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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2021年第6期|王童:王童散文两篇
来源:《美文》2021年第6期 | 王童  2021年06月03日08:31

出穹之下的人

——长诗《圣洛朗的眼泪》后记

记得小时候在田野与山丘上看夜空,感觉繁星与银河时常就能望见,偶而也能瞄到一两颗流星从头顶划过。后来楼盖得高了多了,星空似乎也被顶得高了、远了,飞离了人间。璀璨的天穹星辰寥落,月光黯淡。雾霾的临空、病毒的肆虐,几乎将风和日丽的人世笼罩在一个炼狱之中。人们在寻找光明,渴望呼吸的窒息中,双眼仰望太空,希求上苍能降福祉吉祥于人间。

在重重迷雾中,航天员携带着人类的梦想穿过大气层漫步在星月之间,继人类登月50年后的今天,中国探月工程的月球车也奔行到了月球背面。面对尘世中的人类的困境,千百年来人们总祈求上苍,心望能寻找到脱离苦海的通途。古人“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先天本性相生相合,回归大道,归根复命。也诠释了宇宙自然同人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故一切人事均应顺乎自然规律,达到人与自然和谐。老子说道法自然的真谛或许便在此。

在长诗《圣洛朗的眼泪》发表之际,我的诗集《寻找旅行者一号》恰奉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这诗应是《寻找旅行者一号》的双子星。其都在探寻人与天地合谐相处相生的万物衍生的准则。同时在这长诗里除在纷繁迷乱的上下求索中,我亦阐明了我对古典小说《红楼梦》的自我感悟。现多有红学人认为其主题线索有反清复明之隐喻。如果这层意念存在的话,那么身为王子,本又可继承皇位却七疏让国,辞爵归里的朱载堉是不二人选。他因不平其父获罪被关,筑室独处十九年,直到1567年,其父被赦免,他才愿意入宫。这身世同书中贾宝玉的经历相互映照,特别是《好了歌》与《醒世词》也有异曲同工之调。我隐隐感觉到《红楼梦》是不是这个才高八斗的人写出的呀,或有他身世的演绎。

朱载堉被今人忽视,实在是个怪圈,这个越祖规,破故习,注重实践和实验,一生刻苦求真,呕心沥血,共完成《乐律全书》、《律吕正论》、《律吕质疑辨惑》、《嘉量算经》、《律吕精义》、《律历融通》、《算学新说》、《瑟谱》等书籍。他的成就震撼世界,中外学者尊崇他为“东方文艺复兴式的圣人”。因此,朱载堉被列为“世界历史文化名人”。《红楼梦》中那么多词诗曲牌,只有这种人才可写出。我到过位于河南省沁阳市自治街中段“藩王乐府旧址纪念馆”,深受震撼。可我们的文艺作品只热衷于歌颂帝王将相,全然听不懂他的音律。当然,这只是长诗中的一节,不再多赘述。全诗应还是融神话中阐发的生命附号,人本就是怪胎所降,女娲兄妹造人,伏羲三头六怪,原罪与生俱来。在历史天道中不停磨砺修炼,最终用科学法理修成正果等。这只是其中初层涵义,更多的是应由读者来感悟出的。

不久前,央视《国家记忆》专题片曾播出过上世纪50年上海交大迁往西安的专题片,其还特别说明了是改变教育布局,支援西部文化建设等。但我实在不认同一个沿海城市的学院迁往一个千年古都怎么又称支援西部建设呢?上海虽是经济教育发达的城市,但多年来充满殖民地的气息,说是沿海边界之地也不为过,迁到西安应是回归到我大唐的中心怀抱。西安是陕西省省会,特大型城市。历史上先后有十多个王朝在此建都,是世界四大古都之一,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都城之一。盛唐时期,日本人前来朝拜,东南亚各国到此取经,意大利等欧洲国也谴使节来觐见朝臣。近现代,西安事变,八路军办事处及所辖的延安,都是中国革命进程转折之地,向往之都,怎会成了需施舍的秦汉呢?

