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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2021年第2期|傅菲:森林的风度
来源:《草原》2021年第2期 | 傅菲  2021年03月30日08:04

五峰山支脉如一座屏风,横亘在赣西大地。群峰叠峦,苍翠多彩。它耸立在我眼前,碧空倒悬,森林沉默地汹涌。我站在湘东广寒寨高仓村独石垄,望着山谷两边的山林,我想起了19世纪俄国画家伊凡·伊凡诺维奇·希施金(1832—1898年)的油画《森林植物·秋天》:秋色浓酽,五棵直条、树皮黝黑的落叶乔木占据了远方的视野,远处是金黄色的稀疏桦树林,野塘漂浮着泡烂了的树叶和腐朽的黑漆树根,一叶小舟被弃在树林荒地,塘边的灌木有的树叶枯黄有的依然葱郁,菖蒲一丛丛,像是等待寒冬的来临又像是一切都无所畏惧,一棵常绿乔木隐在林中静默盎然。通往森林的路有多长?我不知道。希施金知道。他浓烈的颜料和吹在他脸上的山风知道。

独石垄是一条狭长蜿蜒的山谷,高仓河依山谷环绕,由东向西而去。河约十余米宽,河床下凹,细细水流缓缓漫过凹床,积留出浅浅的河水。水流得太缓太浅,以至于听不见流水声,让人误以为,河床仅仅是雨水的一个去处。水若流得再缓些,水流就不再是水流,而是水的呼吸,水慢慢渗入沙子,不见了,隐遁了身形和光影,剩下一缕呼吸供养水草。与其说是河,倒不如说是溪涧,它太窄太没有河的气度。河奔腾千百里,水流滔滔,像一个较着劲说话的人,像乱群之马横冲直撞,像狂风席卷残云。而溪涧像藤,在深谷里缠绕;像叶脉隐隐可现。但它终究是河,只有河,才能容纳辽阔的暴雨。

五月,是南方丰沛的雨季。亚热带湿润季风越过鲲鹏般的罗霄山脉,压在山脉腹地。这一带,江谷平原、盆地、丘陵、高山等盘结交错,河流纵横,湖汊与山塘密布。季风拖着厚厚的云层,到了五峰山支脉,拖不动了,云层如泥石流往下坍塌,哗哗哗,暴雨来了。

暴雨乌黑黑白亮亮。山中林木兀自垂立,每一棵树的蓬勃树冠成了湍急的瀑布。雨水从树枝披散而下,柱状的水线泻出优美的弧形,银亮、单纯、饱满。每一棵树,都有无数的河流,在奔涌。奔涌,奔涌,奔涌到大地深处去。地球的引力是一种神秘的召唤,召唤无数的河流集结起来,朗诵山川,朗诵远方。这些河是世界上最细小的河,富有歌唱家的激情。雨落在树叶上,河就开始往下跳,连续不断地跳,加速度地跳,跳进草丛,跳进岩崖,跳进另一条河——落在低处的树叶,继续跳,跳在树蛙的背上,被树蛙背着跑。

在森林里,实际上,我们听不到暴雨声。我们听到的是树叶抖动声,雨珠敲在树叶上,树叶颤动一下,沙沙沙。沙沙沙,从每一棵树发出,像是一种对暴雨的邀请。山野震荡,气流从山巅奔下,会在深谷回旋。暴雨便旋转而下,一阵阵雨势压顶。也有看不见的河,针叶乔木如松树、杉树,雨水回到树枝,汇集在树干上,默然下流。

所有的雨水,注入了高仓河。只有河,才可以容纳森林;只有河,才可以吞吐山脉。河已不仅仅是河,而是一种巨大的吸纳和代谢。山洪滔天,河水迅速上涨,黄浊的泥汤一层层盖过去,浪头壁立。暴雨以摧枯拉朽之势,折断枯死的树枝,打烂碎叶,清洗每一种植物也塑造每一种植物。山洪卷走烂树根、断枝和即将腐烂的树叶。被风侵雨蚀的岩崖,在暴雨中开裂,石块坠入山谷,被河水卷上岸,被水磨圆,成了鹅卵石;而更小的石块被蚀成沙子,细细白白,一粒粒,如光的晶体。

