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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21年第5期|陈斌先:补甑(节选)
来源:《当代》2021年第5期 | 陈斌先  2021年09月26日08:03

导读

人造物,物怡人,为何千年前的瓦甑,后人无法仿制?家族的兴衰,婚姻的圆缺,仕途的浮沉,三个人的命运怎样被这只古甑改变?物格与仁德,破碎与修复,若有所悟之时,人已老,事皆非。

补甑(节选)

陈斌先

1

胡太息一本正经说,天地人,世之三元也。

周三圭斜睨他半天,掸掸衣袖说,姓啥名谁也忘了?

这次出行,是郑大江撮合的。郑大江说,好歹都是曾经的女婿。“曾经”一词说出,胡太息瞬间跌入沉默,好半天才在电话里说,说来也是呀。

周三圭那边在电话里犹豫半天,最后问,一起回去好吗?

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郑大江灵机一动,故意调侃下。

约好了时间,郑大江替周三圭订好了高铁票,又替胡太息订好了机票,让手下把车次、班次发给他们,而后先行一步,到了三元的黍离亭,坐等胡太息和周三圭。

2

黍离亭民宿坐落在国道的旁边,庐三(庐州到三元)灌渠的一侧。灌溉渠两边早已打造成了风景带,成了乡村旅游的热门地。民宿老总郑大吕趁机将居住的旧房子装修一下,顺势改叫了黍离亭。问题是,绿化带两边的风景太过单调和孤立,民宿生意始终不死不活的。郑大吕急眼了,找到当地一位算命大师,苦霜霜说,再这么下去,熬㞗了。所谓的算命大师,不过是民间一位老者,可他稔熟《易经》,张口便能背出一段,让人觉得有些神秘莫测。算命先生见郑大吕火烧眉毛的样子,捋捋胡子,才慢吞吞说,用了“黍离”,何不统统用上《诗经》《楚辞》的篇名?郑大吕拍拍脑壳,醍醐灌顶一般大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郑大吕倾尽积蓄,在黍离亭周边又建了麦秀阁、九歌廊、天问坡、九章榭、九怀渠啥的。不到半年时间,黍离亭突然间名声大噪,兀地火了。就连“人间诗意哪里寻?请到三元黍离亭”“住下黍离亭,难了三元情”这样不伦不类的广告词也跟着火了起来。

生意好,郑大吕的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这天,他剔着牙花对参观的人群说,起高楼,宴宾客,五湖四海皆兄弟,欢迎,欢迎。

郑大江跟郑大吕扯上了兄弟,自然会把胡太息和周三圭安排到黍离亭这里。

走动间,郑大吕殷勤备至,在他眼里,胡太息何等人也,值得热情周到。

周三圭讨厌郑大吕异乎寻常的巴结状,始终冷翘着嘴唇,不想说话。郑大吕不管周三圭怎么想,依然百般讨好胡太息。等走到麦秀阁时,郑大吕紧走几步挨上前,小声问胡太息,要不要报告下书记和镇长呢?

胡太息不想打扰当地官员,这次回来纯属私下活动,听郑大吕反复问,斜眼看看郑大江,意思不用吧,说过不用的。

郑大江拉住郑大吕的胳膊说,老弟,不用,真的不用。

郑大吕依然不太甘心,吞吐说,三小姐走了,要不要请下周文的大哥周武和二姐周荃呢?

胡太息见郑大吕哪壶不开提哪壶,突然间多了尴尬,半天没有吭声。

郑大江急忙拦住郑大吕话头说,不用,不用。

周三圭也冷冷跟上一句,说过不用啦。

郑大吕讨厌周三圭多嘴,十分不悦地想,屁都不算的家伙,一直虎着脸,好在周三圭也不想搭理郑大吕,来来往往,倒也相安无事。

谁知到了餐桌,酒至酣畅之后,郑大江怎么就说起了发财,郑大吕来了劲,大咧咧说,我个穷小子,纯属瞎眼猫撞上了死耗子,日他碓子,让《诗经》和《楚辞》救了一命。“日他碓子”是庐州人口头禅,没有什么实指意义。胡太息听到郑大吕说出家乡的口头禅,感到亲切,张嘴跟上一句,日他碓子的,这就火啦?