来到陕西历史博物馆,几乎要用一天时间,你才能在浩繁的历史屋顶下寻到点中国历史走向的蛛丝马迹,更不用说秦兵马俑、始皇陵这盖世伟业中的千古迷界了。有次参观兵马俑葬坑,我看到许多侧身在坑道中,修复俑身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在兢兢业业地用刷笔结合着电脑扫描的图像拭眉清脸,我顿感到这些人是复活的秦兵,是人,也是幽灵。同时,我忽地升起一种莫名的自傲感——这些维护古迹的人,经了解要修复到十年二十年左右,有的甚至终生要从事此项工作。对此,你能不敬佩吗?常耳闻目睹常书鸿、樊锦诗等人为守护那沙漠中的敦煌石窟,献出一生。这里也一样。同时,我见俑思迁,也升华出了《圣洛朗的眼泪》长诗中的想入非非。

霍金称秦始皇还活着的“天论”,实让人诚惶诚恐,因霍金这种科学的神思,不得不让人思之极为畅念,并由此刻入更深一层的生存哲学。活着还是不活,这个哲学命题,在病毒肆虐的当下,是必须要面对的。说是霍金的预言一半今都验证了,秦始皇是否真活在秦陵中,真让人不敢妄自断定。看着沉睡着秦陵秦始皇墓前那简陋的墓碑,简陋的由水泥砖石砌起,水平线又不端正,总感到像山野中的孤坟式的。对比之墓园前他那顶天的塑像,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绪。因我见过许多今世将军的墓,任何一座都庄重森严,墓前有的都塑有其叱咤风云,凝神远望的塑雕,这盖世英豪何要这么寒酸呢?是他在墓穴中发出的警告,要简朴归真吗?《圣洛朗的眼泪》诗中一节写了“我是活着的秦始皇”并非是想让“专制”再现。而是想探明我们今天中国人思想形成的过程。

有关中国人的思想,早在上世纪30年代,日本学者沟口雄三就通过与日本同类概念比较,探讨了天、理、自然、公等中国思想史中应予重视的概念,并对这些概念在宋代以降、迄于近代怎样地完成了质的展开,分别做了重点考察,阐述了宋至清末哲学、政治、经济思想的发展概况。中国人只记住日本人连年对华发动的侵略战争,却很少有人知道日本学者对中国人分析之透彻。日本人无疑是受大唐影响颇深的国家,所谓一都、一道、二府、43县。建制皆是一个微缩的小唐朝。韩国也是如此,尽管它不停地剽窃中国文化皮毛想占为已有,到了还得沿续中国的体理法制而生。西安文化广场骑在马背上的李世民统领着众臣及李白、杜甫、白居易这些挥斥方遒诗人队伍的塑像,夜色灯光中恍若就进入了盛唐时代。而在地下又深藏着多少朝代的宫阙人世呢?我见过一王子的墓穴壁画,真是感慨万千。若不是发掘出,这画只留给死魂灵观赏了。武则天的无字碑又在向谁诉说冤仇。战无不胜的白起墓偏于一隅,简陋、孤单,甚至有些可怜。很难想象他是平六国的武安君。立国战将功高盖主,终被贬黜古今中外几乎全都近似。朱可夫、巴顿、孙立人、彭德怀等等莫不如此下场。

柏杨先生所著《丑陋的中国人》只剖析了国人的另一面劣根性。但实际上这种劣根多少也是因诸多文人受西方文化洗涤,而出现的心理落差而起。向先进文化科学体系学习没错,但怎样让古老的中华本源催化出新的生机,则是需国人的自信与创造力的。

徐兆寿在长诗《圣洛朗的眼泪》发表对配发的评论,称是“反西方″、“反获诺贝尔奖”的,我断然不能同意,相反,而是借中西方文化的力量战胜邪恶升入天国。圣洛朗本就是希腊神话中的神,洛朗圣神,又叫圣老楞佐,圣劳仑斯,是罗马教会的执事,在圣礼中负责分送基督的圣血,却为来临基督的缘故倾流了自己的热血。他得到了赏报。他一生爱慕基督,并效法他舍身致命,因而英仙座的流星雨也被称为“圣洛朗的眼泪”。每年在7月20日至8月20日前后出现,于8月13日达到高潮。与象限仪座流星雨、双子座流星雨并称为北半球三大流星雨。有些天文摄影爱好者,在夜深人静的时间段里,就可在僻静的山野与河畔拍到这一次天上奇观。遗憾的是,现今,天已几多被雾霾遮敝了,星月稀见,更不用说找到这流星雨了。

