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大地的诗篇——第31个全国土地日诗歌专辑
“天无言而四时动，地无语而万物生”。土地是山川之根、万物之本，人类赖以土地而生，文明赖以土地而存。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值此第31个全国土地日之际，我们推出《写给大地的诗篇——第31个全国土地日诗歌专辑》，以飨读者。本期诗人：胡红拴、张二棍、马行、阿未、盘妙彬、姜桦、孙大顺、陵少、王少勇、惠永臣、段新强、刘卫、郭爱华、伊豆、冰尘、汪洋。
01
四月的心事
胡红拴（广东）
四月，漠河
雪乡还在做着冬眠的事
莽莽原野
铁钩银划，风光
心事的词，藏在
白桦林里
四月，春临天山
昨夜的漫漫雪花
似冬迎亲的列队
殿堂的圣洁
天山，做着婚庆的礼赞
四月，南海还沉醉在热的激情
碧波滔浪，珠落玉盘
岸畔的英雄树
木棉，描绘着春天
四月，柳绿江南
莺飞草长
花香的心事
飞墨
又一个
春的浪漫
四月，家乡的牡丹早已盛开
游人如织的盛景
欢畅的伊洛河岸
卢舍那的佛语
故乡的味道
心事，大河牵心的挂念
02
大地漫游者的耳语
张二棍（山西）
1
山有霭，心无垢
群山高耸，钟声荡涤着云彩
谁披着一身草木的清香
从这人间的大美之处，下山归来
——经过的每一滴露珠，都是他的亲人
2
一万朵野花，就有一万种
摇曳的舞姿
一万朵白云，也有一万种
舒卷的方式
3
山路青了，山路黄了
一条路，在花草间
忘我地，走啊走
无忧无虑，走到了山顶上
4
苍穹之下，一片苍茫
极目之处，千山如梦
有缘人啊，你住在哪一座
炊烟袅袅的房舍里？
5
天下所有的村庄，都是这一座村庄
天下所有的亲人，都安居在这一间间小屋里
假如你是路过此地的旅人，你也会爱上这里……
并和你遇见的每一个人，滴血认亲
6
你看见云彩背后的松林了吗？
你是否看见，一只静静的母鹿
一边饮雪，一边呼唤着它身后的孩子
你是否知道它们的爱，不比人间少
7
夕阳如此轻柔，抚摸着每一个生灵的脊背
牛羊如此安静，埋首向大地谢恩
天空下，是一个万物平等的大地
大地上，一座万物都彼此厚爱的教堂
8
牛是老牛，树为老树
天是亘古蓝，草为万年绿
你若置身此间，你也会气定神闲
成为一个知足的人
9
这是黄昏，两棵古松
用彼此交织的阴影，诉说着什么
你如果置身其间
一定也能听懂，那种饱经风霜的情话
10
晚霞是盛放于天空上的野花
野花是摇曳在大地上的余霞
我是永不厌倦的游人
你若来了，就是这片山河间唯一的王
11
白云往远方，缓缓迁徙
花香从天边，疾疾袭来
轻轻打开鼻翼吧，朋友
你的身体里，也有无边的疆域，等待洗礼
12
一次次把眼前的美好，当做神迹
一次此，把造物主的恩赐揽入怀中
哪怕孤身，胸中也有十万匹野马
在此，奔腾不息
13
沟壑在此，等一场风吹绿
山坡在此，等一片草翻越
我在此，等一个人，用最轻的声音
呼唤我的小名
14
每一湾水，都盛放着一座
浩瀚的天空。每一个口渴的人
路过这里，都能够
从手心鞠起的水里，看见无数星辰
15
白云变幻间，美景在此，等你一千年
人间寒暑中，花香执手，送你三万里
大地上，处处风光都留人
大地上，脉脉风雨皆好客
03
黄河向东行
马 行（山东）
大水，诵经
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接连念诵成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泥沙，燃香
那河面上升起的
不是水汽，那是揭谛揭谛
波罗僧揭谛……
这又是谁？过河套，出壶口
一路经行
一路叩拜，一路不停地向东向东啊，直至大彻大悟
成为我的海
04
打动我的还有这清澈的江水和一池蛙鸣
