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2021年2月号上半月刊｜梁小斌：正是村庄月光朗照时候
智慧庄园
拟用一根金线
环绕一幢智慧庄园
你们
亚当和夏娃的子孙
在伊甸园里吞食
智慧果后
那枚金苹果
已被弹痕洞穿
光芒夭折
如同断线泪珠
雕出一柄火炬
自称是自由女神的后裔
遵循铁剑化为犁铧的
定律
是否还在犹豫
天使安琪儿
羽翼呵护下的娇儿
被酒神浇灌成
前仰后合形状的人们
坚冰已被击碎
融化是否到此为止
当有一根金线
飘拂在所有国度的耳畔
我是炎黄传人
深谙经纬大义
毫无纠结之心
经纬大义
就是 天工开物
与大地联姻
编织辽阔的地平线
东方智性
懂得要向太阳学习
太阳坦荡如砥
传授喷薄而出的真功
我的太阳庄园
已经放射出无数根金箭
奋勇振翼
衔一根金箭
回归
已有一条金色飘带
飘扬于那幢智慧庄园
我智慧
故我在
端详
在那忘我耕耘
被我虔诚地摆放田埂上的
那只黑色陶罐
陶罐内含
稀粥如影
南瓜方正如印
还有荷叶
摆放几把黄豆
喂养亲爱的耕牛
我和耕牛共同商定
泥腿蹚过水田数遍之后
就可享用
各自的早餐
只要早餐在那里
我和耕牛看上去是在犁田向前
我心里明白
都在围着广阔天地打转
田埂上的那只黑色陶罐，终于
悬挂出一根黑豆角
像活着一样在风中飘摇
那只黑豆角
形状鲜亮
滋味很鲜
但广阔天地的生存原则是：
先劳动
后吃饭
是那忘我耕耘的岁月
将我锤炼
从此我变成一位
端详着咸味
就能喝下稀饭的人
忏悔日记
从邻居老乡家
窃来的芦花鸡
正被炭火包围着
炭火殷红
相互偎依
我私下修炼
烂熟于心
我和那位心中也许有数的老乡
都还没睡
我们共同蹲在
打谷场上的
那个碾盘上
各自在想
正是村庄月光朗照的时光
我惦记那只鸡
该放盐啦
忽然
也许是率先
我闻到了鸡的香味
我一跃而起
想挡住那风
但是
鸡的芬芳正大步疾走
犹如戴着红色羽冠
翩翩少年
骑着白马
在天亮之前
将它被杀害的消息
通知千家万户
正是村庄月光朗照时候
该放盐啦
还能坚持多久
金鱼之死
整个下午
头颅都沉浸在
碗柜的黑暗里
意在寻一点鱼食
喂那玻璃缸里的
金鱼
窗外
有一枚愤怒的苹果
砸向鱼缸
鱼缸在破碎之前
金鱼掉头看我
接下来的情景是:
水和金鱼
流向门缝
金鱼的身体是
流过去了
但它那硕大的眼球
却被门框挡住了
现在仅剩下
一个硕大的眼球
在看我
守望是怎么诞生的
我蹲在地上
点燃那盘蚊香
我准备站立
忽然在想
虽说现在燃点正常
如果蚊香灭了
我还得重新蹲下来
我就这么蹲着
床那边有声音在问
怎么还不睡觉
你在做什么
我说，我在守望
一声沉重的叹息
床那边飞下来一只枕头
还有线毯
你就在那里过夜吧
我不是在睡觉
我是在守望
最后一课
小朋友们
上学路上
喝完牛奶后
奶瓶应该丢到什么地方
垃圾箱
回答如刀切割的一样
完全正确
但身边如果没有垃圾箱
那就将奶瓶交给妈妈
妈妈就是垃圾箱
如果，妈妈不在身边
那怎么办
那就将奶瓶塞进书包
等放学后再说
但有一个童声在说
不用等
垃圾箱到处都是
老师，你也说过
大漠孤烟直
我的确说过
那个时候
燃烧的牛粪
叫做狼烟
狼烟到处都是
现在
我背着牛粪
也许并不孤独
灵魂稍有迸散
背上就是
枯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