长诗引发出神降,终究是要找到人类脱出苦海的阶梯。今天,人类面临的灾患真是令人猝不及防,许多潜在的、过去在传说中的天灾人祸说来就来了,你我躲都躲不开。拿新冠病毒来说,一个渺小的分子中的颗粒就将整个世界折腾了个天翻地覆,人类的自大狂,自以为是应有所收敛了。“巡天遥看一千河,坐地日行八万里”寄托了人类上天入地的一种苦恋的探知,古今中外的诗人哲人也都留下了群星闪烁的奇思妙想的佳言警句。可人们品出了滋味吗?

荀子《天论》中“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今却正相反了,应是天行无常,变幻多端,猝难应对,人定胜天是违背常理的,应要顺乎天意,人和物兴才是。而班固所言:“凡天文在图籍昭昭可知者,经星常宿中外官凡百一十八名,积数七百八十三星,皆有州国官宫物类之象。”《水浒》与《红楼梦》开篇其实都引用这类天道人精人妖的故事,女娲补天遗下一块石头成了《石头记》。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星游走在江湖打家劫舍,替天行道,也皆有此等印迹,只是我们忽略不记,只知宝黛悲情,武松斗杀西门庆的悲欢离合与血腥了。

有时我读古人天文历法的那些经书,真感到不可思议与困惑。因他们那么早就发现了天地万物与人生的玄机,怎么来的?哥白尼《天体运行论》怎就推演出了围绕着以太阳为中心的五六圈行星运行轨迹?看着书中那复杂的数学公式,我常疑问,在那毫无观测仪器设备的时代,他根据什么计算出来的?莫非仅看着教堂尖顶就刺破了苍穹?也许人的大脑真是个宇宙?在一连串的疑惑疑问和求索中,我也悟道着人类本身的处境。

屈原和但丁用诗句勾画着寰宇的图景,然由于受到时代与科学探索手段的局限,还只是停留在“举头邀明月,低头思故乡”叹然吟咏或是简单圈层的阶段。今天由于航天事业的蓬勃发展,中国的嫦娥四号已飞临到了月球背面,火星探测器也已离目标越来越近——之前美国的“好奇者号”发回的这个红色神秘星球的概貌图像,已逐渐推开了神话的门窗。

中国的巨型火箭“嫦娥五号”也在海南拨地而起,奔向太空。遥不可及的海王星已能窥视到柯伊柏带的风云。说是太阳周围也有生物在活动,帕克太阳探测器已近距离拍回了他燃烧的面容。说来也许人们不信,日食那天我在北戴河还真拍到了日冕侧的异物,对此我也很不解,常揣测自己可能是通灵人,这肯定会被唯物主义者斥为迷信与梦魇,但今人真能就弄明白生命的真谛吗?

今天,日月星相人们通过那些四面出击的空间探测的眼晴及太空望远镜,都可初步近距离揭开其神秘的面纱,让人一睹“上帝”真面目。我们的诗句也应飘然进入到广袤深邃的星空中,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天问》“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斡维焉系,天极焉加/九天之际,安放安属/隅隈多有,谁知其数”的求索也应揭开新的篇章了。

大运河边的神话

大运河穿过江苏淮安,北入淮河口。穿行在运河东岸古镇码头吴承恩的故居,《西游记》中师徒四人取经的塑像栩栩栩如生,似把你重又带进“你挑着担,我牵着马;翻山涉水两肩霜花。风云雷电任叱咤,一路豪歌向天涯,向天涯"的蹉跎岁月中。

《西游记》中出现的河可有大运河的流脉?吴承恩笔下的流沙河,母子河,通天河,黑水河等泛波四海,流沙河长万里,宽八百里,黄河的曲转应有此写照。大运河融黄河长江水道,承载着往来物流人事,风传着古往今来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红楼春梦、聊斋神怪、名人轶事,改朝换代。“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抒怀离情别绪,多有在水波的涌动中浮现。