可不是吗?火啦。郑大吕露出藏不住的得意。

周三圭皱皱眉头,放下酒杯,掸掸衣袖想,你个胡太息好歹也是庐州大学中文系毕业的,不说从政三十余年,单就官至正厅来说,也不该说这种没头没脑的口头禅,还是那般俗气。周三圭张了几次嘴,想怼胡太息几句,可始终插不上嘴,话总被郑大吕打断。

胡太息这里始终没有顾及周三圭的情绪,一直低头跟郑大吕说话。退休之后,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啦。在位时,不想说,不行。退休后,想说,没人听了。老婆见他一天到晚喋喋不休,常常冷鼻子冷眼说,老了要有老了的样子。胡太息看看小他十六岁的后娶老婆,愣怔想,在家也不能说话啦?见老婆不待见他说话,心生感慨,都说娶个小的好,直到今天才明白,从生理到心理,皆不同步呀。无处说话,唯有读书。老婆出门之后,他便躲进书房,捧起了书本。

很长一段时间,胡太息都在钻研《道德经》和《庄子》,由老庄追逐到王阳明,得了“格物致知”精髓后,一拍大腿说,日他碓子的,白瞎活了。这番到了黍离亭,又到了三元,胡太息什么都感到亲切,压在心里的话就像灌渠的水潺潺向前,他想说天说地,说格局和境界,更想说大悲悯情怀。天地人,世之三元也,就是这么说出来的。

周三圭不比胡太息,参加工作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庐州,尤其离婚后,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了,好像连笑都忘记了。也难怪,先前儿子一年还能回家看他几回,现在连儿子也很少看他了。一套房子,一个人,想笑,笑给谁看呢?他没有那种疏离的亲切,倒生出一些挫败感,尤其见到郑大吕百般讨好胡太息,那种感觉嗖地堵到嗓子眼,只可惜,他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

好在周三圭在单位也不太说话,更不会笑,人们早把他当成了“完了”之人。周三圭一肚子不服气,听到别人说他完了,常常拧着脖子想,我会完吗?为了证明自己不会“完了”,憋着口气,写人文实录,陆续发表了《庐州地名探录》《石板冲史话探寻》《九里庙前因后果》《三元人文考证》等文章。文章发出,周三圭来了精神,捧着杂志问同事,我完了吗?完了能这样吗?

同事多数笑而不答。害得周三圭常常一个人躲在家里喝闷酒,微醺时,才对着空气说,我完了?你们完了才对。感觉不过瘾,又对着酒杯说,清者独孤僻,补者心最高,你们懂个屁。

好长时间,单位没有遇见喜事了。前几年,一个同事转岗任了其他单位的负责人,这对方志办来说,真是天大的骄傲,大家座谈送行时,轮到周三圭发言了,谁也料想不到,他竟然不合时宜地说起《红楼梦》中的《好了歌》: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那种尴尬,可想而知。好在大家不会跟周三圭计较,最后相视会意一笑,意思是:一个好端端的人,咋说毁就毁了?周三圭见别人理解不了他的意思,跟着哼了一声,心想:咋跟你们成了同事?

胡太息跟郑大吕这边越说越投机,竟然站起来搂住脖子碰杯。周三圭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对着胡太息大声说,不说“三元”倒也罢了,说了,得按正经说。周三圭口气有些咄咄逼人,见胡太息瞬间愣怔下来,他不顾一切地脱口而出,地名这等大事,岂能乱说?

胡太息知道周三圭性格,冷眼说,取“天地人”之气有何不可?

周三圭没想到胡太息还执迷不悟,于是控制声调,几乎一字一顿说,南宋之际,战乱不止,胡周郑三家人逃难至此,叫了“三元”,意取“三家联手,就此开泰”之意,何来“天地人”之说?

胡太息当然知道这等史实,问题是,郑大吕能把《诗经》和《楚辞》的篇名打造成风景,我说“天地人”之气有何不可?胡太息见周三圭恼羞成怒的样子,摇头说,大吕家的民房都能叫上黍离亭,略实取意,咋的?

周三圭怒不可遏问,在你们当官人的嘴里,是不是什么都敢瞎说?

这与当官何干呢?再说你周三圭不也是庐州方志办调研员吗?胡太息觉得周三圭不可理喻,摇头不语。

周三圭见胡太息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再次轻掸衣袖说,地名乃承载万物之器,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容不得妄想和臆造。

胡太息觉得争论下去无趣,可又憋不住心里的委屈,对着郑大江说,如他所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都是不对的啦。

周三圭没料到胡太息还敢掰扯,站起来争辩说,那说的是“道”,我说的是地名。

胡太息让周三圭怼得不知道说啥好,只好一声不吭低下头去。

陷入沉默时,谁也没有想到郑大吕这里来了气。按说这种争论与他郑大吕何干呢?郑大吕才多大?可郑大吕见胡太息受了委屈,呼啦站了起来,学着周三圭的口吻说,如你所说,黍离亭之类的名字都是妄想、臆造啦?