暴雨之后,森林沐浴着阳光,面容洁净,蓬蓬勃勃。乔木挺拔而立,树枝呈塔状或垛状或冠状,向上、向四周伸长,油青的树叶散发光泽。山地灌木在河边或在陡峭的山崖或在坡地,抱团式生长,一蓬蓬,油油发亮。

走进五峰山支脉森林,我们会发现那些笔直或弯扭的木本植物,不仅仅是树而已,更是道路。每一棵树,都是一条庄严的大道,向上挺进的大道,向周遭扩展的大道。每一条大道,以树枝或树丫的形式,分散出无数的小道,每一条小道都通向天空,迎接热烈的阳光。可以这样说,那些隐蔽在树叶中的道路,是一种热切持久的表达,是对生命的坚守与期许。我们在林中采撷浆果、野花,看鸟嬉戏,猛然抬起头,看高入云天的树冠,我们一下子被震慑住了。我们环抱粗壮的树干,测试它的周长,干燥的树皮屑沾满了衣服。我们估算着树龄。我们举目而望,树冠婆娑,浓荫密密,阳光从树叶缝隙挥洒而下,明净、柔软。在五峰山支脉,山中有大量的银杏、南方红豆杉、钟萼木、香果树、金钱松、水松、福建柏、闽楠,树龄数百年甚至千年。即使是矮小的灌木如杜鹃,漫山遍野,树龄也大多在数百年。在广寒寨乡四八门山,山腰是千年红豆杉群,山顶是遍野的杜鹃。五月,人间芳菲尽,山巅却花开盎然,如野火熊熊燃烧。

杜鹃是缓生树,是杜鹃属的常绿灌木或落叶小乔木,又叫映山红、照山红和山石榴。海拔千余米高的四八门山,满山满坞生长着杜鹃。四八门山杜鹃是落叶小乔木,花开五月,花期延至八月,万亩山坡被花映照,姹紫嫣红,延绵数十公里。树矮小,丛生。满山坡都是数百年的老树。人与树等高。人却变得卑微和自谦了:树日日遒劲生长,人日日衰老,一茬茬凋零。

森林之下,必有河。也只有河,可以与森林匹配。河与森林,在绵绵群山之中,既是空间概念,又是时间概念。高仓河无论多狭窄,也是河。青山不老,唯河永恒,说的就是这个吧。

夏季之后,高仓河日渐羸弱,却并不断流,喘喘却不息。假如山谷是一片叶子的话,那么河是叶脉。我和陈蔚文、安然、朱焕荣,在山谷野径闲走,看见几只鸭子站在河边石块伫立。不知是谁,惊叫了起来:那里有一群鹅。我讪笑了起来,说:不是鹅,是白番鸭。惊叫的人,暴露了自己久居城市的身份。鸭子有戏水抖毛的习性,刷食而吞,而鹅啄草,不爱戏水。河中多马口鱼、小虾、泥鳅和青螺,多昆虫及虫卵、软体动物、小型两栖动物。它们是白番鸭至爱食物,也是鸟和爬行动物喜欢吃的。伯劳、山鸦、褐河乌、喜鹊、山鹊、乌鸫,也因此常常来到河边,栖落在河边灌木,或兀立在鹅卵石上,叼食小鱼、蜗牛、蚱蜢、小蛇、蜥蜴。独石垄有村民七户,皆姓曾,每户留老人守家。在河边菜地,十几只鸡在扒食。鸡一边扒土一边吃,偶尔看着路边的人,咯咯咯叫几声。成群的伯劳在河边树林,嘁嘁嘁地叫,黄麻色的翅膀像两片梨树叶。当地人对我说:山林里有很多老鹰,昨天有一只老鹰扑下来,想抓我的头。我惊异地看着他,说,不可能是老鹰吧,江西很少有老鹰了,会不会是草鸮或短耳鸮。他用肯定的语气说:不会,张开的翅膀比我肩膀还宽,是老鹰。

