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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的星辰与玫瑰:圣埃克苏佩里传》
来源:中国作家网 | [美]斯泰西·希夫  2021年06月30日09:49

《小王子的星辰与玫瑰:圣埃克苏佩里传》

作者:[美]斯泰西·希夫 著,李宁 译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05月

ISBN:9787544786089

定价:108.00元

第二章 祖国

1900年6月29日上午8点,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出生于里昂的佩拉街。他第二天受洗,取名安托万·让巴蒂斯特·马里·罗歇·德·圣埃克苏佩里,昵称托尼奥。他总说,自己出生在里昂纯属偶然——父母都不是里昂人,全家人几乎没怎么在那里待过——而里昂也似乎听到了他的抗议。里昂对这个名人儿子的诞生是非常谨言少语的,只在市政厅入口上方悬挂了一块匾额作为纪念。这条街叫阿方斯·福希耶大街,短时间内不会有更名之虞。除了对美食的拉伯雷式品位、对法国大城市的爱恨交织,圣埃克苏佩里受法国第二大城市的影响很小。在法国这个一切都以巴黎标准衡量的国家——计算距离的起点是巴黎圣母院门前地面上铺嵌的一块小石头——里昂仍然以地方特色为傲。终,不管圣埃克苏佩里是来自里昂,还是并非来自巴黎,都已不再重要。

他的父母都是地方贵族,巴黎贵族称这个阶层为“小猎鹰”,是将他们比作一种体形较小、只捕杀小猎物的猎鹰。这个词很准确,它意味着,当地人给予地方贵族的尊重,与有头衔的巴黎人给予他们的尊重是成反比的。巴黎贵族现在只打理他们的酒窖,把葡萄园留给其他人看管。圣埃克苏佩里家族来自法国中部的利穆赞地区,是法国古老的家族之一,可追溯到十字军东征时期。圣埃克苏佩里的祖父迎娶了阿利克丝·布卢基耶·德·特雷兰,她的家族居住在图尔。圣埃克苏佩里母亲的家族是布瓦耶·德·丰斯科隆贝,其父系一方来自普罗旺斯的埃克斯,其母系一方是罗马内·德·莱斯特朗热家族,也是南方人,来自维瓦赖,就是现在法国东南部的阿尔代什。父母家族都有头衔和庄园,有时也有财产。圣埃克苏佩里的祖父是伯爵,外祖父则是男爵。家谱的细节对作为飞行员的圣埃克苏佩里来说无关紧要,他并不沉湎于法国过去的辉煌,只有说起法国现在的弊病时才会非常笼统地谈及。(他作品中仅有几行回忆祖辈的文字,写的不是家族的成就,而是曾祖父的厨子那一成不变的乏味。)然而,他显然有“一个好名字”。父亲的家族出过一位法兰西学术院成员,也出过很多优秀的军官;高祖父曾随拉斐德侯爵参加美国独立战争。母亲的家族出过一位大主教、一位宫廷大臣、几位杰出的音乐家和多位骑士。圣埃克苏佩里有他非常喜爱的家人,在感情上和物质上极度依赖他们。但他不认为血缘关系本身足以为一个人赢得爱,令他母亲沮丧的是,他甚至不认为它足以赢得礼貌的对待。他从父系家族继承了“奇妙的欢乐”和魅力;从母系家族得到了对音乐、艺术和精神生活的鉴赏力,以及与之匹配的敏感。

圣埃克苏佩里外形和身高都像他的父亲让·德·圣埃克苏佩里,父亲1863年出生在弗洛拉克,当时祖父费尔南是专区区长。后来,一家九口定居勒芒,费尔南·德·圣埃克苏佩里任职于一家保险公司;对于曾在四个不同的区担任区长的伯爵来说,这可能不是一个好的职业选择,但它非常稳定,特别是在1870年后刚刚建立的民主世界里。费尔南·德·圣埃克苏佩里似乎向让推荐了这个职业,让当时从军官学校辍学参加工作——后来他的弟弟替他赎了这个罪过——1896年到里昂时,他成了太阳公司的督察。尽管他父亲当时负责公司在两个区的业务,在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的出生证明上,他父亲却自述为“无业”,这透露了他出生的那个时代的许多信息。