苏东坡“波声拍枕长淮晓,隙月窥人小。无情汴水自东流,只载一船离恨别西州”的虞美人词点睛出淮水波声,将一轮明月窥照人世流金岁月,真可谓对映了杨万里“船离洪泽岸头沙,入到淮河意不佳。何必桑乾方是远,中流以北即天涯”的诗句。

淮安镶嵌在这诗情画意中,慈云寺景区背倚文庙,左襟钵池山,右带里运河在夜色中浮光掠影着交织的灯火。国师塔斗拱缀星,玲珑剔透,印证出清皇福临受玉琳国师佛教熏染,想要弃皇位出家的传奇。玉琳62岁圆寂在此,香火绵延。佛光普照,崇寺生辉。也在讲解着那段不爱江山爱禅城,万事皆空的往昔。里运河与京杭大运河连环纽接,此刻却平静如丝,灯影恍惚地睡着,睡出了一片梦境。想起早年里运河水位不稳,时常决堤成灾的现状,这里的小桥流水点缀环楼,水漫金山的境况已围裙在堤堽中。这不得不感叹古往今来人们治水的精神。1949年后对这河道进行了全面整治,兴建船闸和节制闸,并开辟新水道使河湖分开。在里运河的南段开辟瓦铺至六圩港间的入江新航道,缩短了与江南运河间的航程。中运河也经过拓浚和改建换了豁然开朗、极目水天的畅想。

站在淮阴区的黄河厂场上,南北分界的彩灯球,忽明忽暗,变幻着赤橙黄绿的颜色,回光返照着历史的幻影。这个棱形的广场古时是两国的分界,正前方为金国领地,后背处的名人酒店方残存着行将灭国的南宋。河水穿过咫尺彼此相望的两个朝代,很让人心生诧异。黄河风光带直抵北京北路,恰似大运河流向北京通州涿郡,这仿佛有了某种注脚。古来从陆路至水路的商运,人的漂泊迁徙,吟风弄月的诗章,典籍札记的史书,架桥开市,鱼米的乡愁,盐商的进出,军队的东渡西进,都在这百转汇流的水道有着不解之缘。皮日休“尽道隋亡为此河, 至今千里赖通波”的诗句仅侧写了隨炀帝为建运河劳民伤财而亡的一面,却也不知,隋朝正是因为建了这条河,到现在它还在流淌不息,南北舟楫因此畅通无阻。隋炀帝时,这条南北大运河,龙船凤舟倒映流水,绚丽、豪华。大运河上光阴消逝,时间推移,现招遥在大运河两岸的万种风情,依然恵泽妖娆着两岸的男男女女。然命名此地为黄河广场,似也有些牵强。因历史上,这是古淮河的流源,后因黄河水患肆虐、改道,加之连年治理淮河,这河便被黄河融进开辟出的新淮河而遗留在此。黄泛区过去一直以为黄河在铜瓦厢决口改道及战争中,花园口被炸坝的流域才是,原来这里黄河的下游也是祸不单行,浊流奔泻而至。今看到繁华的都市建在上面,“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的吟咏油然而生。

秦始皇修的郑国渠,可称之为早年大运河的雏形,也正是修了这渠道,才打下了他灭六国的基础:“渠成,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公余顷,收皆亩一钟,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

时光折射,大运河也成为御内敌,防外患的关联区,许多战事发生在京杭大运河沿岸,近代以来,清政府在这大运河内外,屡战屡败。第一、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清军对大运河的战略要塞漠视,在英军控制了大运河上的命门之后,南北漕运中断,被迫签订不平等条约;后清军虽然设置了大运河防线,但囿于防御观念落后,仍然无法逃脱战败的结局;甲午战争的失败则与大运河无法发挥运输军事装备的功能有直接的关系。抗战中,宋哲元将军率领的29军以大运河为屏障,对日开展了一次惨烈的战斗,打死打伤日军4000多人。“著名的“台儿庄战役”也是发生在大运河堤岸边的。大运河横贯台儿庄全境,自古是南北漕运枢纽,战略位置甚重,史上为兵家必争之地,战斗中,中国军队横渡运河直插敌人心脏,给予日军以毁灭性打击。日寇南路指挥官,从南京调集大量援兵北上攻击。李宗仁见日寇援军集结以后,命令31军西撤至山区,将津浦路南端正面让开。命令51军积极布防淮河北岸,凭借淮河的险要,拒敌北进,让敌扑空,终得胜果。

