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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论坛 | 第三期:儿童散文四人谈
来源:《十月少年文学》 | 吴然  毛芦芦  孙卫卫  赵霞  2021年03月10日08:48

碰撞想象与现实 启迪创作和阅读

——第三期:儿童散文四人谈

 

本期话题

在四种主要的文学体裁中,儿童散文与小说、童话、诗歌相比,显得有点儿势单力薄。大家都觉得儿童散文不好写,其中最难处理的就是视角问题,很多人习惯于用成人视角来回忆童年,而不是重新返回童年,用孩子的视角来描摹记忆中的一切。如何才能把握真正的童心,写出富有童心童趣的儿童散文?如何能让带有时间痕迹的童年往事活起来,让今天的孩子也能读懂并且产生共鸣?

 

略谈儿童散文的“视角”

儿童文学作家/ 吴然

我喜欢儿童散文。从冰心、郭风,以及其他作家的多姿多彩的儿童散文中,我获得了丰富的营养和教益。1986年,为感谢冰心老人给我在《春城晚报》开辟的《小桔灯》儿童副刊题写刊名,报社送了一架不大的美丽如月亮的大理石给她留念,我同时送上我的第一本儿童散文集《歌溪》向她请教。冰心老人给我写了封信鼓励我,同时也告诉我说:“给儿童写散文不容易,要有童心。”这是她老人家的经验之谈,也是儿童散文写作者应有的素质。不过,这真的不容易。毕竟给儿童写散文的作家,大多是远离童年的成年人了,要有童心,“保持天真”(亦为冰心语),的确很难。我觉得,这里要解决一个儿童散文的“视角”问题。

我粗浅地理解,儿童散文的“视角”,就是既要有一颗孩子的心和一双孩子看世界的眼睛,对世间万物充满新奇和新鲜的想象力,又要用孩子的语言把这种冰心老人说的“童心”和“天真”艺术地表达出来。

我最初练习给孩子们写散文,特别是给低幼孩童写散文,尽管喜欢,但语言这一关总把握不好,不时在行文中出现成人化的语言。这一点,被曾任《小朋友》杂志主编的圣野前辈注意到了。他在给我的信中,把他和鲁兵先生的既关爱又有些忧虑的交谈,直率地告诉了我,同时对我的习作《草地联欢》一文,从题目改起,手把手地教我“以娃娃之心为心”,把“娃娃看不懂或不好接受的语言”,改为“又好懂,又有情味”的语言。

这篇由他精心修改的幼儿散文《草地上的联欢会》,曾选入多种幼儿文学教材。我后来也深有体会地写了一篇《圣野的批评》,既感谢圣翁,又表达我对整个儿童散文“视角”的感悟。

 

召回我们内心那个真正的孩子

儿童文学作家/ 毛芦芦

儿童散文,大致分两类,一类是以儿童生活为题材的散文作品,一类是内容适应儿童阅读的散文作品。但并不是把儿童生活的题材,用散文的笔调搬上稿纸,就算儿童散文了。也不是把适合儿童阅读的材料散文化了敲进电脑再做成书籍就成。因为儿童散文,还需要揉进我们的童心童真,调动我们的童稚童趣。这说起来容易,写起来其实挺难。

以我的写作经验,我觉得最难的是在于创作儿童散文时,我们往往会不知不觉把我们成人的心境、观点带进去,在儿童散文里,过多地发出我们成人的声音,而不易真正用儿童的视角去描述记忆中的一切。其实,儿童的心灵,如小溪,如初雪,如璞玉,儿童散文要写得浅而有趣,写得纯净自然,写得晶光焕然,也就是要把我们成人的心放得低些更低些,低到与孩子的“心眼”一样小;要把我们成人的语气放得柔些再柔些,柔得与孩子的口吻相吻合;要把我们成人的笑眼儿放得大些更大些,大得看到一星儿可爱之物、一点儿可笑之事就能快乐地笑起来飞起来。

我们长大了,离孩子的想象力、创造力、欢喜心、拙朴心远了,所以儿童散文不易写。但我们可以拜孩子为师,拜自然为师,拜万物为师,尽量做一个满怀爱意的人、一团天真的人,为孩子写出最真诚、最友善、最有共鸣的文字。把我们内心的那个真正的孩子召唤回来,爱这孩子,敬这孩子,用我们的文字,去尽情地拥抱这孩子,带他去回望我们的童年,用充满童心童真、童稚童趣的笔调,写下这孩子的喜怒哀乐,写出万千孩子共有的心声!

 

我想突破的地方

儿童文学作家/ 孙卫卫

周作人把散文小品称为“个人文学之尖端”,指出散文家要“在笔尖下留下他们自身的一部分”。我理解,一是说散文要表达自我,要言志;二是说好的散文是高难度的,写好不易。

因为写的是真人真事,我的不少散文是以长大后的视角回忆儿时的生活。儿童文学作家吴然老师2013年10月曾在给我的邮件中指出:“你的文字,朴素而美,只是如果多有几副笔墨,把‘回忆童年’一类散文的路数再拓开一些,更有益于散文文体的发展。”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探索很少,进步不大。

读的散文多了,我有一个想法,是不是可以把散文当小说来写,就是散文在体现散文特点的同时,是不是有一定的故事和情节,特别是给少年儿童看的散文。如果一开始就不吸引他们,他们肯定没有兴趣读下去,散文在少儿文学领域就很难得到发展,依然是“小众”。至于内容,也不要总是回忆,或忆苦思甜,或简单地非此即彼,这似乎已成了模式。标题也尽量出新,比如《家乡的×××》最好少用。

2019年春天,我就散文写作请教散文理论家范培松先生,他看了我的一些文章后说,有些还可以,有些“没有写好,一边读,一边呼,惜哉!”。范先生说:“建议你把周作人《初恋》读十遍。那真是经典!散文重在写意,你在这方面还没有重视。好的散文运用技巧,却看不出技巧。朱自清说,散文应于人们忽略的地方加倍地描写。”

范培松先生和吴然老师的话,应该是我努力和突破的地方。

 

记忆的进入与出走

儿童文学作家、评论家/ 赵霞

我的不少散文是从过去的记忆里生长出来的。对写作者来说,这些在流逝中被记住的时间,是一个掘之不尽的矿藏地。

我相信,记忆从来不是时间、空间、事件的简单复原。在我们朝向记忆的挖掘与寻索中,甚至,在所有经验被记住的瞬间,有些根本的改变已经发生。

某种意义上,我们并无真实的历史,而只有可靠的记忆。所谓可靠,最重要并非它与客观事实的相符度,而是它怎样有力地承托、支撑起我们对世界、生活以及自我的理解与诠释。我是这样理解童年以及与童年有关的所有记忆的。

因此,我认为那些朝向童年记忆的散文书写,所记和应记的不只是“我”记得些什么,还包括这些记得的背后,朦胧而真切地闪烁着的有关世界、生活和自我的某些真相。

但我同时酝酿、期待着一种从记忆里出走的写作。不是丢下记忆,而是挣脱它并无恶意的缠绕,更多地与眼前的世界交手,与眼下的生活接洽。对童年题材的散文写作来说—也许对一切这样的文学写作而言,记忆与乡愁既是家园,又是它必须要去冲破的羁绊。从过往记忆里出走,意味着从既有经验的可靠和便利里出走,面对新的不稳定与难以把握,也面对新的体验与书写的可能。

前路也许艰难,但会值得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