老鹰不是特指某种鸟,是隼形目白昼活动的小型至中型鸟类的泛称,通常指鹰亚科物种;在《中国动物图谱》中,特指黑耳鸢。黑耳鸢一般生活在开阔的平原、草地和丘陵地带,及低地山林,体羽深褐色,喙如玄铁弯钩倒挂,以蛙、蛇、鸟、兔子、鱼、鼠等为主要食物,也吃动物腐尸。黑耳鸢并不惧怕人,常出没于村舍、稻田,栖息在村郊树林,在河边、湖泊凌空“游荡”,偷吃家禽。在广寒寨这样的高山地带,黑耳鸢应该非常鲜见。我揣想,他见到的老鹰很可能是游隼或红隼或灰背隼,尤其是游隼。游隼出没于山林,高空盘旋,而后沿着山谷低空飞翔,猎杀小型动物。河边多蛙、多鼠、多蛇,多鸟,这些都是游隼的珍馐。

常有一种动物,来到河边,很少人会发现它,它游魂一样神秘。它躲在树下或匍匐在岩石下,窥视河中动静,鸟在河边喝水或鱼游至浅水,它幽灵一样突然出现,猛扑上去,爪压住猎物身子,张开锥子一样的牙齿,咬住脖子不放,猎物毫无还手之力,扑腾几下,气息没了。这就是山猫。村民曾祥志圈了苦竹篱笆养鸡鸭,鸭是大花鸭,鸡是山黄鸡。大花鸭见了人,围拢过来,嘎嘎嘎地叫,向人讨食吃。我摇一下篱笆,大花鸭伸一下脖子。山黄鸡扒土,很有耐性地啄食。我也不知道土里有什么,可能只有土吧,鸡啄土进去,磨胃。曾祥志正驮一捆木柴回来。柴是灌木棍和木块,木块露出白白的木质。柴是生柴,带着雨水和阳光的气息。曾祥志五十来岁,看起来,略显年轻,两个孩子研究生毕业,生活在外面的都市。他和爱人守着两片屋舍。他挖的红薯,堆了半个厅堂。他解下柴捆往屋里搬。他并不善言,问他一句,他看一下人,答一句。他门口的芙蓉树开着红艳艳的花,大朵大朵,坠下来。我问他:鸡鸭走地吃食,更好,扎篱笆圈养,为什么?他抬眼望我,又垂下眼,抱柴捆,说:山猫和黄鼠狼多,不圈起来,会被偷吃了。

我曾有幸看过两次山猫,一次在鄱阳的谢家滩丘陵水库,一次在浦城山区水库。在湘东,我还没见到山猫。这个游魂一样的生灵,太难见了,需要神赐般的偶遇。走千百次山林,才可能遇上一次。山猫走路,悄无声息,弓着身子,躲躲闪闪,外界稍有动静,便隐身丛林。一只山猫的活动范围,约两平方公里,在春季发情时,活动范围以倍数扩大,在山谷乱走,日夜不歇,在夜间“喵——喵——喵——喵——”叫,整个山谷都回荡生命亟待催发的声音。我在浦城山区生活时,春季的夜间从不缺乏这样的动人情歌。我知道,山猫叫了,草叶发绿了,种子发芽了,布谷鸟孵卵了,野塘里的睡莲很快会打开帐篷一样的莲叶。

很多人听到山猫的叫声,会感到惊骇。是的。它的叫声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躁动、急切,热热的地气蒸馏水一样往上冒。我听了,心里很舒坦:山猫孕育生命之前,把群山唤醒,把绵绵的雨水喊来,把季风和鸟一起叫进山林。