阿 未（吉林）
打动我的还有这清澈的江水和一池
蛙鸣，在十月
除了已经开始的溃败，凋零和
昨夜悄悄到来的霜露
可赞美的事物总是有的，比如
这些在丰收的田地间掠飞的麻雀
比如，无数逃离山间的
五颜六色的瓢虫，比如
第一场霜冻后
依然大片大片绿着的黑麦草，还有
一夜间由绿变黄的老柞树
正站在一望无际的玉米地上，和
金黄的玉米一起闪光
而那些在暮色中回家的收割者
他们正用欢歌笑语，解码着今年的
收成，比如，此刻风起
有柳叶飘落，有皓月横空，月色中
有我思念的旅人，已踏上归程
05
小白船
盘妙彬（广西）
峡湾里的白色小船，是一个一个人的，
安安静静
也是白云上的，是白的
在暴风雨之夜，它是黑色的
我喜欢它出海的日子，或者去了别的地方
它可能上天，也可能在一滴雨里，不再出来
看不到它心事的人，不要再看
看到它波澜的如我，还要看下去
想下去
水边的石头无法省略，砌成方的，与世事两样
似乎，似乎它们没有心
在船的岸边
我增添绿树，房屋，街道和爱情故事
风浪迟早会来的
我给了它一个人间
06
大平原以东
姜 桦（江苏）
泥土潮湿、鲜亮
这一个刚刚落地的新生儿
追随太阳和月亮，大地生长
向东方、向宽阔的海面生长
长成滩涂，那低矮的芦苇
长出一捧捧高出地面的盐
从一座座山顶和高原俯冲而下
江河的手臂将土地抱的多么紧
月亮和星星被大海揽在怀里
它的腹部，有更多的支流
树林，阳光、奔跑的麋鹿
巨大的风电塔，年年秋天
丹顶鹤在空中留下一条道路
只能种草的土地开始种花
泛白的盐滩长出一棵棵苹果树
将一树红石榴送过波浪的围墙
夜晚，星星像满天的枣儿
哦，那涌向天边的浪花
潮湿的泥土掀起巨大的潮头
07
桃花潭记
孙大顺（安徽）
桃花点名。我未到，早到的是小雨
挂满水珠的树，在画的右上角留白
让风定居。从洗得发亮的山水中
舀一瓢月光
给怀仙阁打上柔和的补丁
在桃花潭，人间还是寂静说了算
一声轻叹，不小心落在江面
会不会沉入水底。暮晚的水雾
像耳语，裹起白鹭岛
向看不见的远方运送水墨
把陡峭的孤独剔除在外。洁面素衣
光从万村书院进出自如。时间敛起翅膀
我和草木一动不动，等星空低垂
等颠簸用完了，我将交出自己
寻找古老的隐者
傍晚的老街，适合比喻流逝
安静的民居，青砖黛瓦。让人双手空空
又满载秘密。卸下破碎
灰暗、狭窄。送别忧郁的飞鸟
用晴朗的拨片，弹唱体内的弦
08
乌梁素海抒情
陵 少（湖北）
在乌梁素海，我是一粒沙子
在一朵云的忧伤里失去了故乡
我是一棵枯死又被眼泪复活的
胡杨，跟着一个姑娘来到
朔方。我是一根沉入乌梁素海的
芦苇。被红嘴鸥吃掉，又在来年
被篝火点燃，化成一缕清烟
我是一粒尘埃，低于蝼蚁
低于飞来过冬的野鸭子
低于晚上从乌梁素海升起的
月亮，低于所有已知的
生命。我是龙城飞将
是被你认领的梭梭和沙柳
是被拦河坝阻挡的没完没了的
凌冰。我是沉入水里无忧无虑的
游鱼。是天鹅眼中堕入凡间的
星星。我是从乌兰布和沙漠吹来的
风，是迎风飞舞的鸿雁和
落叶，是落叶里跳舞的
少女，是少女系在脚裸上的
银铃。是被铃声惊醒的战马
是一千年后，马背上
睡着了的少年……
乌梁素海，我其实一直怀疑
你是一滴眼泪，来自一个
叫昭君的姑娘。你也可能是
一首歌，在五原郡
被一支骨笛反复传唱
你也可能是河套平原上饱满多汁的
麦子，是葵花，是蜜瓜，是枸杞
……
如果有一天，我在人群里迷路
请在乌梁素海为我盛一盆
清水，用红豆彬蘸着它
为我喊魂，把我唤醒
如果有一天
你已不在人世，那么你一定要相信
我已化成了芦苇
在你怀里，开得漫无边际……
09
珠穆朗玛
王少勇（北京）
最后一朵云，也返回夜幕安睡
我站在你的面前
如初次相识一般
大地将我们高高举起
在我们头顶闪烁
这宇宙的万家灯火
我对你说起平原
牵牛花又爬上屋顶，牵着
金牛座的一角
外婆房前的水塘里，鱼儿
已不知影踪，黄昏时
