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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校园文学》2021年8月中旬刊|费晓莉:嗨,你们这些动词
来源:《中国校园文学》2021年8月中旬刊 | 费晓莉  2021年09月16日08:26

我突然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给学生解释什么是动词的时候,老师要是指着树上的鸟这样说:看哪,树上有只鸟,鸟就是个动词。那将是一节多么有意思的课堂。

不过,听到这样的说法,语文老师多半会生很大的气。他们会把“鸟”这个字,一笔一画地写在黑板上,然后用食指指着这个字一再地纠正:鸟,小鸟的鸟,是个名词,是谁在说鸟是个动词?

是我在说!我的说法当然是错的,鸟嘛,当然是名词。但没有一点办法,我一看到鸟,就想:世上所有的鸟,都是动词。

无名氏

校园里树多,所以,鸟多。

我说的是数量,不是种类。

都是些素常鸟,麻雀、喜鹊、老鸦,黄肚子、小黑头等。

我还见过一只我给不了名字的大鸟。

我是在一个春天的早晨见的它。严格地说,我听见了它的声音。

那是一种高昂、瓷实、敞亮的叫法,声音又高又宽,“酷酷刮——酷酷刮——”一听就知道那是一只健康年轻的大鸟。

我已经走到教学楼下了,听到这个声音又赶紧折回身子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走。

我看见它了,就在旗杆右侧那棵高大的柳树上。但天光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我只能看见一只疑似灰色的大鸟在最高处站着,至于它是斜眼睛还是歪鼻子,看不清。

为了看清它的长相,我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角度。因为需要仰头使劲看它,我脖子生疼。

为了不让我看清它的长相,它先是悄悄地在树上蹲着,假装不在那儿。装了一阵,它大概感觉实在装不下去了,就忽地飞起来,换了一棵树。

我赶紧朝那棵树疾走。但没等我到那棵树跟前,它又忽地飞过旗杆,落到综合楼前的一棵白杨树上。我又急急忙忙往综合楼前走。

看见我又要过来,它还没站稳就又忽地飞起来,到餐厅边上的那棵柳树的头顶上站下。那棵树不算太大,它要是不走掉,我就能看清它的长相。

但还没等我走过去,它竟然生气地丢开树枝飞走了。

这一次,它没有再找树,而是飞过墙头彻底飞走了。

哼,又不是新娘子,看你一眼怎么了?

我也生气地上了楼。

我和它都有腿,我的腿短,它的腿更短,但它有翅膀,我没有。和我比起来,它的优势非常明显。

我生了那只大鸟一早上的气,中午回家吃了一个大大的烤红薯,气才消。我认真想了一下,它还是只不坏的鸟。要是它不飞走而是不停地在校园里绕着圈飞,故意逗我不停地追它,非把我活活累死在校园里不可。

它来了一次,肯定会来第二次,有了一次两次,就会有三次四次。我和它终有一天会再次见面,我一定能看清它的具体模样。

但那之后,它竟然没有再来过,至少我没有再见过,这让我非常失望。它大概认为我是个坏人。或者,它来了,但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悄无声息地飞进来,又像个贼一样飞走。

我估计这只大鸟记性好,气性大,这一辈子它就是要这样生气下去了,到老到死也不会再到它认为的这个有坏人的地方来了。真是只爱记仇的鸟。

两只爱走路的喜鹊

最和我亲近的是两只大喜鹊。它俩体态饱满,神态喜人。

厕所前面有并排的五棵大柳树,身高长相都一样,岁数也一样大。喜鹊两口子的家在从右往左数的第二棵树上。

这让我非常好奇。其他四棵树有什么问题吗?大鸟竟然瞅不上它们。

要是有腿,四棵树可能会生气地搬到别处住下来。

其他树生大鸟的气是有道理的。它们一样高大,一样漂亮,一样年轻,都希望身上有个鸟巢来给自己装装体面。

我的老家林子大,树多,好看的树也多,鸟巢一般在高大健康直端的白杨树或者松树上,像柳树这种长得并不端庄的树上一般不会有鸟巢。尤其是喜鹊,它们一般会找高大漂亮的白杨树住下来。