据说,萍乡最好吃的豆腐在湘东,湘东最好吃的豆腐在广寒寨,广寒寨最好吃的豆腐在曾祥志家。曾祥志并不开餐馆,却常有客人提前一天给他打电话,在他家吃自做的豆腐和腌肉。他的木桌上,摆了四罐腐乳,泡着红熟油。好吃的豆腐需要上好的水,上好的豆子,上好的工艺和上好的厨艺。我看见腐乳,很想占为己有,但我不能———吃上好豆腐,还得需要福缘。我还没这样的福缘。他的木桌上有几十个柿子。柿子是焐在草木灰里的,刚扒出来,柿皮上还沾着湿湿的草木灰。灰擦干净,露出鲜红的柿皮,捏起来软软的,浆汁和浆肉似乎会一下子爆出来。剥开皮,吮吸一口,浆肉裹着浆汁,滑进口腔,甜得润了五脏六腑。柿是野柿,形如鸡蛋。这是山野在深秋,最美好的馈赠。

野柿挂满树梢,柿叶也大多落尽了。野柿如一盏小红灯笼,随风摇晃,摇着摇着,落了下来。柿子红了,乌鸫、山雀、旋壁雀、凤鹛、短脚鹎、小蝗莺、松鸦等林鸟来了,啄食柿肉和柿皮的昆虫。抬头一看,树上都是鸟,嬉闹着,争斗着,惊叫着。柿子啄破,浆汁流下来,浓浓的———柿子像一罐糖膏。松鼠在两公里之外,嗅出了果糖的香味,闪着身姿,扑簌簌地上树,坐在树丫上吃柿子。

一年尚未终了,但秋季已尽,霜期即将到来。在这片叫寸金岭的群山里,我们目睹了秋天最后的容颜。少水的河床,骨瘦如柴,乱陈的石头暴露荒滩,马口鱼在浅水游,一副既快乐又听天由命的样子。河边石崖的山楂树,零星地挂着几颗干瘪的山楂。蛇床和野荞麦,开着白灿灿的碎花。斜深、狭窄、杂树茂盛的独山垄,一直往东伸进去,像一条卡在洞口的蟒蛇。

山坡上,高大的树木形成了一个神秘的世界。一个无人可深入的世界。斜阳渐垂,幽凉的山风从山谷口荡来,荡来热熟、沉静的气息。那些树壮叶黄、形如灯塔的树木,在陡峭的山坡上,格外引人注目。我不知道那是一些什么树。可能是黄栌,也可能是黄檫,又可能是银杏。阳光从黄叶丛投过来,形成黄霭霭的反光,使得山野看起来,有些迷离,让人恍惚。其实,它们是什么树,又有什么关系呢?三角枫欲黄欲红。而大部分的树,还是郁郁葱葱,如绿如蓝。在山谷(视野中)的尽头(其实也不是尽头,是山谷大拐弯的湾口),是一块巨大的斜缓山坡,翠竹在暖阳下,一片杂染着苍翠的金色。

在山中歇脚时,我们认识了采药人曾祥喧。他戴一顶黑色舌帽,身瘦如铁,脸如刀削,指骨如钢。他86岁了,走路轻快如猫,并不显得老态龙钟。老人面容如玉,话语温雅。看上去,他像一朵篱笆外的冬菊。他16岁上山采药,跟着师傅采了三年,识遍五峰山支脉草木。曾祥喧上山采一次药,短则三五天,多则七八天,沿着独石垄一直往东走。他背一个大竹篓,背一个大布包,扛一把锄头,腰上别一把弯刀,独自上山了。大布包里带着他几天的伙食(饭团),在森林里出没,风餐露宿。若是山中有人家,他也借住一宿。

