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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98岁寿礼是出版新小说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第三部《走读》传神描绘80年前人文景观
来源:北京晚报  | 李俐  2021年08月19日15:10

年近百岁依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实为罕见。今年8月16日是著名艺术家黄永玉98岁生日(农历)。当天,人民文学出版社宣布他的系列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第三部《走读》完成编校下厂印制,并以开启预售的形式向黄永玉贺寿。巧的是,这也与该系列第一部《朱雀城》在黄永玉90岁生日时初版遥相呼应,那是2013年8月。这部小说黄永玉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开始尝试写作,2008年85岁重新正式开笔,迄今已逾十三载,而他还在继续创作中。

《走读》如同一部“流浪艺术家之歌”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以作者的亲身经历为原型创作,从主人公张序子两岁开始,写他的太婆、爷爷、父亲母亲、姑姑和表叔们组成的大家族,和他们生活的朱雀古城的风俗民情、各色人物……极尽了鼎盛时期古城的繁华与荣耀。当朱雀城逐渐衰败的时候,十二岁的张序子不得不沿着那条母亲河,漂流到外面广阔的世界,孤身游走于闽东南一带,艰难求生长大成人。这一段生命之河盛满了家国、故园、骨肉的哀痛。

八年来,人民文学出版社陆续出版了84万字的《朱雀城》、130万字的《八年》和48万字的《走读》(1、2)。《朱雀城》主要写张序子的童年生活,《八年》讲的是主人公青少年时代,即抗战八年间的求学、工作经历。在第三部《走读》中,终于迎来了抗战的胜利。张序子为了谋求出路,离别新婚妻子,只身闯荡大上海。在解放战争节节胜利的炮火声中,一群追求革命进步的艺术家焕发了希望、激情并付诸行动。序子从上海到台北再到香港,一方面艰难生活着,一方面期待着迎接一个崭新世界的到来。艺术上的孜孜以求、朋友们的善行相助,令他毫不马虎、用心用力地见识着生活这所大学堂。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是一部“长河”式的小说,新作《走读》笔力未见丝毫减弱,跟十三年前在《收获》连载之初的从容、沉稳、活泼的风格保持着惊人的连贯与完整。它如同一部“流浪艺术家之歌”,将张序子捉襟见肘的困窘、难堪中的失望及日常生活细细写出来,没有哀怜、沮丧,倒有诙谐和幽默的勇气。

黄永玉是一位卓有成就的画家。如同他的绘画,《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的写作十几年如一日的稳定雄健,详略剪裁处处得当,更带着稀有的自由神思,嬉笑诙谐、议论宣叙,无不妙趣横生。

98岁“常常为这些回忆所苦”

“活得这么老,常常为这些回忆所苦。”今年98岁的黄永玉,实实在在地跟百年中国同呼吸共命运,他的人生跟时代和历史紧紧地缠绕。

黄永玉是湘西凤凰人,著名作家沈从文是他的姑表叔叔。他的爷爷跟随凤凰籍民国时期第一任内阁总理熊希龄做事,他的父亲母亲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分别担任过凤凰男女小学的校长,都是早期的共产党员。

黄永玉十二岁离开家乡去厦门集美学校求学,不久抗战全面爆发,他便开始了一个人的漂泊,“靠捡拾路边残剩度日”,跟着老百姓躲日本人,用脚走过“千里万里”。他当过瓷厂小工、戏剧宣传队美工、美术教员、文化馆干事,紧急的时候,靠着一手“剪影”功夫挣到了饭资,也交到了朋友。他三次从日本人的炸弹下捡回性命,为了生存曾和一船舱尸体同行,险些被抓“壮丁”。

在新作《走读》里,他有一段自况:“我也不清楚,一辈子不晓得从哪里得到和敏悟。上当倒霉之后不叫痛,不骚心,甚至不当是一种教训,把自己的傻行当作笑料去取娱朋友。更不做借酒浇愁的类似表演,让朋友来分担我的小小疼痒。”这大概是“无愁河”三个字的来历,虽然从小到大经历的是满满的哀愁和伤痛,他却从不停下来舔舐伤口,只是一味地前行。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黄永玉开始木刻创作,后拓展至油画、国画、雕塑、工艺设计等艺术门类,代表作有套色木刻《阿诗玛》和猫头鹰、荷花等美术作品。因为热爱木刻,他在闽赣地方认识和神交了一批木刻家、漫画家、诗人、报人、读书人,也在这里遇到了一生的爱人梅溪。虽以木刻和绘画赢得巨大声誉,黄永玉却将文学视为自己最倾心的“行当”。他第一次在报纸上发表诗歌作品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后来他在回忆沈从文的文章里说:“要写历史,恐怕就是这种‘长河’式的历史吧?”他的这个见解,或许就是读者理解《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的钥匙。

描绘四十年代生动的文化景观

“张序子是个什么都不像的动物——鸭嘴兽。鸭子嘴巴,水陆两栖,全身毛,卵生,哺乳……最跟生物学家调皮捣蛋就属它了。”在黄永玉笔下,张序子的一生堪称传奇:屡屡行走在刀锋边缘,却总能逢凶化吉;胆大不信邪,身无一文走遍天下;侠义莽撞,赤手空拳对朋友仗义;他轻信,常常受骗上当,又敏锐,分辨得出人家的好意;他不是贾宝玉,却得男女老少倾心;他心软多情,为了一些人和事终身牵挂;他勤奋能吃苦,痴迷于天底下最费力的木刻艺术。

在《走读》中,张序子娶了妻室,货真价实地进入了成人世界,要真刀真枪地搏生活了。黄永玉细致地描绘了一个贫穷的青年木刻家的日常生活:他怎么投奔朋友,怎么得到了第一笔稿费,怎么买到了一双禁穿的鞋,怎么得到了一间市区的租屋而又不堪重负……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餐一餐的饭食写得具体,让人深切地体会到“一箪食、一瓢饮”得之不易。

《走读》里形形色色的人物以及由他们共同耕耘出来的文化大地,也构成了那段特殊年代的影像。“抗战八年,都是漫画界和木刻界在忙。张光宇、叶浅予、丁聪、廖冰兄、陆志庠、张文元、米谷、张乐平……八年来这些人都忙得要死,为打倒日本侵略者作贡献,有的还在躲避特务的追捕。”

《走读》跟着序子的足迹,从赣州、上犹、广州、厦门,到上海、台北、香港,对不同地方的风俗人情也描绘得精彩至极。初到上海,“序子发觉大城市的路平虽平,却没有朱雀那边的路好走。不挂脚,使不上劲。远倒不怕,东张西望,广播戏文,洋鼓洋号,一晃就到家了。只是脚上这对皮鞋费得厉害。”他喜欢广东人:“所有铺子的特点,伙计们不论老少大都板着脸孔。跟广东人做朋友一样,开始都会有广州文德路铺子伙计脸孔的感觉,一旦触动了彼此的‘笑穴’,那种真诚、开怀、热火,便都忽然迸发,成为长久连绵的终生友谊。”读者会看到这些城市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的风貌,甚至人们的情绪,黄永玉都做了传神的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