400年前,位于京杭大运河沿线重要的水旱码头和商业聚集地的台儿庄,据史志记载,这里曾是一派“商贾迤逦,一河渔火,十里歌声,夜不罢市”的景象。古城河道上,一条条摇橹船中,时常“飘”出悠扬的“小曲”。《台儿庄小唱》——“台儿庄,我的家,当年的墙砖屋瓦,至今还在说话。它说,这里铭刻着咱民族的尊严,它说,这里激励着后代子孙的奋发。好一个中华,好一个中华!千百万好儿女,正在营造一个崭新的家!”

大运河淹沒过战火销烟,从历史长河中浮现出一座友谊的桥。明朝永乐年间,菲律宾苏禄国三王曾率眷属及侍从340人,远渡重洋从泉州上岸,沿大运河苏杭段过淮安,经北京通州的通惠河踏入北访问中国,受到明朝永乐皇帝盛情款待。《西游记》中描绘的通天河,是不是就从通惠河谐音过来,不得而知。因吴承恩是明朝嘉定年间的作家,祖上的伟业轶事他定是耳熟能详。

从当时苏禄王来访的规模来看,便知苏禄王对这次访华的重视;访问团除了工作人员,还有子女亲属;并带来了“金镂表文,珍珠、宝石、玳瑁诸物”。展现了虔诚的诚意。这次远涉运河以后,菲律宾和中国结下了远亲的缘分。

在沿运河回程途经德州时,东王巴都葛叭答剌病逝,永乐皇帝派礼部郎中带祭文赶赴德州,以藩王之礼安葬东王,还赐谥“恭定”,并亲撰碑文。苏禄东王下葬后,其长子都马含随西王、峒王等人回国继承王位,王妃葛木宁、次子温哈剌、三子安都鲁及侍从十余人则留在德州守墓。永乐二十一年七月,明朝政府派人护送王妃葛木宁回国,由于对东王的眷恋,次年她再次返回德州。从此再未离开,与两位王子长期留居德州,直到去世。由此,他的后人庚续至今,繁衍了20多代菲律宾裔的穆斯林族。每到祭日,这些族人便会咏经祭拜。而中菲两国的友谊也绵延600多年,两国友好的歌声也在运河边唱了多少个世纪。

歌声在浆声灯影中回转溯流到了淮安,泻进了位于淮安市清浦区的清晏园。这清晏园也称江南河道总督署。康熙十六年,靳辅出任总河,因淮安是黄河、淮河、京杭大运河交汇处,为治河工程的节点,总河署所在的山东济宁距此路途遥远,往返不便,为便于及时掌握水情河势,就近指挥,便在淮安城西北的清江浦原户部分司旧衙署设立行馆。雍正七年,正式分设江南河道总督,驻节清江浦;以及河南、山东河道总督,驻济宁。次年又增设直隶河道总督,归直隶总督兼领。时任总督辖有4道、24厅、24营,河督署规模庞大。占地120亩,水面50亩。对比之北京和珅的恭王府,建筑虽比不上那里厚实、凝重和威凛,但其庭台楼阁,回廊水榭、桥亭曲转,依然有江南景观灵秀葳蕤的特色。园子建成距今多个世纪。清康熙十七年,清政府在清江浦设官治河,经历任河督整修,园林建成规模。晏园曾先后多次改名,每次改头换面,都浮着历史的印迹。一个尚未确定并有趣的例子,据说是战死在孟良崮山上的张灵甫,蒋介石让尸体收敛棺中,准备运抵南京,路经此地,天热腐烂,便命就地掩埋。挖坟立碑毕,败退而去。文革中坟随着改为城南公园后,被红卫兵铲平,张灵甫的尸骨也被抛入了河水中。记得在上海的玫瑰园,张灵甫的夫人王玉龄给丈夫做了一个衣冠冢,每到清明节的时候都会去祭奠,说是在她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愿望,那就是终有一天,在孟良崮,她可以找到丈夫的遗骨。2007年4月28日,她来到孟良崮,在丈夫殒命的山洞里,放上了一束花环。当她得知丈夫的墓将被建在山洞上时,半开玩笑地提起,死后也给她留个位置。但这寻觅尸骨的事,如按所说在清晏园的运河水中,这寻找是不是有些南辕北辙了?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应到这里来探寻一番吗?