校园里也有白杨和松树,但它俩偏偏选择了柳树。这应该是它俩商量了又商量、思考了不少时间后做出的一个决定。

我看了好几天后,总算看出了一点究竟,得出了一个结论。要是一定要给喜鹊的这种行为找个原因的话,那就是这棵树正好对着校长室的窗户,它俩是特意在这棵树上安家的。

也许它们想让校长知道,它俩在学校里也不是吃白饭的,天天辛辛苦苦地为学校报喜,也是操碎了心,而且,只要它俩天长日久地这样报下去,等着吧,总有一天会给学校叫来天大的喜事。

假如这个推理不成立的话,那就只能是这个原因:这棵柳树恰好站在前后楼之间的空隙里,太阳每天总能把最早最新鲜的第一茬阳光送给这棵树,它俩每天总能在第一茬最干净的阳光中醒来,开始美好的一天。

夏天的时候,树上枝繁叶茂,鸟巢隐藏在密密匝匝的树枝和眉毛一样的叶子中间,我需要看半天才能看见。

校长也是在冬天大柳树落光了叶子后才看见鸟巢的。他在树底下遇见我,指着树说,看,那儿有个鸟巢。

看起来,因为校园里住了这样一对漂亮干净的大鸟,他非常高兴。

冬天的时候,这棵树上的鸟巢一目了然,其他四棵树的窘迫也一目了然。一眼看过去,只有这棵树拥有一个大鸟巢,显得富有。

为了端牢大鸟的家,这棵柳树在主干上又另外伸出相对的三根向上的粗树枝小心地端着,唯恐端不牢让别的树笑话。

其他四棵树上空落落的,像四个穷光蛋,非常落寞。

两只大鸟可不在乎其他四棵柳树的心思,照样在校园里愉快地走着。

我特意留心了一下,它俩有时在前院凉亭周边的草地上拉开较大的距离走,有时在操场上肩并肩走,有时在门房的屋顶上边走边看我们。大概是步子迈得大,它俩走起来身子左右摆动的幅度很大,看起来走得非常用力。

有一次,它俩跳到花坛边窄窄的花边矮瓦上一前一后挺胸收腹地走着。在阳光下泛着一点幽蓝的黑色燕尾服在它俩身后长长地拖下来,让我觉得它们离两个漂亮的模特,只差一双高跟鞋的距离。

我第一次注意到喜鹊的尾巴竟然那么长,要是起个绰号的话,就叫它俩长尾巴好了。

它们到底是长翅膀的,不会就那样没日没夜地走下去。它们会走一阵,浅浅地飞一截,又接着走。好像是担心把飞行技术忘掉,要时不时地复习一下。

我经常偷偷尾随它们,把两只大鸟吓一跳。有时候,它俩“忽”的一下出现在我眼前,把我吓一跳。但我和它俩谁也没有生对方的气,还是很友好地相互看一眼。算起来,我吓它俩和它俩吓我的次数差不多一样多。

每次见我过来,它俩就一连跳好几个蹦子,离开我远一点,接着走。

它们怎么那么喜欢走路?我要是有一对这么排场的翅膀,绝对不会跑到地上来用两条腿走路,天空多好啊。

我想,它们要么特别喜欢两条腿走路的感觉,要么就是在学我。但我没有一点办法,它们能学我走路的样子,我却学不了它们飞的样子。

夏天的一天早晨,燕打开楼道的窗户朝我招手,我走过去。

她把右手的食指朝下戳了几下,对着花园里的一只大鸟悄声说,看,你说的那只大鸟今天又来了。

我赶紧伸出头看,这不是大喜鹊吗?