周三圭颤抖着嘴唇说,我说的是学问,你说的是生意。

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就是给人用的,我觉得胡厅说的比你说的好。郑大吕不想给周三圭丝毫面子。周三圭浑身战栗起来,你,你,俗人一个。

郑大江见场面失控,急忙打圆场说,争论这些有啥意思呢?喝酒、喝酒,吃菜、吃菜。

郑大江出面打圆场,胡太息自然见好就收,端起杯子故意显出大度,呵呵笑着对周三圭说,喝酒。周三圭本来就不想端杯,见郑大江挤眉弄眼的,气哼哼放下杯子。郑大吕见胡太息尴尬端杯,又主动跟胡太息碰杯,边碰边说,让我说,你们仨,胡厅水平最高。

周三圭独自喝光了杯中的酒,心里全是委屈,暗想,咋就遇到郑大吕这样的人?心里堵得慌,无处发泄,只听到嗓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郑大吕不管周三圭的情绪,哈哈大笑,进而与郑大江碰响了酒杯。

周三圭忍无可忍,没有丝毫犹豫,头也不回离开了酒桌。

周三圭走了,郑大吕说话更加放肆了,他指着郑大江说,哥,啥玩意儿,咋把这样的人领来了?

3

早餐后,仨人决定去看僧家窑。郑大吕嚷嚷要随行,周三圭看起来不肯妥协,说,你去,我走。

郑大吕没想到周三圭还生他的气,尴尬地看着郑大江。郑大江得给周三圭一些面子,回头劝郑大吕说,不用陪,你也不必耽误酒店生意。郑大吕看看周三圭,哼了一声,半天才转头对胡太息说,日他碓子的,算啦。郑大江劝慰说,算了,算了。

实际仨人心里都清楚为啥去看僧家窑,没有僧家窑就没有那只甑。那只甑早不知去处,至今,仨人都不能释怀,自然想去看看僧家窑。

这么说来,还得从甑说起。

甑是中国古代的蒸食用具,为甗的上半部分,与鬲通过镂空的箅相连。单独的甑并不太多见,通常与甗、鬲和箅并存。甑多为圆形,有耳或者无耳。出土的甑中,铜制品居多,铁制品也有,瓦制的很少。

然而,三小姐家就有一只瓦甑。

要怪就怪明智大师,谁让他闲来无事,竟然摔打土坯,拉条、晾坯、素描、上釉,最后烧制了那批甑呢?奇怪的是明智大师烧制的瓦甑,蒸煮火炙一概不烂,仿佛铜制的一般。后来几代窑师一直探寻明智大师的技法,曾选择无数种黏土试验,均以失败而告终。直到民国,一位窑师历经磨难,依然烧制不出明智大师那种瓦甑,怅然而叹,生与灭,不是吾等所能改变。

“非典”那年,到处喷洒消毒药水时,官至副处级调研员的周三圭突然想起了明智大师制作的那批甑,他专门找到时任房管局局长的胡太息说,物格属于人格,一人一物,终究无法仿制的。

非常时期,大家的神情都很严肃,胡太息正为防控疫情大为光火之时,见周三圭到办公室毕毕剥剥的,心里来气,没有搭理周三圭。周三圭想到一个问题,非要说清说透,他堵住胡太息的去路说,物和格的问题,想来你是清楚的。胡太息大概清楚了周三圭心里想说什么,心中咯噔一下,失去底气一般,弱弱问,人造物,物怡人,有啥不能模仿的?

周三圭讨厌胡太息当上房管局局长之后的说话口气,过去鉴于胡太息的声威,不敢造次,“非典”把人的情绪弄乱了,周三圭好像也变了一个人,挺直身板说,一物一气,味儿不同。怕胡太息听不明白,又用了一个通俗的比喻,好比腌腊菜,汗味不同,有的人腌制出的腊菜就臭,而有的人腌制出的腊菜就酸。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太息懒得与周三圭争论这等话题,故意转过身去。

周三圭不管不顾,继续感慨,可惜了明智大师的味道。

胡太息恼了,回头还了一句,你说说明智大师有啥味道?

周三圭嘀咕道,仁德的滋味。

这个周三圭,说他什么好呢?酸臭之味又扯上仁德,到底想说啥?

实际周三圭想说,拥有仁德之心的人,才能烧制出无人能及的甑。

说起明智大师的仁德,胡太息焉能不知?南宋偏居江南,惹得来来回回无数次拉锯之战。三元地处江淮之间,来回争战中,被战火殃及,饿殍遍野,苦难丛生。明智大师心有不忍,决定闭庙建窑,好招募劳工,以解周边民众苦厄。没想到,随着窑货四处热卖,劳工收入大增,三元很快成了江淮之间的富庶之地。明智大师因此扬名四方,引得南宋府尹专门派员前来慰问。胡太息想到这些,张嘴而出,明智大师的仁德之举,不是气味,是德行。

周三圭不服气,犟脖子争辩,仁德就是滋味。见胡太息心中有鬼似的,周三圭再次发问,请问后来的窑师为啥烧制不出明智大师造的那种甑呢?

