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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2021年第3期|陈永和:北海道阿寒湖小镇买房记
来源:《江南》2021年第3期 | 陈永和  2021年06月15日09:24

那段时间,我开始向往都市以外的生活——躺在有阳光的草地上看书,泡一杯咖啡,整天无所事事,身边有一只活蹦乱跳的狗,时而,冲我叫上几声。

当然,最好附近还有温泉,想泡时就能泡,四肢放松伸展在浴池里,那种回到婴儿在母体状态的感觉。

在日本最大的享受是冬天,下雪的日子,身体泡在有屋檐的露天温泉里,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静悄悄的地上,没有人,一杯清酒,放在手可以伸到的地方。

人大约需要偶尔回到母体的这种感觉,身体的原始状态,暖烘烘的,触到的全是柔软,却没有人间,被屏蔽了,一切宁静安谧,你彻底放松。

而水,热水,温泉,正是这样一种媒介。

当然,这纯粹是一种向往,现实中一次也没有过。但正因此,才变成最,才制造出一种永久的梦幻。

一次,偶然,女友然在网上看到一条信息,北海道阿寒湖小镇,有栋楼在出售,价格仅是正常价格的几分之一。

我一看就动心了。

我去过阿寒湖小镇,在北海道东,日本第一个被国家认定的森林公园里,过去没有住民,是熊的天堂,因为景色宜人,有温泉,后来就被开发了,建了许多旅馆,一条十分钟就可以走完的商店街。有个湖,湖里栖息着玛丽魔,一种萌萌的圆形绿球藻,据说养在家里可以给人带来幸福。

女儿喜欢,我就到爱奴村买了两个。

没想到这一养就养了十来年,女儿长大,离家走了以后,它们还待在小圆形玻璃瓶里陪着我。闲了没事,我有时会静静看它们,想,将来我走了,它们还会待在这瓶子里陪女儿,女儿走了,它们还会陪孙女。它们几乎不长,几乎不需要你付出(隔几天换换水而已),从不抱怨,只是默默陪伴。

想想真不可思议,它们不会死,几十亿年前就开始有,人类没了还会几十亿年地活下去。

我突然领悟那个据说的含义,或许,幸福,就简单两个字——陪伴。

就算是父母孩子,再病再痛你能感受?能分担吗?不能。你只能陪伴。你能做到的也只有陪伴。

像《圣经》里说的——“神永远在你身边陪伴你”。

最要紧的是,房子价格在我跟然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然是大学老师,老公是中国人,某报社主编;我在家赋闲,老公属打工族,两家储蓄加起来刚好够买这一栋房子。

为什么会这么便宜?房子这东西是很难捡漏的。

然看到的时候,卖房消息在网上已经发布了三个来月,一个全日本人都知道的旅游胜地,居然无人问津。

我想问题出在卖主的附加条件上:买者不能进房,只能在外面看,要就要,不要拉倒。

这就傻了,让我想起买螃蟹。买螃蟹是门大学问,会挑不会挑一天一地。像我,经常买回个空壳,内部空空全是水。

但这并不妨碍我心动。买房子是买地点。房子长在哪里最重要。买上海跟买福州就天差地别。

买地点就是买生活方式,哪边理想买哪边。

于是我对然说,走,去看看。

看了还可以不买,当作旅游不也挺好?

我们马上买了机票,从东京飞往钏路。有大巴从机场开往阿寒湖。淡季,车上除了司机,就我跟然两个乘客。

天气很冷。路两边堆着积雪,大巴像甲壳虫在原野群山中蜿蜒前行,沿途除了蓝天、草地、森林,没有一个行人。

过了阿寒町,大路标上出现了“注意鹿”几个大字,有的地方还画着鹿头。

五十分钟后我们到了阿寒湖小镇。

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经过一片林子,有一只鹿,在树下埋头吃草,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目光平和宁静。

我们按照指示的地址找到小镇北面,房子有个好名字,叫金子楼,有照片,应该找得到。

没想到真懵了,几栋房子长得差不多,看这栋像,那栋像,都像又都不像,怎么也确定不了。

北海道二月,冰天雪地,走了有十来分钟吧,我的脚冻得发麻,浑身发冷。

路斜对面的屋角有个露天温泉泡脚池,冒着白色的热气,墙上挂块原色大木板,刻着一个可爱的妖精,边上写着几行字:停一下,泡泡脚,看一下四周,你准会遇见阿寒森林里的妖精。想坐下来,但板凳上有积雪,没法坐。

路拐弯口有家小礼品店,里面烧着炉子,暖烘烘的,老板六十来岁,穿一件薄薄的运动衫,一听我们问路就笑了,走出店,指着路对面一栋五层的楼说,就这,就在你们眼前。

我们一看,呆了。

怎么可能是她呢?

