童年记忆的滋养让苗长水的生命充满爱的力量,他用细腻绵密的情思和舒缓平静的笔调建构出精神灵魂的栖居地,吟诵着沂蒙山那一方水土下的人性人情美,得到了普遍赞誉:“朴实自然的低调叙述和绵密细腻的情感流露”成为他文学创作中最美的收获。苗长水以源自沂蒙山的、叮咚作响的“长长的流水”般的个人气质,“委婉细致而又反复坚定地向我们展现了在历史的黑暗时刻中,中华儿女人情人性美的花朵的生命形态和缓缓开放的自然过程。”

“过去写沂蒙山区的作品很多,像《红嫂》《红日》等,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受限于时代,都是纯粹地描写革命战争,对人性、文化性则关注不够。”苗长水喜欢抒情浪漫派的作品。随后,他又将目光从对英雄和革命理想的礼赞转移到对普通人精神世界的挖掘,接连创作了《染坊之子》《犁越芳冢》等一系列以革命战争中的沂蒙山为创作背景的小说。这些反映沂蒙山与沂蒙人的作品奠定了苗长水在文坛的地位。

沂蒙像一颗星星,照亮了苗长水的写作生活。童年经验是一个作家最宝贵的财富,许多作家的佳作都是在书写童年记忆。他一直透过童年的望远镜照见现实生活,对自己生长的那方土地,对每一个世俗日子恒久的爱执着地贯穿于字里行间。他多次追忆起沂蒙。父亲去世后,沂南县人民政府将苗得雨故居那座农家小院批准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关于故乡的回忆,在文章《我有一棵榆树》中可以觅得一些痕迹。故乡是一个作家最重要的文学大学,童年的记忆与成年后重归故里的感受糅合在一起,他的作品因而具备了别样视角,呈现出着重刻画沂蒙山区的人性与文化性的创作风格。

“我的采访对象是广大官兵”

国家一遇到重大事件,作家也像战士打仗一样,用多年的刻苦训练和全力以赴的瞬间夺取山头。要以最快的速度、最真实的材料和最生动精彩的文字,把故事告诉公众。苗长水喜欢到现场,“我也采访,采访对象是新军事变革下的广大官兵。”

“作为军旅作家,我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源和条件,可以直接接触到军队生活,接触到众多的军长、师长、团长、政委以及基层的官兵,我有责任把他们的多姿多彩的形象写进小说和电视剧。新时期军队变革日新月异,有许多地方作家难以涉足的精彩。”特别是近二十多年,苗长水紧紧追踪新军事变革的步伐,他感到一个作家的写作生命有限,不能浪费自己的机遇和才华,况且军队作家不写军队现实还是失职。

从2000年之后,他进一步开阔叙述视野,将目光切换到时代感和生活气息浓郁的现实主义军旅小说这一领域。他创作了多部反映原生态部队生活现状的现实主义军旅小说,为“当代军事文学现场”提供了一种新的创作范式。他对当下和平年代民族精神的探寻、民族主义的自我认同、现代化军队的传承和建设、英雄主义的追念回忆,具有重要的时代价值和文学意义。这在一定程度上与沂蒙山革命历史题材所建构和探寻的民族精神有一定的传承关系。只是当下军旅题材作品的时代性更强,是处在“当代军事文学现场”之中进行的创作。

“军事生活说到底是为了打仗的生活,这在人类生活中,是无数种生活形态中最特殊的生活形态,在现在这样一个新的时代条件下,它的可能性在哪里?”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评论家李敬泽曾经当面向苗长水发出这样的疑问,同时也给予他一定的启发。

答案在他的作品中。“真实的战争和文学作品里描写的战争完全是两回事,真实的战争是血淋淋的。”苗长水曾到过云南边境的战争前线,真正的野战部队的军人是很苦的,为什么他们要吃这种苦?除了责任感之外,他们心灵上也有很多复杂的东西,文学作品应该表现这种复杂。

苗长水是从基层战士中走出来的,特别懂得哪些人是重要的角色,哪些人可以在平时和战时以及特殊时刻放出光芒。《超越攻击》中不畏艰难、奋力推行军事改革的寒星,《梦焰》中刚毅正直、心系百姓的唐阙等人物形象都令人印象深刻,苗长水的作品极力呈现了人物的精神困境和内心矛盾。虽然《超越攻击》《梦焰》没有得到像沂蒙题材小说那样高的评价,但苗长水最为欣慰的是,这两部作品都获得了许多部队指战员的认可。通过这些作品,他结交了一大群“铁哥们儿”。

《军事忠诚》这部作品就是苗长水在军旅生活中浸泡,并且从原型人物身上发现和感受得来的。他花费一年多的时间对广大官兵进行跟踪采访,接触走访上百个人物,记下数十万字的采访笔记。在与困难户对话中,苗长水一次次泪流满面;在与小说主人公原型——原河南省焦作军分区司令员阚辉交心时,他一次次受到心灵的震撼。苗长水说这是一部“赶”出来甚至是“抢”出来的长篇小说。有了这些经历,也使他非常熟悉部队生活现实状况,因而对当代军营和军人拥有一种深入理解的审视。