胡太息怎么能知道。

周三圭料想胡太息不知,于是故作深沉说,少了仁德的滋味。

胡太息无法忍受周三圭的四六不着调,大声说,咋又扯上滋味啦?

周三圭冷冷说,仁德是有滋味的。

实际周三圭想说,文家改变了三元姓氏格局后,引发新的纷争,后人多有失德之举,焉能再烧制那样的甑呢?

要怪就怪昔日的文家祖上太能吃苦。那个看起来文弱不堪的后生孤身一人乞讨至僧家窑,寄居在僧家庙院外的蒿草中早已奄奄一息。要不是明智大师仁善,救他一命,只怕三元再也没有文家后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潦倒不堪的年轻后生,用了不到三十年的时间,一跃而成三元的首富。为此庐州地界谣言不断,有说“文见郑,风不顺”,有说“文见周,咕噜噜”,有说“文见胡,满地出”,最后有人把这些话归纳起来,变成一句话:“郑胡周遇见文,啥事都不成。”文家占了上风,郑胡周三姓随之黯淡下去。打闹、纷争,由此开始。据说闹了几代人,最后还是文家占了上风。郑胡周三家人只好怀揣悲伤和绝望,再次选择迁徙,远的去了江西,近的去了周边县区,实在无法迁徙的当了文家之奴。离奇的是,到了明末清初,就是那批甘于为奴的郑胡周三家遗老遗少,再次起势,竟然打败了文家,又占了主流。直到三小姐这辈,文家早变得势单力薄了。

这些事实,胡太息清楚,可这些纷争不是一句“滋味”就能概括的,更不是“味道”之说就能道尽其中玄机的,是时事弄人,跌宕起伏。

周三圭听到胡太息的辩解,越发恼火,继续犟着脖子说,失去仁德之心,焉能烧出过硬的甑。

胡太息实在无法忍受周三圭的造次,见他步步紧逼,这才豁出身家性命一般大声说,说了半天,不就是让我承认,我的行为,失德失仁吗?

话到这种地步,周三圭才点头,不再吭声。

事实上,文家衰落后,后人多有不服,到了三小姐这辈人依然不服。委屈多了,三小姐心里便堆满忧伤和苍凉,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捧出祖上留下的那只甑,一遍遍抚摸。

甑确实为明智大师所制,不说器型,单就紫红色釉身、疏朗处绿釉,就可以看出那个年代的特征,更别说甑内通透处的描金和其他特征了。抚摸久了,三小姐就会暗自落泪想,我一个女流之辈,如何担当重振文家的大任呢?

文家后人无人知晓祖上传下的古甑落在三小姐手上,女儿周文更不知晓。直到周文出嫁前,三小姐才把她叫到面前说,眼看你就要出嫁了,娘有件事不得不说。三小姐的神情肃穆,样子十分吓人。周文见娘神色怕人,有些发蒙,神情跟着庄重起来。三小姐这才焚香净手,捧出那只传家宝,颤颤巍巍放在桌上说,它是老文家兴盛的见证,传到我这里,文家依然没有任何起势迹象。说完这些,三小姐面呈凄凉之色,很久才慢吞吞说,祖上有“传盛不传弱”的家训。娘的子女中,唯你读了中师,眼看又要嫁给前途无量的胡太息,娘思考很久,才选中了你。记住娘的话,此甑姓文不姓周,往后它依然姓文,不能姓胡。

周文吓得哆哆嗦嗦,不敢接甑。

三小姐抚摸着甑说,将来子嗣中如有腾达迹象,你就到娘的坟前烧场纸,火光冲天的那种。周文见娘越说越沉重,急忙跪下接过甑说,这么说,娘将这只甑传给大哥便是。

三小姐长叹一口气说,你大哥周武太过老实,你二姐周荃目不识丁,娘只能传给你。

面对这等交代,周文只好顺从娘的意思,接过甑,好似抱着千斤重担似的,面对娘,长跪不起。

......

(全文见《当代》2021年5期)

【陈斌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文学院第二、三届签约作家。曾挂任《清明》杂志副主编,现在安徽省六安市文联任职。著有长篇纪实文学《铁血雄关》《遥听风铃》《中原沉浮》,长篇小说《响郢》《憩园》,小说集《吹不响的哨子》《知命何忧》《寒腔》《蝴蝶飞舞》等。作品入选多种选刊、选本,曾获安徽省政府文学奖、第二届鲁彦周文学奖、第二届《飞天》十年文学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