我们的金子楼,有可能长得这么漂亮吗?

一栋挺拔的房子依坡而建,在拐进阿寒湖小镇马路的三岔口上。马路很宽,下坡呈弧形,一条通往商店街,一条通往森林。

我们绕着马路走来走去,从各个角度看那栋房子,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一层大玻璃门紧闭,前面堆满了雪,墙壁是乳黄色的,在靠近二楼窗户的地方,有几丝裂缝。虽然已经是近三十岁的老姑娘了,但外观挺拔,楚楚动人,依旧妩媚可人,看久了使人有想住的冲动。

这合乎我买房子的标准。我跟然都属于可以对房子一见钟情的人。标准只有一条——想住或不想住。自己不想住的房子我一定不买,再好也不买。我要能想象自己待在房子里面的感觉,舒服惬意的感觉。

后来想想也觉得奇怪,我怎么没有进屋窥视的好奇心?里面是什么样子?连这个念头也没有。

人跟房子的缘分和女人跟男人的缘分一样,无可言说但理由充分。

看了大约十来分钟,我跟然就决定买下那栋房子。

那一夜,我们住在房子对面的花香旅舍。旅舍里充满了温馨的女人味,走廊上挂着画,房间里有咖啡机,一些咖啡豆,有品牌的,可以现磨现喝。睡衣很漂亮,上面印满了大花纹。从有坐台的窗户可以看到结冰的阿寒湖,点缀着白雪略显苍老的树林……

房间很暖和,很快,身体暖和起来,外面的寒冷已经成为遥远的记忆。

湖面上有冰雕,虽然不及札幌冰雕节壮观,但也很具规模。晚上有放焰火,很多人看,分不清男女,每个人都包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脸。二层冰雕的宫殿上面插着根红色的旗子,一个人在喊话,一会,砰的一声,焰火就上天了。

金色的焰火在天空中开花了,斑斓瑰丽。东京的焰火每年总在八月最热的时候放,最大的在隅田川,姑娘们打扮得漂漂亮亮,身着印有大朵花的浴衣,梳起发髻,头上插着簪子,手里摆着个小扇子。我对美女虽有兴趣,但从来不敢凑这份热闹。人太多了,有一年忘了是什么缘由,人比往年更多,竟然有人被踩死了。

没想到能在阿寒看到焰火,更加深了一种缘分的感觉。

据这里的人说,焰火每天晚上都放,整整要放一个月。

睡了一个夜晚,我对阿寒湖的印象莫名其妙地越变越好。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乘大巴到钏路找卖主签约。

会不会突然冒出个什么人,比我们提早一步把房子买走了呢?

从阿寒湖到钏路的一个小时里,我跟然尽担心这件事。所有的事情都可能出现意外。

一个大男人,穿着西装,坐在桌子前。

你们要考虑清楚,他说,房子水管破裂,有过大漏水……装修需要很大一笔钱,你们考虑过吗?

知道。我们说。其实我们并没有考虑过,只凭直觉,跟买螃蟹基本一样。

我跟然对看了一下,异口同声说,买。

你们知道钱交了就不能退了吗?卖主不放心,又叮了一句。

知道。我们说。

他不再问了,用充满了不信任的眼光看着我们。

我们不理他,欢天喜地,立马把钱交了。

能在北海道阿寒湖小镇拥有那样一栋房子,是多么令人惬意的一件事呀。

使我们比较有底气的是,我老公会修房子。他什么都会,水电工、木工、水泥工,也没有学过,但就会。

现在想起来,这当然很草率。房子能这样买吗?不计算,不考虑后期投资,就凭一种直觉。用男人的说法就是凭冲动,感情用事,不计后果……

这让我们后来吃了许多苦头。房子是会让人吃苦头的,跟婚姻一样。

但有什么办法?我们是两个女人,又都很自信,又全凭直觉活了几十年。我们,至少我,已经积累了许多凭直觉成功的经验,譬如辞职,譬如来日本,譬如放弃学业……每次总是凭身体里的那股冲动,非这样选择不可。

经验解决不了没有经验过的事,但除了凭经验,人又能凭什么呢?谁能料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呢?