“好草药多啊,有天麻,有血藤。”他坐在自己门口的木椅子上,对我们说。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不远处的山岭。他不识字。他说地地道道的广寒寨话。再高的山他也爬过,再深的水他也涉过。或许是在野外惯了,也或许是天性,他很是乐观。“我年轻时,那个俊啊,俊得没法说。”老人乐呵呵地笑,笑得像个孩子。他早早就娶上了媳妇,儿女也呱呱落地。过了二十来年,他和媳妇合不来,和睦不了。他说,都是我脾气不好,不能怪她。但他也一直忍着。待孩子都大学毕业了,成家了,他和媳妇分开了。他到了六十多岁了,找了江山村的蒋连英做媳妇。说起这段姻缘,老人咯咯咯地笑,笑得眉毛分叉。他的媳妇蒋连英站在门框边看着他,嘴角露出莲花般笑意。蒋连英六十来岁,面目温和,身子壮实,个头略显高挑。我问老人:当年,怎么寻了这么漂亮年轻媳妇啊。

“挖草药,寻来的。”

曾祥喧可是远近闻名的采药人。他拍拍自己的双腿,说:这双腿不知走了多少山路,出门见山,进山见林,去江山,得走半天山垄。他挖草药,到了江山正是午饭时间,蒋连英留他吃饭。山里人家开门见人即是客。寡居的蒋连英带着两个孩子,让采药人怜惜。吃了十几次饭,他们便有了在一起生活的念想。

“走半天,到了江山。再走半天,到了龙泉。这两个村子,我采药的时候常去,沿着高仓河往上走,一直走。现在走不动了。”老人说。他已多年不上山采草药了,腿爬不了坡。

“那个时候,吃了多少苦,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蒋连英说。蒋连英的儿子研究生毕业,在成都工作。两个家,留下一对老人守山。孩子请他们去城市,他们也不去。“外面的世界再好,也不如这片山林好。”老人说。

“这里的孩子,怎么念书这么厉害呢?家家户户都出大学生,还出了好几个研究生。”陈蔚文问我。我说,山这么高,每次去学校念书,翻山越岭,徒步几十里山路,孩子能不懂事吗?都是拼了命去读书的。

山,对于孩子来说,不是禁锢,而是摇篮。人是从森林,走向广阔原野、走向集镇、走向城市。我们遥望大山,眺望森林,我们会感慨。浩浩渺渺的,不只有大海,不只有苍穹,还有大山里的森林。我们远古的先人,钻木取火,穴居岩洞,结绳记事,削枝为枪,架木为桥,铺草为榻。人类的穴居年代远远久于我们屋居年代。森林是人类文明发源地之一。但世世代代的人,并没有摆脱对森林的依赖(情感的、精神的、无知的依赖)。于人而言,对森林的信任,与对湖泊、雪原、海洋的信任,是相同的。森林赋予人的品质,是坚韧、忍耐、自信、自由和安详。这是文明的基石。

现在的人,生活有些慌乱、急躁、紧迫。我觉得,这不是人应该如此活着的样子。在森林之中,人会彻底安静下来,甚至不会大声说话。即使我们的话说声分贝再高,也会被幽深的树林吸走,龙吸水一样。森林中的每一棵树,都长得无比谦卑,又无比自信,向阳而生,迎风招展。在寸金岭下,我走进独石垄,看到山上和山谷里的树林,蓬勃而生,密密匝匝。但树冠与树冠之间,会留有沟状开口,让每棵树可以接受阳光的洗礼。沟状开口如一条透光的优美缝隙。缝隙连着缝隙,形成树与树之间的“三尺巷”。这就是树冠羞避现象。在树林之下,仰头看“三尺巷”,如一幅由阳光和树荫构成的美丽拼图。在人造卫星布满星空的今天,科学家却无法解释这个现象。我想说,这就是森林的伦理,造物主负责安排,却不负责解释。造物主或许是这样想: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的生命价值,每一棵树都有尽可能蓬勃生长的权利,所以每一棵树都必须谦卑,“退避三舍”。

傅菲,江西上饶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专注于乡村和自然领域的散文写作。作品常见于《人民文学》《钟山》《天涯》《花城》等刊。出版散文集《深山已晚》《河边生起炊烟》《故物永生》等20余部。曾获三毛散文奖、百花文学奖、江西省文学艺术奖、2019年度储吉旺文学奖、方志敏文学奖及多家刊物年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