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7月15日至19日，第30届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在山东举行。本届书博会以“致敬建党百年，阅享盛世书香”为主题，呈现了新时代出版的丰硕成果。其中，文学类图书成为一大亮点，各大出版社带去了许多优质文学好书。书博会上，许多人提及莫言小说集《晚熟的人》，称其为近年来中短篇小说集的一个重要出版和销售现象。据悉，2020年8月该书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后，截至目前已加印10次，销量突破90万册。众多业内人士认为，这几乎成为近年来纯文学图书的一个“奇迹”，也意味着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纯文学图书市场终于迎来复苏。而对于普通读者而言，他们早已简单直接地做出了选择，在各大读书论坛，《晚熟的人》成为热词，评论区里的留言数不胜数——有人从中看到故乡，有人从中读出普通人的命运，也有人觉得这本书里的莫言有了看过世事后的洗练通透并进而产生共鸣，“我不够成熟，不够圆滑，不够老练，没关系，我只不过是一个晚熟的人。”

《晚熟的人》的问世并非一蹴而就，可以说是“十年磨一剑”。自2010年起，莫言即开始陆续创作其中的12部作品，《澡堂与红床》等两篇写于2010年，《等待摩西》《斗士》《左镰》等完成于2012年，2020年8月创作完成中篇《火把与口哨》《红唇绿嘴》以及短篇《贼指花》和《晚熟的人》。

回忆起小说集的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臧永清表示，《晚熟的人》之所以能达到这样的销量，根本上靠的是读者的口碑，“一个人看了觉得好才会推荐给身边的朋友，他们又推荐给更多读者，这样的口传效应才是小说集受欢迎的原因。”在疫情期间纯文学市场面临困难时，这样的销量让大家感到振奋，其原因一方面是莫言本身就在读者中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很多读者对他的新作充满期待，另一方面则是作家的小说本身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莫言写的是故乡和生活在他故乡的人民，他是在这种生活里泡大的，对那些人和事早就谙熟于心，他以现实主义的风格将普通人的故事娓娓道来，在读者中一定会产生很好的反响。这是一些真正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小说，读者从中可以感受到向上、乐观、积极的力量，能够得到心灵的慰藉，这是优秀文学作品应该产生的影响。

在该书的责任编辑、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文学编辑部主任赵萍看来，莫言的作品之所以有这样的销量，是因为他的作品始终能够对现实、对普通人保持深切的关注和深度的观察。家乡对莫言来说是一口井，井口不大但是他开掘得很深。每个人的经验都是有限的，莫言特别厉害的地方，就是能把自我相对有限的经验挖掘到超乎常规的体量和密度。去年夏天《晚熟的人》举办新书线上首发活动，150万人同时在线观看，此后该书三天内加印两次，抖音上“寻找晚熟的人”的话题创造了10.7亿次的播放量，大量读者都对小说集给予了真诚真切的反馈。她觉得，写书、出书遇到知音是最大的幸福，读者的喜爱永远是作者创作、编辑出版的最大动力。

劳动与故乡是《晚熟的人》里最壮美的图景，那些生活在高密东北乡的人们，跟随时代变迁来到一个与以往不同的新的时代，在作家笔下被塑造为鲜活的形象。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晓明说，这部小说集的12部作品共同完成了一个“回归”的大主题，归于乡土，归于久远的记忆。作品以回忆往事为主，内敛而含蓄，风格趋向于现实主义的写实，其中大部分作品突显的是乡村的人事和人心，以及中国乡村永远抹不去的人伦温情。作品篇幅虽短，时间跨度、历史感及内里的张力却十足。“莫言过去仿佛用五节棍写作，现在，他回归故里，用左镰写作。”

对此，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程光炜认为，《晚熟的人》给人留下的最突出的印象是回到本乡本土。《斗士》《左镰》《天下太平》等，原汁原味的本乡本土气氛浓厚，故事性强，读来酣畅淋漓。这可能跟作者的年龄和阅历有关，其中也蕴含着小说观念的变化，这一变化就是赤诚地回到本乡本土。莫言以一个本地作家的视角看待乡亲——所谓回到本乡本土，是说他写出了本地人的性格，活生生地塑造出了主人公的性格。

江苏作协副主席汪政说，《晚熟的人》重新塑造了一个莫言，作家退去了“咄咄逼人”的火气，也不再刻意地去经营浩大而复杂的叙述工程。这样说也许人们会以为这是莫言长篇的存在方式，其实，即使去看他以前的短篇也大抵如此，因为一个人的艺术风格从不因为篇幅而有什么大的改变，莫言以前的短篇同样华丽复杂。《晚熟的人》讲究技巧，甚至有文体上的出圈，但看上去自然和随意，甚至有一种天生的未完成感。这是一条需要读者自己去走的阅读之路，就在这条路上，我们会发现当下的中国社会，会遇见周围的人，朋友、同事、亲人和我们自己，我们与他们晤谈，谈的是世道人心。

在广阔的乡土间，莫言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他把创作深深植根于那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之上。记得一次有记者问莫言，作家的创作与自己的故乡间是怎样一种关系？莫言回答道，谁能够摆脱自己的童年生活、少年生活呢？谁能摆脱对母亲的回忆呢？而这都是跟故乡密切联系着的。作家对故乡的赞美，也是对祖国的赞美，因为祖国是由无数的故乡构成的。作家看起来是写故乡，实际上是在写祖国的一部分，看起来是写家乡的男男女女，实际上是在写那里的人民。不同作家的故乡都有其特殊性，优秀的作家所描写的故乡人民的情感，依然会让读者热泪盈眶，那是因为他们既强调了特殊性，同时也写出了人类的共同性，而好的文学作品，本来就应该是特殊性和共同性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