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杜吉成:永远的军旅情怀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杜吉成  2021年06月17日14:55

每逢建党、建军节来临,我都非常怀念在空军工作的那段宝贵时光,是因为在人民军队这所大学校里,在党的阳光雨露下,使我不断成长,军中的人和事,给了我温馨、勇气和感召力,伴我在转业之后加入税务大军的行列中,前进在外国聚财的征程上没有停滞,不曾减速……

我刚入伍时,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元旦刚过,我就接到应征入伍通知书,第二天就到宿迁县党校集中,报到后去宿迁剧场观看县委招待入伍新兵新上映的电影《闪闪的红星》,吃完晚饭就随新兵队伍徒步到码头,坐船去邳县乘火车。

到船上刚坐下来洋洋得意地感受“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红星照我去战斗……党的教导记心头” 突然听到一个新兵大声喊:“船要沉啦!”大家一下子把心提到嗓子眼,不约而同的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河水已经漫到船舷,仅差二三公分就进水了。“同志们快坐下,不要怕,这是正常的吃水线,不会有问题的”连长大声喊道。我们这些新兵大部分来自农村,生活在乡下,没出过远门,第一次乘船,连长说的“吃水线”我们不懂,就理解为安全线吧,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船会不会沉。船行了很久,“咣当”一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听到连长喊“同志们船靠岸了,大家带好行李下船后徒步向车站出发,黑夜行军注意安全。”

连长在前面带队,一路急行军到达火车站。到了站台大家都坐在背包上等待火车,刚坐下就见到一束巨大的手电光亮伴随着“突突突”的声响风驰电掣般的驶来,只见这个巨兽在快到站台时拖着旋风,冒着白烟,突然间发出“呜——”巨大的吼叫声,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吓得大家立刻都站立起来。这时连长说:“这就是火车,按次序上车,我们要乘坐它去目的地。”要坐上火车啦,非常激动。刚离开家就遇到两件新鲜事,这可能就是大人们常说的“见世面、开眼界”吧。

运兵的军列从邳县出发,一路上经过济南、天津、沈阳、双鸭山、亚布力、哈尔滨等数不清的大小车站,四天四夜的漫长的征程,由一望无际碧绿麦田的苏北大平原,到银装素裹的北国冰雪世界,终于在茫茫的林海雪原深处牡丹江停了下来,换乘带蒙布军用卡车前往部队驻地,这就是我从军第一站,空军某场站。

部队驻扎在离牡丹江市区十多公里的平顶山上。

新兵训练一结束,我被分配到空军某部有线电连当守机员,在连队我遇上了一位要求严格的连长,他给我的印象至今难忘。有一次,他在食堂门口的地上捡到了半个吃剩的馒头,用水冲掉浮土,当着全连干部战士的面前吃掉了,正当大家目瞪口呆时,他大声吼道:“你们,每个人写封家信,问问你们的爹妈,蒸馒头的面粉,是用水和的还是用汗和的!?我等着回信,一封也不准少!”

可是,他又像日出日落,另有一番“景致”。我们连的小阅览室里,有一本部队作家王愿坚的短篇小说集《普通劳动者》,书中写的多是长征途中的故事,如《党费》、《七根火柴》、《篝火》等等,读了催人泪下,沁人心脾。也许正是这个缘故吧,大家纷纷传看,从小就做作家梦的文书,更是爱不释手,反复翻阅,想从中学习写作技巧,一来二去放不下,索性放进挎包里。大家很快发现少了这本书,议论纷纷。指导员在会上讲:“主动交出来,可以不算偷。”文书反而没了“交出来”的勇气。不久,连队阅览室出现了一本崭新的《普通劳动者》。连部的通信员后来告诉我,是连长让妻子从家乡唐山市的书店里买了一本寄来,而且也是连长建议指导员不要再用“偷”字。后来,文书奉命调离连队前的晚上,他手捧着那本旧的《普通劳动者》,流着泪还给连长。岂料,连长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张纸,为那本《普通劳动者》包了书皮,笑道:“哭什么!?我早知道是你拿去了,现在正式赠给你。来,我代表全连同志给你写几句吧!”他在书的扉页上写道:“这本书,咱连的同志几乎都读过,看见这本书就会想起我们,不要忘记我们,不要忘记火热的连队生活。”文书一时语塞,将连长的手和书一起揽到胸口……后来,文书到机关当宣传干事,他以连长为原型,创作了反映通信兵训练生活的小说《银线飞越林海雪原》,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表。

在文书走后,我在入党转正后也被调到航空兵某师给师首长当秘书,部队领导为了让我开阔视野,接受锻炼,进一步体验基层生活,要我到连续保持安全飞行15周年并正在改装新机种的航空兵某团机务二中队代理指导员。隆冬腊月的长白山,滴水成冰。这时的气温都在零下几十度。我们每天清晨5点钟就起床,乘“大解放”到飞行现场,清晨的机场,更是清幽寒冷,战鹰静静地停放在停机坪上,无声无息,像熟睡的婴儿在梦里一般恬静。哨兵的脚步轻轻,弹奏着一支晨曲;枪刺闪烁着威严,闲烁着警惕。一阵喇叭的鸣响,一阵脚步声,伴着哨兵的喊声,惊醒了战鹰的甜梦。