但见它倒背着手,高昂着脑袋,在教学楼前的花园里,走过来,站一下,又掉过头走过去,一声不吭,像一个遇到了烦心事的中年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它们两口子吵架了,另一只大鸟不愿意一块儿来这里走路,让它很是生气。

虽然那天我没有看清楚那只怪叫着的大鸟具体长什么样,但我敢肯定,不是喜鹊,更不是这只喜鹊。

这是喜鹊。我说。

喜鹊?哪里有这么大这么胖的喜鹊?燕说。

这当然是喜鹊,虽然它格外大格外胖。也许就是因为它太胖,所以才喜欢这样背着手走路。

后来我发现,这一只喜鹊非常喜欢独自到教学楼前花园里的松树下走走停停。

花园的围栏很矮,顶多有一尺高。

下课的时候,围栏外,学生们在走动在吵闹在哈哈大笑。围栏内,它定定地站着,不出声,也不走动,只是把长尾巴一翘再翘。它大概在想:只要我不吭声不走动,他们就不知道这里有个我。

这只喜鹊经常就这样掩耳盗铃地站在花园里。说不定它还在心里嘲笑我们:哈哈,这些人,长那么大的一对眼睛有啥用,连我这么大个的喜鹊都看不见。

这边的花园里有几棵大松树。树大不光招风,还招虫。这几棵大松树上面住的虫子应该也又大又多。可能总有一些虫子会因为各种原因从树上掉下来,而这只喜鹊正好在树下等虫来。

这个秘密它大概谁也没告诉,所以经常独自来这里。

它能够长这么胖这么大,说不定就是被树上掉下来的虫子养的。

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上树捉虫子,可能它觉得那是啄木鸟的事情,它可不想抢着干不属于它的活,免得让别的鸟对它说三道四。

很奇怪,我很少听见喜鹊的叫声。

说实话,喜鹊的叫声还是很聒噪的,尽管也许它在兴高采烈地说一件喜事。

这两只喜鹊可能把自己当成了学校里的重要成员,所以严格按照学校的各项规定来要求自己。

它们大概首先学会了学校里规定的两轻,“走路轻,说话轻”。

它们脚小,也不穿高跟鞋,光着脚走路,走路当然很轻。但它们的嗓门大呀,它们是怎么忍了又忍才没有放开嗓子喊叫的?真是守规矩的好喜鹊。

学校里还要求两进,“古诗词进校园,普通话进校园”。要是它俩也这样要求自己的话,我想除了装哑巴,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知道它们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用普通话报喜,真是难为了喜鹊,不过,我还是听到过一次喜鹊报喜的声音。

那是一个早晨,我站在后花园一棵树下准备拍一张一棵披头树的头顶上站满麻雀的壮观景象。

高处的树上,一只喜鹊喊了一声“家”,声音短促,好像在叫的时候,突然嗓子不舒服了,需要停一下再接着叫,但它再没叫。倒是麻雀,从低处的树上扔过来好多“叽叽”和“喳喳”。让我觉得喜鹊问了一声“早”,这一大伙麻雀争先恐后地对着喜鹊说着“你早,你早,你才早”。

简直像是骂起来了。

麻雀像个汉字

我的教室后面也是个花园。

从窗户望出去,常常看见一大群麻雀落在披头榆树的头顶上,猛一看,就像榆树变成了一个怪物,结了不少麻黄色的果实,而且这些果实在清晨时分非常活跃,一直在动,一会儿拥到这边,一会儿挪到那边。

孩子们在早读,它们也没闲着,也摇头晃脑,起劲地背着什么。

比起喜鹊,麻雀更像一个个朴素温暖的汉字。我只要看见它们,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我上课的时候,麻雀落在窗台上,梳头,晒太阳,歪过脑袋看我们一两眼。教室里一旦有什么大响动,它们就会收拾起脚杆,急急忙忙扔下几句鸟语,飞走。我觉得窗户角那里已经攒了厚厚一层鸟语。

院子里有一颗大石头,青色,上面刻着一个红色的大大的“思”字。有时候,会有几只麻雀落在那个思字上,跳一阵蹦子。

后院有几棵碧桃树,结了豌豆大的果实,密密麻麻。

九月的时候,小果浑身变红,玛瑙一样,但还是好好地在树上待着,并没有变少的迹象。摘下一个尝,又苦又涩。既然不能长成一个甜果子,干吗要往大里长?还要长熟。长熟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我奇怪的是,麻雀也不吃。它们“忽——”一声落在碧桃树上,抓紧时间说几句话又飞走,包了浅咖色头巾的小脑袋左顾右盼,就是不看红果一眼。

它们的小舌头还能尝出个甜苦?如果不能,这么好看的红果子不吃,一只麻雀,难道还想着吃肉喝酒不成?

