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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则臣《青城》:男性作家如何写女性题材
来源:澎湃新闻 | 高丹  2021年10月29日16:06

近日,徐则臣推出最新中短篇小说集《青城》,并修订再版经典小说集《跑步穿过中关村》《如果大雪封门》。《青城》一书中,作者以三篇爱情故事讲述三位女性的情感遭际。《跑步穿过中关村》展现了“北漂”这一特殊群体动荡、困窘而又不无喜剧意味的底层生活。《如果大雪封门》涵盖了作者创作的两大脉络——“北京”和“花街”,大都市的生活恍若梦境,现实却不免艰难。

值《青城》出版,“让天使在针尖上跳舞——徐则臣中短篇小说分享会”在京举办。作家、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邱华栋,评论家张莉,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丛治辰及徐则臣围绕这三部小说进行了分享。

活动现场

徐则臣是首位70后茅盾文学奖得主,现为《人民文学》副主编,著有《耶路撒冷》《北上》《王城如海》《跑步穿过中关村》《如果大雪封门》《青云谷童话》等。

徐则臣

具有社会性别意识的写作

徐则臣的新作《青城》,包括《西夏》《居延》《青城》三篇小说,以三个地名作为三个女性的名字,来书写她们互相独立、却又内在关联着的命运。就《青城》这部小说集来说,它的创作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在介绍《青城》的写作过程时,徐则臣谈道:“《西夏》的写作时间大概是2003年左右,这个小说快二十年了,如果让我回头去看,挑几个让我最感动的、最有话说的,《西夏》是为数不多的小说之一。《居延》是到我个人结婚以后,我觉得对家庭、对婚姻、对女性有了更深入和更开阔的认识以后写的一个作品。这两者之间的跨度大概在八年左右,《青城》是前两年写的,时间拉得更长。”

这几个小说有点意思,跟地理和历史有关系,“我个人特别喜欢用地名做小说的人的名字,比如敦煌、平阳、平遥,我觉得这些名字特别有意思,当你把这个地名拿过来做人名的时候它天然就有一个历史和文化的纵深。即使你搞不清楚这个地名有多深厚的内涵,比如西夏或者居延,但是它在历史中存在,就自然会给人物的命运、性格复杂性提供新的阐释的面向。”徐则臣谈道。

《青城》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三篇文章写的都是女性,徐则臣谈道:“对一个男性作家来说,可能关于女性的写作,尤其对女性形象的塑造,一直被很多读者既期待又诟病。她们会觉得男作家,尤其是像我这样的直男,对女性的了解不是特别深入,或者看这个人物形象的时候觉得有点什么问题。所以一个作家会跟自己较劲,希望有所突破,让自己满意,也让读者满意。”

徐则臣坦言,完成《西夏》和《居延》之后,隔了很多年,因为一系列的机缘巧合——在峨眉山上想到以“青城”为名;成都周边游、临摹赵熙的字、与作家阿来相约出行看鹰等等,诸多因素糅合到一起,便有了《青城》。“写完以后,这三个姐妹,至少到目前为止,在我四十岁之前,我对女性的、婚姻的、爱情的、家庭的一些看法,差不多都在这三个作品里面体现出来了。”徐则臣说。

张莉认为,“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人和人之间最难的,就是理解,尤其是一个人要跨越自己的性别去理解他人更难。一位小说家的作品要达到更高的高度,就需要有更高层面的社会性别意识。”

“这三部作品写了所有男人和女人之间最普适的一种关系,就是暧昧,这种暧昧是如何发展的,这是小说里面一直要努力探讨的一个问题。”张莉谈道。

在张莉看来,徐则臣的写作是具有社会性别意识的写作:“我自己看这三部作品的时候,一方面显示出这位作家,经过时间的淘洗,他对男女关系复杂性的理解,已经不是二元对立的思考了。他写出了今天这个时代的女性更为复杂的生存状态,一方面你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美好、奉献,同时你也可以看到他们身上的那种非常刚性、非常有骨头的一面。因为男性书写里面关于女性通常是两种类型,一个是天使,一个是荡妇。其实在这两种类型之外,中国文学史上自古以来还有一种女性的类型,就是飞蛾扑火式的女性,她奉献,她隐忍,她像地母一样,但同时她有她的刚烈性,窦娥冤、杜丽娘死而复生,死了也要战斗到底的精神。西夏、居延和青城,她们虽然受困于某种困境,但是在细微处可以看到他们对自身命运和困境的反抗。”

丛治辰认为,《青城》中的三篇小说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它们体现了一个男性在不同阶段里面对于女性的不同认识。从未婚、刚刚结婚,直到与女性长久相伴,“比如《西夏》很神秘,很像是一个还没有真正把握住婚姻,甚至没有真正把握住爱情的人。女性对于一个男性来说,是很缥缈的或者很虚妄的产物。到了《居延》,就像张莉说的,特别动人的是一个女性在北京这座庞大的城市里,最后能够完全获得对于感情的自主性。这代表着男性开始跟女性一起生活了,开始对女性的主体性有了比较成熟的认识。而到了《青城》,是最后一个升华。”

城市让不同的故事发生

北京,作为一个重要的地域符号,同时标记在徐则臣与邱华栋的写作版图之中,但两人的写作角度却有着很大的不同。邱华栋表示,“我对北京的感受更想把它意象化,我的小说里面写实的部分不多,包括一些中篇小说,有一些现实的底色,但是我最终都把它意象化了,用诗歌的意象把它抽象出来,赋予它审美的价值。则臣的小说更有质地,他对北京的群体也好,个体生命的打量也好,更加具有一种现实主义的关怀。当然我们也各美其美,我们俩都是小说家,面对同一座城市,我们在写小说的时候处理的方式却是如此不同。”

张莉则表示,时代的变化,使得两位作家在同一片土地上,生长出完全不同的文学果实,一个代表着主体性,一个代表着速度感。

张莉说:“邱华栋来到北京以后所写的那些作品,实际上已经构成了北京人生活的历程。你如果了解北京青年的成长史,去读邱华栋的作品,完全可以勾勒出另外一种北漂的人生,但又有着北京的在地感、主体性。徐则臣则根据在北京租房的经验,从西郊开始写起,后来又慢慢写圆明园、中关村,从那些地方看世界。他看世界的角度就是跑步穿过中关村的角度。徐则臣他用这样的方式,书写了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速度感和地方感,中关村就是整个世界最耀眼的地方,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都欣欣向荣,但同时有一种速度,就是跑步。北京西郊青年,他们进入不了我们的生活,但是又时时刻刻在我们的生活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