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回响
今年新年刚过,我又去了一趟黑峪口。
正赶上中国北方最寒冷的季节。远处是苍茫的大山,山下就是流经了数千年的黄河水。此时,河水夹带着大片大片的冰凌,由北方浩浩荡荡顺流而下。我们是开车过了黄河大桥的,爬上路边的山头,冷硬的北风直面而来,极目远望黑峪口,就那么怕冷似的蜷缩在黄河对岸的山脚下。历史上的黑峪口,曾是中国北方一座著名的渡口。渡口南北有两处十分险恶的礁滩,水流湍急,暗礁林立,一不小心就会船毁人亡。南来北往的商船,为了安全渡过礁滩,往往要在黑峪口休息打尖,黑峪口也因此成了千里黄河上,一处十分繁华的大商埠。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抗日战争时期,参与创办兴县农民银行的刘少白先生,就出生在这里。
“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挺进到抗日前线,并先后创建了晋察冀、晋绥边区、晋冀鲁豫等抗日根据地。为了发展根据地经济,支持八路军、新四军持久抗战,各根据地先后建起了陕甘宁边区银行、晋察冀边区银行、冀南银行、北海银行等。1937年年底,在八路军120师、兴县抗日政府的支持下,兴县农民银行在兴县成立。兴县农民银行的创建,为发展当地经济、支持八路军抗战,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刘少白,名象庚,字少白,1883年出生在黑峪口,他是晚清贡生,后考入山西大学堂,辛亥革命后,做过山西临时参议会议员、天津商品检验局局长等职,抗战时期加入中国共产党。牛友兰,名照芝,字友兰,1885年出生在兴县,京师大学堂学生,兴县开明士绅,与刘少白是最要好的朋友,抗战时期,他积极捐资捐物支持八路军抗战。牛照芝的儿子牛荫冠是共产党员,当时是山西牺盟会的负责人之一。张干丞是牺盟会派到兴县的县长,地下共产党员。这几个人在兴县农民银行的创建中,均起到十分关键的作用。
1940年,山西第二游击区行政公署,后改名为晋西北行政公署。该公署成立后,兴县农民银行改组为西北农民银行。1947年,西北农民银行与陕甘宁边区银行,合并为新的西北农民银行。1948年,西北农民银行、华北银行、北海银行,合并组建起中国人民银行,并发行统一的货币人民币。从一定意义上说,兴县农民银行也是中国人民银行的前身之一。
抗日战争是中华民族在近代以来遭遇的最大危机,也是中日两国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各个领域的大比拼。在这场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较量中,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不仅在军事上取得了重大胜利,在金融领域同样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诞生在吕梁山区的兴县农民银行、西北农民银行,就是这众多奇迹中的一个。从一无所有,到遍地开花,从兴县农民银行,到西北农民银行,直至后来的中国人民银行,金融人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和智慧,也从一个侧面,见证了中华民族崛起的艰难和不易。
历史的硝烟已经散去,八十多年前,为新中国金融业的创建和发展,作出过卓越贡献的人们,已经成为一个遥远的传奇。但历史不能忘记,一个忘记自己历史的民族,是没有希望和未来的民族。记忆历史,正是为了更好地开创未来。文学的功能有多种,但有一项重要的功能,就是探索和呈现历史或者人生的真相,揭示历史或者人生的真理,让我们在历史的回响中,明白人生的意义和价值。
为了弄清楚银行印刷钞票的有关问题,在当地人的带领下,我这次又实地踏访了陕西路家南窊、贺家川等西北农民银行印刷厂旧址。西北农民银行成立后,最早的印刷厂建在离蔡家崖不远的石楞则村,由于日寇多次袭扰,印刷厂又搬迁到黄河对岸,一个叫做路家南窊的村子里。当时的印刷厂有大小石印机器37台,工人100多人。路家南窊村地势偏僻,这么多人的吃水问题难以解决,印刷厂随后又转移到贺家川一带的山沟里。抗战胜利后,印刷厂从陕西贺家川,迁回到山西兴县的杨家坡。说是印刷厂其实就是几孔窑洞,历经八十多年的风雨,这些窑洞有的已经塌毁了,有的则东倒西歪,窑洞前的院子里也是茅草丛生。站在这些历史遗址前,你仍然能感受到当年印刷厂热火朝天又紧张忙碌的历史气息。
我的作品《红色银行》,就是以这些历史事件、历史人物、历史细节为背景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小说以刘少白返回兴县与牛友兰、张干丞,创建兴县农民银行开始,至刘少白参加开国大典为止,重点讲述了他在1937年至1942年年底,创建并担任兴县农民银行、西北农民银行经理时期所发生的故事,勾勒并呈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黑峪口、兴县、晋西北一带的风土人情,展示我党早期金融业发展的艰难历程。按照“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原则,在一些人物的经历上,做了一些小说化叙事,为了还原本来面目,文末附录了小说中真实人物的真实经历。当然,在小说中,我也围绕着银行设计、虚构了一些人物,并让这些人物,在小说中各自演绎自己的人生命运。
黑峪口下就是黄河。此时,这条我们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正气势磅礴地奔向远方。
作者简介:张卫平,山西省文联副主席,山西省文学院、山西网络文学院院长。上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曾获多种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