一度更名为城南公园现已归位为清晏园,园内也曾改名为新华书店及博古图书馆的荷芳书院,也重盖上古印戳。园内亭、台、楼、阁及门前悬立的假山伴水而山。园中曲径、长廊、流水循环往复,四季花繁木盛,秀丽典雅。“泉石花木之胜于袁浦”,喻景观胜于三国袁术的领地的描绘出自《续纂清河县志》中。严格地说,此处是大运河水利枢纽的一个水闸湿地。船驳过往皆要通过这闸。康乾两次沿运河南巡皆到这里落脚题字赋诗,可见此水涨船高地位的重要,同时也是一敛财营建官宅的肥差。说康熙的丈人便享此殊荣过。掌管这里的官员皆为一二品,系由朝庭任命。清初,朝廷每年拨给南河河工修防银达四百五十万两之巨,决口漫溢时还另有支拨。同时,南河总督署官员肆意贪渎、降低工程标准,中饱私囊的情况,在当时就为舆论谴责。可见这一职位多么炙手可热了。

与此同时,南河总督及下属官员驻扎的清江浦,繁荣时也达到了鼎盛,上下十数里长街,各种店铺、酒楼、茶社、浴室鳞次栉比,上百家青楼妓院日夜歌舞,风气奢靡可见一斑。水榭中蔷薇园的倚望阁是总督公主住的绣楼,不知尚在闺中的崔莺莺要把绣球抛到那位张生的头上。看着栈桥上走来扮成此小姐与侍女的今人,恍若再现了剧中的那一幕。

历任河督中,政绩比较显著的有张鹏翮、徐端、黎世序等。但石刻着的古印戳皇帝赐予的石碑上,则镌着从康乾到道光、光绪题跋表彰的字迹:高斌、白钟山、李奉翰等等。字迹遒劲有力,彰显着当年的繁盛劲道。前后对比,到了道光、光绪年间赐碑上的字就偏于绵软和瘦长了。有意思的是光绪帝还题了一截山西阳曲贞女碑,慈禧则留了块无字石。这是否预示清王朝将要覆灭的前兆呢?

淮阴的吴承恩是神人作家,他笔下的孙悟空,唐僧等是神仙;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及众多的天兵天将是神仙,另一些妖魔鬼怪,也在人鬼人妖中出神入画。生于明朝的吴承恩却写个盛唐玄装“西天取经”的艰难历程。“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过浮屠山,渡流沙河。每一故事,每一环节,每一拟人都似乎映照着今天世态人事。翻开史书,垂望今朝,每个人都能对位出一个四方神仙或是某贪官污吏的妖魔。这是部中国式的《圣经》和预言。淮安籍的作家称四大古典名著都同淮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虽有些夸张,但确也有穿凿附会的神示。

淮安的神话中,除吴承恩和他的《西游记》外,尚有另一些真实的神人。出生年月不详的枚乘所作《七发》将汉辞赋上升了一个高度。枚乘的政治思想表现为对大一统有精神上的认同,音乐思想表现为功利的社会观、尚悲的音乐审美观、极致的艺术美学追求,养生思想则超脱了一般的概念而更具社会意义。

枚乘劝刘濞勿妄自进行“七国之乱”谋反,《上书谏吴王》:“臣闻得全者昌,失全者亡。舜无立锥之地,以有天下;禹无十户之聚,以王诸侯……。”阐明了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朴素道理,晓以大义,动之以情,坦诉衷肠。无奈,刘濞执迷不悟走上绝路,兵败被诛。都在枚乘预判之中。枚乘所言“种树养畜,不见它的生长,一段时间后就会长大;积累德行,不见它的好处,时间长了就会有作用;背弃理义,不知道它的危害,时间久了就会灭亡。”道理讲得透彻明了,但人进入利令智昏中,是听不进苦口良言,呜呼哀哉。枚乘故居边水聚土淹的古运河口,现虽已水缓浪静了,但仍潜涌当年的激荡岁月。