但快退休的王老师说,树上虫儿多,“麻巧儿”虫儿都吃不完,一天天都愁死了,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尕果子。

王老师的“麻巧儿”三个字,让我赶紧去了一趟遥远的童年。

那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称呼麻雀,而大人们也是这样称呼我们的。

我们在原本安静地晒着月亮的巷道里飞奔而下,又呼啸而上,“嗵嗵嗵”的脚步声吵得宋奶奶睡不着。她只好坐起来,把宋爷爷从心底里翻出来,一遍一遍地想。

汪奶奶总是反复走在去药铺买头疼粉的路上。没有那一小包白色粉末的帮助,她会整夜整夜地头疼。

她头疼不止的毛病据说也是我们吵闹的结果。

村子里的狗总是在我们的大呼小叫中不明真相地叫嚣不止,累得气喘吁吁。

你们这些麻巧儿,吵得连老母猪都睡不着,更不要说人了。我妈总是这样骂我们。之前我妈说老母猪的瞌睡最瓷实,鬼都叫不醒。

我去吃饭,餐厅门口有一只麻雀。

这只小麻雀执意要在食堂门口逗留,好像随时准备着监视浪费粮食的孩子,谁要是浪费哪怕一粒粮食,它都会及时帮着捡起来。

这让我想起一个朋友说的事。

他去青海当兵,一次吃午饭,班里一个新兵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又不想吃了,随手扔到了旁边的泔水桶里。连里一个领导看见了,一言不发地从泔水桶里捞起了那个馒头,甚至都没有擦一下,也没有看那个新兵,就大口吃了。那个新兵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足失措,极为窘迫。那天的晚饭,小兵没去吃,独自坐到营房后面哭。

可见,浪费是一件丢人的事。而这么丢人的事,孩子们又怎么会轻易去做?那只小麻雀在食堂的外面白白站了一个黄昏。

一次晚饭后,我正坐在学生公寓楼前的一把矮凳子上胡思乱想。一阵清浅、柔软的鸟叫声打断了我。

什么鸟?前面柳树的树梢上站着一只孤单的鸟。仔细一看,是一只麻雀。

它小,但树枝显然比它更小,承受不住它的压力,正在上上下下颤抖。

树枝可能想着把麻雀甩下来,但麻雀不但没有掉下来,还跟着它的节奏上下荡,并发出“叽叽——叽叽——”的声音。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麻雀也能发出这么清浅这么孤独的声音。

它是在给我演示什么叫浅吟低唱吗?

麻雀是喜欢热闹的物种,它独自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只有它自己知道。

看起来,这只麻雀有点伤感。它在这里找了一点难得的清静时间独自想事情,并很享受地在这个黄昏的树梢上轻呷一首小令或者绝句。它可能也非常希望树枝把它、把它的声音,连同它的伤感,一块儿藏起来。

但多么令它沮丧啊,被我看见了。

暮色渐深,这只麻雀还在树枝上享受着孤独的时刻,没有回家,只是在一次又一次乍起的风中不停调整着身姿。

黄肚子不是黄鹂

还有一种鸟,灰色外套,嘴巴、脖子连同肚子都是米黄色的,只是不知道叫啥。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某只鸟的名字呢?商店里不卖鸟,我没有把一只鸟指名道姓说出来的必要。

倘若是一株植物,如果我愿意,就可以把手机对着它,让手机上的某个软件帮我打听它的底细,包括姓甚名谁。

但鸟有脚有翅膀,你知道便知道,不知道便不知道,你要是把手机对着它的脸,它就会认为你是个坏蛋,会生气地飞走。

当我不再苦苦地探求一只鸟的名字时,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我就按自己的见识叫它们,白翅膀、花脊背、红腿子……除非像最先提到的那种没有看清长相的鸟。

这只,当然叫黄肚子。

黄肚子喜欢在清早的树丛间低飞,叫一声“唧——”换一棵树,再说一声“唧——”。我每次见它的时候,它总是独自在飞,看起来非常享受一只鸟的早晨。

我其实非常想见见黄鹂,那个自唐朝就一直站在柳树上热热闹闹地扑腾着的美丽的鸟儿。

它是不是黄鹂?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问题。黄鹂,肯定穿着黄色的外套。我自小在大山里长大,我见过的鸟比许多人见过的鸟多,但没有见过黄鹂。

我一直怀疑黄鹂留在了唐朝。要不,我的老家,山大、树多,并且山和树都非常好看,它怎么能没有?