与哨兵办完接交手续,我们便开始了飞行前的准备工作。战鹰外壳冰冷,手贴上去就会被粘住,我很怵。而那些老机械员们似乎早就习惯了,大家一齐动手,掀去蒙布,给战鹰加油,摸来抚去全不在意。

伴随着发动机那强有力的轰鸣,串串带翅的音符,撕裂机场的静谧。看着自己亲手维护的战鹰飞上蓝天,心,就会自豪地随之一同航行,战鹰带着希望,延伸广袤的天宇、无尽的蔚蓝。飞机升空了,我顿时觉得悠闲了,想找个话题说笑话,而那些老兵们此时反倒“在意”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心里悬着,无心做别的,尤其那个黑瘦黑瘦的超期服役王老兵,眉头皱成疙瘩,不时眺望远方,一副期盼神态。听别的老兵讲,他预备党员刚转正,翌年初就要退伍了,而且家在晋北农村的父母早就为他找了一个可意的媳妇,盼他早日回家办喜事。那个年代,军人的社会地位还是蛮高的,也很受女孩子青睐,如果脱下军装档次就降低了。由于部队改装新机种,他主动推迟婚期。我开玩笑地说:“王老兵,见你这神态,真是可以写一篇绝妙的散文《盼归》。”他怔怔地望着我问“盼归,怎么讲?”“娶媳妇呗!”我说。“这是啥时候,哪有那份闲心呀!”他又说:“飞机啥时能安全着陆,干我们这行的才敢松口气,部队改装新机种,是好多年才轮到一回,被我赶上了,也是我的幸运。”此刻,无形之中,我也有了一份牵挂,一份责任,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我不再吭声,我长久地咀嚼着他的话,有一种茅塞顿开、心灵升华的感觉。虽然“盼归”未写进作品,但是却写在了我的心坎里,写在我的征程上——在这以后十几年里,我每每“盼”着机遇与挑战在我面前出现,我“盼”着认真做好每一件有益于人民和社会的事情……

军旅中的岗位是多变的,尤其是在驻守在长白山空军航空兵某部飞行大队任政委期间,与天之骄子们一起生活、训练并肩战斗的岁月更是难以忘怀。一年初春开训,在白雪皑皑的大操场上,军区空军和军首长亲临开训动员,和大家一样在哈气成霜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寒中,棉帽的耳朵都卷起来站在队伍中,每个人的脸都冻得红红的,这么庞大阵容、高规格的开训动员,我还是头一回经历。部队要改装最新的机型,上级明确要求,当年改装当年要出战斗力,要完成这项艰巨任务,必须分秒必争。动员会后,对飞行员采取新老搭配、技术强弱联手结成互助对子,地面苦练空中精飞,个个都卯足劲儿投入飞行训练,就在放单飞的节骨眼上,飞行员小吴收到爱人在河南老家医院发来难产的电报,接着又收到医院发来病危电报,急切的询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为了不影响改装小吴把电报揣在兜里,含着泪回电“保大人”,然后义无反顾的投入飞行训练。

放单飞那天,首长们齐聚塔台,检阅改装成果。“呯!”一颗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停机坪上一架银白色的飞机滑行到起飞线如小鸟一样轻盈。“ 022起飞”指挥员下达命令,只见跑道上的战鹰,加大油门,开足加力,像离弦的箭,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呼啸着飞向蓝天,听得见那引擎的响声渐渐消失,盯不上蓝天里闪亮的踪影,飞机遨行在预定空域,盘旋、筋斗、俯冲、拉升……在精准完成一整套单飞科目后,返航,下降高度,三转弯,对准跑道,着陆关车动作干净利落。手捧鲜花的女兵和首长列队迎接飞行员凯旋,当摘下头盔才看清第一个放单飞是飞行员小吴。他接过鲜花,深情地凝视蓝天。

飞行结束后,小吴才将家中情况向领导如实汇报。在利益面前,自觉将党的飞行事业放在第一位,这种精神的确令人敬佩。

军旅征程,在党的培养下,我先后在上海空军政治学院和西安解放军政治学院上过两次军校,给师首长当过秘书,在通信分队任过指导员,飞行大队任过政委,在师团政治机关都任过领导职务。可以回忆、可以记述的人和事,太多太多。

虽然军旅生涯已成往事,但是在部队的大熔炉里,经过淬火锤炼,终化成钢的历程,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流淌在血液中。自己由一个农村普通青年学生,成长为团职领导干部的历程,终身难忘。每当回忆起这些就干劲倍增,充满力量。不忘初心,永葆军人本色,在税收工作的岗位上继续奉献光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