签了约,交了钱,然在大学教书,我那段时间在忙着改长篇《一九七九年纪事》,总之,都有事,我们就飞回东京了,想等过几天,老公们有空了的时候一起再飞过去,进房子里面看。

我们一点不担心后续资金的事。那些年,北海道在国内已经相当有人气,有国人在北海道买地,开发别墅区。况且,我们的那栋房子,就在电影《非诚勿扰》四女子居酒屋的前面,徒步一分钟距离。找个人或几个人来投资,我们甚至连找谁来都想好了。

两位老公都对北海道没显出多大热情,一个怕冷,一个怕远。但房子已经买了,我们说,无论如何。我们开始描述我们理想的生活,他们虽然做出在听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却不以为然。

我老公有点事,去阿寒湖的日期拖了几天,又拖了几天,就到了2011年3月11日。

没想到,真有这种没想到。

这一天天崩地裂。清晨,跟普通日子一样,可下午14时46分18秒(日本时间),宫城省牡鹿半岛的东南东冲130公里(北纬38度06.2分、东经142度51.6分、深24公里)发生了东北地区太平洋冲震源的大地震。

然后是海啸,然后是原子能发电站出事。

一连串的事件把我们炸得头昏眼花,一夜之间许多事都改变了。对我和然,至少是房子的梦幻被震变形了。

人霉到这种程度,也是无话可说了。

我后来一直想,如果事先知道有那次海啸,我们会买那栋楼吗?

不知道。也许还会。

我跟然就有这么傻。

几年以后邻居要强先生告诉我,日本有句俗语,两只手臂抱不拢的胖女人跟一家人住不过来的大房子都不能要。

至理名言呀。

房子跟老婆(老公)都是陷阱,都可以让人纠结一辈子。

游客没了,没人去阿寒湖,中国人连日本也不来了。

我们四个,谁也不提去阿寒湖的事了。从东京飞钏路,那时,还没廉价飞机,一张机票,单程,最便宜时要一万多块日元(相当于人民币一千多块),贵的时候,七八月、正月,要三四万(两千多块),比飞上海还贵。

这种时候,能不心疼机票钱吗?

也不用找什么投资家了,怎么开得了口。

我就连想也不去想房子了,找不到投资家,没钱装修房子,想了也没用。还好房子不是螃蟹,不会腐烂。

雪上加霜的是,很快,账单来了。日本买房后要交三笔税——一次性的登录税跟取得税,每年须交的固定资产税。房子连土地国家评估一亿两千万日元,人民币大约七百多万。取得税是评估价的百分之三,登录税千分之二十,固定资产税百分之一点四,算下来,总共要交几百万日元的税(具体数字忘了)。

不管怎么说,先把房子保下来再说,我们凑了钱把税交了。

至于装修,就慢慢来吧,两家人存了钱后再修吧。愚公移山,总有修完的日子。

大学上古代汉语课时,记得吴老师教过《史记·吕不韦列传》,司马迁说的其他话都忘了,只记得一句,印象深刻,叫做奇货可居。

谁能说我们买的不是奇货?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都说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就转回来了。

有一年多的时间,我真的把阿寒湖忘得一干二净,从不想起。那房子真有吗?朦朦胧胧。日子一天天过去,岁月静好如初。我专心修改《一九七九年纪事》。这才是令我纠结的事,有时候好不容易一天写了几百个字,第二天醒来重读一遍,发觉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就啪地按几下键盘,全部删除。

写长篇很累,改长篇就更累,所以村上春树,一个长篇可能一年就写完(他一天可以写七八千字),但要花好几年时间改,而且改到最后,你还是不满意,不可能满意,因为你做不到十全十美。很多东西,虽然是你写的,却不在你掌控之中。

期间,有个机会,跟女友一起旅游,我特地挑了阿寒湖的北海道三日游。整个北海道的旅游地濒临死亡,无一丝人气,想想真不可思议,几个月前的繁华热闹,像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了那么遥远的回忆。

那晚,走在阿寒湖商店街,静悄悄的,几乎不见行人,许多旅馆漆黑一片,有的干脆关门,小镇一片寂寥,像死过去一样。经过那栋楼时,路灯打在玻璃窗上,里面黑乎乎的,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一瞬,我想。但这个念头一闪也就过去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没到。

回家后跟然夫妻与老公说,大家更加心灰意冷。

等吧,除了等,还能怎么样?

女友们知道了这事,比我还急,你们怎么办呢?日本固定资产税的账单是按照每年1月1日房产所有者发出的。不用开门,你们就得付这笔钱。

大家七嘴八舌给出了好多主意,一种,叫些朋友一起到阿寒湖养老(倒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一种是自住兼出租,最坏,可以做个小旅馆,留一层自己住,甚至半层……

2012年底,有个好心的女友找来一个台湾女投资家,她儿子在美国学艺术,刚毕业,想开艺术家园,给艺术家们提供一个创作的地方,可以住,有画廊,创作的作品可以直接展出。

挺好呀,我说,这也合乎我们的初衷,虽然心底里不抱太大希望。

能这么给人看吗?谁会愿意租这么个乱七八糟的房子。老公有点担心。

不一定呢!我说,能从乱七八糟的表象下看出它原本妩媚的人还是有的。

老公笑了,说,要有也不会找到你这里来了。

也是。我说。

于是,我事先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我说,房子无可奉告,我也没进去过,里面可能是个垃圾场,要是不怕,你们就来吧。