我的学校,树大、花多,还有这么多孩子,它怎么也没有?

是鹭不是鹳

隆冬时节,校门前的河里来了两只大鸟,大长腿,大个子,着一袭白袍。

这两只鸟比喜鹊大很多,真的,我敢肯定有五只喜鹊大。

它俩用一条腿安静地站在缓缓流动的浅水里,一条腿藏到肚子下面歇着。它俩站得多稳当多轻巧啊!要是我,用一条腿的话,不要说站在水里,就是站在平地上,也站不了那么稳当,更不要说长脖子还要一伸一屈地动个不停。

我站在河这面看了它俩很久,它俩始终没有掉头看我一眼。它俩离我有点远,我看不清它俩是什么鸟。当然,我看清了也未必能准确地叫出它俩的名字。

我一直觉得这种秀才一样的漂亮鸟都在南方,我要是想看它们一眼,就得踏过万水千山,谁能想到能在校门口把它们遇见。

这是啥?我没头没脑地问身边的一个男人。

不知道啊,那个人说是白鹳。

他说着指了指远一点的一个正在拍照的中年男子。

我端足了姿势,趴在栏杆上准备好好看一看白鹳的时候,身边的又一个男子说,这是白鹭。

白鹭?那一定就是“一行白鹭上青天”里的白鹭了,那种我只在古诗里见过的鸟,我更得好好端详一阵。

据说白鹭对水的要求很高,不干净不来,不甜不来,不安宁也不来。它们不去南方,在寒冬来这里,是不是在向我们证明,门前的这条河变得越来越好了?

我身边的两个男人正在热烈地讨论这两只白鹭晚上在哪里睡的问题。

是啊,晚上它俩睡哪儿?它们要是涉水过来,直接进我的学校里就好了。学校里有温暖的草坪和不错的大树。

这么想着的时候,它俩终于调转身子,两条腿都插进水里,迟迟疑疑地朝这儿涉水而来。只是它们走得慢极了、轻极了,在漫步前行中,眼睛一刻不停地端详着脚底下的情况,长嘴巴时不时地向水中狠狠地啄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运气差一些的小鱼进入它们的嘴巴里。

我又多看了一阵,天哪,它俩还涂了个黄嘴唇,这么前卫的嘴唇我可不敢涂。

它俩虽然不太喜欢动个不停,但这么多人站在河堤上看它俩,毫无疑问,它俩闹出的动静最大。

要是这会儿让学生们站在河堤上,我指着它俩说,什么是动词?喏,它们就是动词。我想,没有一个学生会反对,尽管看起来,这两个大个头的动词显得文静深沉一些。

这么好的一对大鸟,要是也住在我的学校里,该多好。这样,它俩就能和别的鸟一样,随便站在校园的一角,用简洁生动的语言和孩子们交流,并在孩子们的身边留下清雅的脚印。

鸟是大自然和孩子们最亲近的符号。

我觉得孩子们最初认识大自然,不是原上的离离草,也不是深巷里叫卖的杏花,而是落在翠柳上的两只黄鹂。

一旦说到这两只力气很大、从唐朝一直歌唱到了现在的鸟,我立刻会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开始动了,因为马上就会有一行白鹭要飞上青天了。

咦,我怎么又说回来了?

嗨,你们这些动词。

【费晓莉,甘肃省天祝县民族中学教师,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文艺报》《飞天》《十月少年文艺》《中国校园文学》《佛山文艺》《儿童文学选刊》《黄河文学》等。系《教师博览》签约作家。曾获“飞天”全国征文散文组二等奖;“小十月”文学奖;“红棉”文学奖;“西湖”全国征文奖等奖项。作品入选多个年度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