让·德·圣埃克苏佩里可能是在到达里昂的年,遇见了比他小十二岁的玛丽·布瓦耶·德·丰斯科隆贝。两人算是远亲,在玛丽的姑外祖母和教母特里科伯爵夫人的公寓里经人介绍相识,后来伯爵夫人在这个年轻家庭的生活中扮演了关键角色。伯爵夫人闺名加布丽埃勒·德·莱斯特朗热,1896年时六十三岁。她的丈夫和的女儿都早已去世,女儿是在1869年,没到四岁生日就夭折了。特里科伯爵给遗孀留下一套俯瞰里昂中心的时髦公寓,到了冬天的那几个月,她就住在这里。也许对她来说,更珍贵的是她继承过来的位于城市东北面四十五英里的庄园,1896年6月8日,让·德·圣埃克苏佩里和玛丽·布瓦耶·德·丰斯科隆贝在这座庄园里举行了婚礼。到1897年1月,这对夫妇在佩拉街安顿下来,大女儿玛丽马德莱娜出生。一年零一天后,即1898年1月26日,二女儿西蒙娜出生,她显然是圣埃克苏佩里家族光宗耀祖的人选。两个女孩后来成了家中的“姐姐”。1900年安托万出生,1902年家里又添了二儿子弗朗索瓦,1903年5月三女儿加布丽埃勒出生,她是圣埃克苏佩里喜欢的妹妹,大家叫她迪迪。

1904年3月14日晚,让·德·圣埃克苏佩里在妻子家附近的火车站候车室中风,这个家庭破碎了。当时他四十一岁。他倒下几分钟后,一位医生赶到了,但没能使这位年轻人苏醒过来;让·德·圣埃克苏佩里在妻子的怀抱中,在拉福克斯车站接受临终圣礼,当时一列东行的火车到站,很多旅客正走出车厢。孩子们不在他身旁,我们不清楚他们是怎样获知父亲死讯的。安托万那时还不到四岁;他的生活将因为这件他可能并不记得的事情发生重大改变。自那时起,他受到的影响来自一位女性:特里科伯爵夫人。现在玛丽·德·圣埃克苏佩里成了一位二十八岁的寡妇,要养活五个孩子,却没有固定的收入,伯爵夫人自己曾两度失去亲人,她同情、支持玛丽。那年一家人离开了佩拉街的公寓,在伯爵夫人的圣莫里斯德雷芒庄园里借住了六个月,如果让·德·圣埃克苏佩里活着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去那里住。在那年余下的时间里,他们住在伯爵夫人在里昂白莱果广场的公寓,或者与玛丽·德·圣埃克苏佩里的父母住在拉莫勒庄园。拉莫勒庄园在圣特罗佩附近,由修道院改造而成,带有两座中世纪的塔楼和私家热带森林。庄园自1770年以来一直属于圣埃克苏佩里家族,让·德·圣埃克苏佩里的葬礼就是在这里举行的。

玛丽·德·圣埃克苏佩里优雅、温柔地履行了家庭责任。她是一位爱孩子的母亲,永远怀着怜爱、柔情,永远慷慨、尽心,她的这些品质都会在大儿子那里经受考验。她不一味赞同,因此她的祝福很有分量。丈夫去世使她的存在更显眼,这对安托万产生了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影响:他对母爱百尝不厌。缺席的父亲会以奇怪的方式在场,让·德·圣埃克苏佩里的影子很长。他的儿子从未写过丧父之殇——不过其作品可以理解成给失丧的男性亲情谱写的安魂曲——似乎也从未谈起过父亲。即使他不因这个问题而情绪低落,也不遗憾,但私底下他确实在与焦虑作斗争。他认为父亲死于梅毒,并且相信这种疾病是具有遗传性的。这并不是一个离谱的想法,当时梅毒的死亡率达到15%,福楼拜在《庸见词典》中将梅毒定义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得的病。不管怎么说,这种关切不便让人去发挥奇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