我想他们会被吓跑,没想到过了一两个月,还真来了。

母子两个。母亲保养得很好,看上去蛮年轻,圆脸,笑嘻嘻的,背后跟着一个英俊小伙子。

加上女友跟她儿子,我们五个人一起去了阿寒湖,还住在房子对面的花香旅舍。晚餐,在大厅吃自助餐,除了我们,还有一些游客,看来最冷的大寒已经过去,地面开始复苏了。

夜晚,无人,我独自看着房子在冥冥夜色中投在地上巨大的影子,第一次想象它的里面,我感觉魔鬼张开了翅膀,要扑过来吞噬掉我。

第二天上午,我带他们去看房子。

我们个个表情严肃,全副武装——口罩帽子工作服,就差戴上防毒面具了。

我镇静地把钥匙插进锁眼,推开玻璃门,扑出一股久没人住房子的霉味。这不是什么姑娘,这是老妖精,浑身流脓的老妖精。

一层是个大厅,原来像是个超市,好几个巨大的冰柜,整排整排的货架,货架中间堆满了各种纸箱垃圾。

绕着垃圾走了一圈,我们年轻的客人越走越慢,最后捡起一个像是仪表的电器,看了看说,这东西是新的,还可以用。

我很惊异,想,这富二代不错呀,能从垃圾中看到金子。或许还真有点希望。我想。

电梯没法用,我们顺楼梯往上走。

二层原来看似酒吧,摆着许多红色的沙发,因为泡水的缘故,全都发黑了,几处脱落的天花板垂在半空中……我的头开始发晕,身上扎了许多根刺。

屋角有一架三角钢琴,打开琴盖,雅马哈牌,没有被水泡过。我居然麻木不仁,视而不见。

三层四层五层无一例外,到处是漏水的痕迹,房间凌乱不堪,柜门敞开,衣服被褥,摊在地上……好像天突然崩裂,人不顾一切地奋然离开。

别的不说,光清光这些垃圾,肯定就要花不少钱。每个地方扔垃圾费用不一样,钏路市扔一公斤垃圾八十

四日元,更不用说整栋楼的翻新了,水电、屋顶、地板、电梯……没有几千万日元下不来吧……

那一刻,后来回想起来有点不可思议,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我怎么就注意到地上有个信封,捡起来,打开,里面有张贺年卡,一个穿红色绣花和服的小女孩,头上扎着花,正朝我笑。她脸上放着光,看上去那么幸福。

照片下面写着两行字:奶奶,七岁生日那天,妈妈带我去照相馆照的。春子。

一瞬间,潮水退去了,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沙滩,阳光明媚,周围的一切活了起来。

春天总会来的,虽然冬天还没有过去。

后来听邻居说,房子当时已经没人住,漏水是水道局的人发现。他们觉得奇怪,一天怎么会用到几吨水?这才把水总闸关了。

小伙子没被吓倒,他边看边说,这东西能用,那东西能用,不要丢掉……我有几个朋友经营艺术家园,都是自己设计自己装修,用了很多废料……

他发给我几个链接,有欧洲,有美国的,看上去的确不错。

从房子出来,往右边走两分钟,就到森林了。它沿着湖边延绵而去,覆盖了好多座山峰,散发出浓浓的绿色的清香。

那天下午,我们去鹤雅饭店看了木雕展示;晚上,坐在阿寒湖剧场,看了一场爱奴人的演出。

回去后没多久,女友跟我说,他们想租一层跟五层,现在的样子就行,只要我们能把垃圾清掉。

喜忧参半。有人喜欢阿寒湖当然好,但那房子,最好的就是一五层,一层是个大厅,开画展刚好,五层是四套单元,每套近五十平方米。

一套可以月租十三四万日元。小伙子说。

租掉一五层,那二三四层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空着吧?

我们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婉谢了。说来好笑,到上野美国街买鱼,一堆鱼,比如带鱼,七条一千块,其中总有两条左右不是那么好,大超市也差不多,除了大百货跟极少的一些市场例外。但我们是卖方,把最好的卖了,剩下的怎么办呢?

我跟然决定撑下去。总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我们总能把它修好的。

不管怎么说,那里远离都市、人群,有我跟然理想的生活——有温泉,有森林,有树。

我要的东西它都有,我不要的东西它都没有。

我喜欢阿寒湖。

陈永和,福州人,1987年来日,现两栖于北海道阿寒湖跟福州。曾在“收获”“上海文学”“江南”等杂志上发表长篇小说“一九七九年纪事”、“光禄坊三号”、“黄玫瑰陷阱”、短篇小说“十三姨”等文字。“一九七九年纪事”获第四届中山文学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