总有些柔软的脚印
想要钻出泥土
我对你说起大海
曾伴你游泳的，那些小水母
依然诞生于盐和月光
远古的记忆在海底
被镀上一层幽蓝
海浪因为想起你
汹涌成山峰的模样
我还能对你说些什么
冰川留在岩石上的擦痕
仿佛只是用来度量
你我今生的相遇
年或光年的悬崖上
一只年轻的雪豹，嘶吼出
风声
你听，河水又开始流淌了
源自你种下的那片冰林
而我不再叫它眼泪
在从晶莹流回晶莹的旅途中
一颗颗小小的爱
一次又一次，倔强地
飞溅而起
10
在雁荡山上
段新强（河南）
一道山岭倾斜着
抵住了另一座山峰的暗影
溪流困在墨绿色的落差里，哗哗声
成为它灵魂上升的另一极
大雁飞过群山，像一些神秘的墨点
在一幅山水画的布局里设置生门
整个天空也在寻找平衡，几朵白云
搬动着一望无际的空茫
11
山坡上
惠永臣（甘肃）
山坡上，那么多的牛羊低头吃草
那么多的石头
都放弃了言说，它们却都是见证者——
草木绿了又黄
黄了又绿；牛羊一批批长大
又一批批被运到山外
牧人从来舍不得让皮鞭
打在牛羊的身上
挤奶的女人，从来都会给羔犊子
留一口奶水
当你站在山坡上
甚至站在它们中间，你就会感动的流泪
——它们一抬头
世界就会马上温柔起来
12
大海的样子
刘 卫（湖南）
大海的样子，是卷起来的样子
大海，在卷起来之前
也曾挣扎过
海底的火山、岩浆及生物活性
也曾埋怨过
大海，要在脆弱的地壳表面
做好碧蓝的海
大海，要在海啸来临之前
释放风的时速，雨的点数，浪的度数
大海，在海岸线上
抛出一些弧，限制一些弧，制造一些弧
大海不知道人类像一群熊孩子
把房子建在海岸边
祥云中，熊孩子们要远眺
要与潮汐的波浪相拥，要
“海风轻轻的吹，海浪轻轻的摇”
大海，顾此失彼
潮汐的鼾声，唤醒岁月的周期
大海，烦啊！卷起来
无法谅解人类自带的罪孽
大海，伸一个懒腰，卷起来
“啪”，踢飞一个泡沫
“嘭”，重击一拳崖岸
“呼”，横扫离奇而破败的生活
大海露出一口蛀牙，多像面色痉挛的耄耋老人
需要人类的安抚
13
影 像
郭爱华（山东）
最后一只驯鹿
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消失
白色里从此空无一物
泪流满面的我站在原地
等候春天的消息
一只云雀躲在不知处
叫了好久
一些花儿稀稀落落地开了
那只驯鹿却再也没有回来
14 与一株麦子对视
伊 豆（浙江）
放风筝的孩子
牵出天空一片蓝
奔跑的麦浪
端起一盏一盏阳光
像父亲启开一坛陈年老酒
贴近泥土
我听见青蛙打鼓
蝴蝶伴舞
蜜蜂的和声有些醉意
我看见
岸上的榴花临水梳妆
流水的托盘
装一匹千年绢帛
迎娶新娘
为了这场预谋
酸模草早已把石头坐穿
红楠和绿柳相谈甚欢
打开草木字典
与一株麦子对视
像打翻一罐蜜
大地从来都是那么慷慨
把金黃捧给丰收
又将生命的翠绿权
交给父亲和庄稼
对一切生命的敬畏
来自血统
大地之上
我愿做一朵温暖的植物
15
希拉穆仁
冰 尘（安徽）
与篝火相遇的蒙古族女子
诱惑着异乡客
希拉穆仁，每一匹奔驰的野马
都深藏
——渴望放逐的灵魂
躺在广漠的大地，你如此贴近草原的心脏
马头琴唱着隔世的歌谣，月色苍凉……
在希拉穆仁
你恢复最初的纯洁和野性
你只想，对着一棵芨芨草
说出所有的秘密
16
独坐空山
汪 洋（江苏）
不能确定这座山是空的
不代表只有我一个人来到这里
没有人，也不代表这座山是
空的，还有林麝、野兔住在这里
还有缝叶莺、绣眼鸟的驿站建在这里
原谅我，不能给山峰命名
岩石和溪水都比我有资格
山岭比我宽厚，草木比我温良
我只是借用了一条蜿蜒的松径
用来躲开呼啸的人群。我要做的
就是掏出身体里那把钝了的刀斧
看还能不能将它，修练成
一束缠在腰间的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