韩信是淮安出生的一代战神,被誉为国士无双”、“功高无二,略不世出”的骁将。作为统帅,擒魏、取代、破赵、胁燕、击齐,灭楚,名闻海内,威震天下。在经过“垓下之战”等一系列战役后,灭掉了四面楚歌、强悍无敌的项羽。我到过江苏宿迁市宿城区梧桐巷的项羽故里。衬映着韩信的文韬武略,这个盖世英豪依然受到后人推崇,故居前他跃马叱咤风云塑像引人观瞻。对比之,同样侧目着大运河的韩信故居的巷子,则显得冷清,门可罗雀。虽然一些陈旧班驳脱漆的门扉上仍贴着唱盛他的对联,但这一切仍让人感到凄凉和万念俱灰的悲鸣。

韩信是淮安的一个标识,但好像远不如慈母手中线,含莘茹苦养育他成才的漂母更有影响力。“漂母杯”文学奖举办了多届,深受文学界关注。对比之,韩信仿佛是被束之高阁了。

韩信协助陈豨反叛败露,被夷命三族。“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演变为成语里的警句让人唏嘘。这恰也呼应了枚乘书谏吴王的劝告。韩信临斩时说:“我后悔没有采纳蒯通的计谋,以致被妇女小子所欺骗,难道不是天意吗?”这天意,实际上枚乘早悟到了。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用在韩信身上再贴切不过了。坦明了,便是人算不如天算。天命不可违。

周恩来无疑是淮安最引为骄傲的神人了。他沿大运河走向法兰西、走向东瀛;走向延安,走向全中国,走向全世界,成了人类的楷模。尼克松在《领袖们》一书中描述周恩来是一个具有献身精神的人,一个博学多才的人,一个拥有强大民族自信心的人。同时他身上还融有中国儒家文化学识与修养的政治家。文革中,在政治动乱的复杂危局中,面对暗里明里的人身攻击及“四人帮”的围追堵截,他多有隐忍。但他年轻时的诗句则是充满了豪迈气概的:“出国去,走东海、南海、红海、地中海;一处处的浪卷涛涌,奔腾浩瀚,送你到那自由故乡的法兰西海岸……。”早年他写给邓颖超的名信片也留下了这样青春似火的语言:“奔向自由自在的春天,打破一向的束缚,勇敢地奔啊奔……。”可见他渴望自由解放的心情是多么得强烈。

有关周恩来总理的丰动伟绩,多有各方的回忆与著述,淮安人更应在心中有种亲人的共鸣。但由于种种原因,周恩来未能再次神降到淮安。他的骨灰撒到了大运河畔,他的英魂会护佑着这块土地的,他的“神话”仍将会被人们口口相传。

据了解。回首往昔,历史烟尘里共有36个吴王曾往返在我们这块国土上。在邗沟和长江的三岔口位置,吴王夫差在那里建起了邗城,走邗沟沿线,一座新兴的城市也拔地而起,遂以邗沟末尾为名“末口”,继取淮水永安之意,名曰“淮安”。这条人工河,是大运河在江苏最早的前身,也是纵向连接该省最早的尝试。

江苏是GTP全国首屈一指的省份。被有人喻为一省便能富可敌国。这同大运河千百年来的泽津哺育两岸人民的流域分不开的。这个伟大的工程,是中国文化源远不断的象征。大运河途经浙江、江苏、山东、河北四省及天津、北京两市,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全长约1797公里。有的地段开疆拓土,有的河流穿城走巷。波涌着稻菽千重浪。运河上飘动着中国南北一炉的佳肴,品弹着丝竹管弦的悠扬和京剧的西皮快板。李少春与六小龄童在《水帘洞》与《闹天宫》中,仍在唱着他们流淌而去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