2008年,已过知天命年纪的他参与了5·12汶川抗震救灾并创作出长篇报告文学《北线大出击——5·12四川汶川抗震救灾日记》。在办公室接到出征命令,他立即跟随“前指”出发。原济南军区部队前后出动5万多官兵,从1000多公里以外的鲁豫军营星夜向四川急驰。像战争一样紧张焦虑的日日夜夜里,他们奋战在南到都江堰、彭州,北到青川、平武一线的大片重灾区,每个人都经历了最严峻的考验。“我们仍然有许多难忘和感人的故事没有写出来,特别是用文学的手法表现出来。5万余官兵千里抗震,从空中、公路、铁路线上紧急开往一线投入抗震斗争的情景,是我军鲜有的非战争军事行动。”他相信,今后会从这5万多官兵的口中和笔下,流淌出无数值得铭记的历史。

写好老渤海的故事

成为近两年的“重大任务”

“战争年代,八路军最先到达渤海根据地,先有冀鲁边,后有沂蒙山。”谈及近期的创作计划,书写渤海根据地的战争故事成为苗长水近两年的“重大任务”。该作品一如既往地执着于以诗意浪漫、温情细腻的笔调挖掘战争岁月和军营生活的无限韵味,用细致入微的眼光勘探着被遮蔽的生命存在,谱写着一个个自强不息、鲜活真实的生命记忆,记录着个体情感的心灵秘史和灵魂力量。

渤海根据地位于齐北燕南,齐临东海,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苗长水近两年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些人的故事讲给大家听。那块由黄河入海口淤地形成的处女地,曾在新中国成立征途中建立起一座座坚定信仰和伟大人民战争的纪念碑。作品讲述的就是那些已经镌刻在纪念碑上的不会被忘却的故事。

渤海根据地的部队虽然没有红军、八路军的主力部队,但他们在为数不多的红军干部培养下,敢于同全副现代化装备的日本鬼子拼刺刀、打硬仗,锻炼出英勇善战的渤海子弟兵。渤海人民在极为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忘我无私地为八路军筹粮、筹款、筹集武器物资。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无私无畏地参军支前,涌现出一门父子多人同参军,一个村庄组成一支连队的感人事迹,还涌现出举家纾难的惨烈故事。渤海子弟兵响应党中央毛主席号召,抗战胜利率先进军东北。孟良崮战役后,山东军区和华野40万党政军干部群众以及从广东撤回的两广纵队,北渡黄河,撤到渤海根据地休整一年多时间,得到渤海人民无私的接纳和支援。从辽沈、淮海、平津、渡江战役,到攻克济南,解放上海,直到我军战史中的两次渡海作战:金门之战、解放海南岛,渤海子弟兵用自己特有的不屈不挠、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精神,为新中国成立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中国人民解放军四大野战军和华北军区野战部队均有渤海子弟兵部队,渤海子弟兵的征战史也是一部人类征战奇迹。

“小说是文字性的东西,在这篇小说中,我毫无保留地运用我所能掌握的文字表现方式,不拘一格地进行书写。”这次创作,成为苗长水一个时期写作经验的总结。作品运用了很多精彩的写作技巧,既运用革命的又运用现代的艺术创作手段描摹了人性之光,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也都用力颇深,比如小说中有四位光芒四射的女性人物形象,读者可以先行参看《说说老渤海的“女神故事”》这篇文章。预计2022年初,苗长水写渤海根据地的著作将在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尽管省外一些出版社给出更优的条件,但他最后还是将作品给了山东本土的出版社付梓。

反复打捞、淘洗、咀嚼自己的生活,不肯浪费一丝灵感,似乎是他写作的本能。整个采访过程中,他语速缓慢、神情坚定,始终散发着长期在写作状态下生活的人所具备的认真。

无论是温情脉脉、款款深情的沂蒙山题材还是铁骨铮铮、意气风发的军旅题材,苗长水都能以一种独特的叙述视角和安然若素的文学态度更新人们对军旅文学的思考和认知。借助作品,他追忆着老一辈革命精神,发掘出传统民族精神在当今社会的价值和意义,从侧面折射出文学与民族精神、文学与地域文化、文学与人性、文学与时代等重大命题。

窗外阳光清晰地映照出升腾的烟尘,在客厅的灯光下,在一堆老摆件中,年近古稀的苗长水倒显得年轻起来。

“晚年写作”从时间概念和文学概念上来说,已经到来。如今,苗长水依然笔耕不辍,始终以一种“冲锋的战士”的姿态,书写着下一部作品。“我还没有写出心目中我能写出来的经典作品”,他会一直在文学的道路上行进下去,每一天、每一步都是在不断地向写作进军。对军人战友、对沂蒙百姓、对民族、对国家的爱,早已融入他的文学、他的生命。

(苗长水,1953年生,山东沂南人。原济南军区政治部创作室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著有中短篇小说集《犁越芳冢》《染坊之子》,长篇小说《超越攻击》等。曾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十月》文学奖,1992年获庄重文文学奖,2002年获冯牧文学奖。《染坊之子》《御花园》等作品被译为英文、法文出版,走出国门,抵达新的阅读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