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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与开拓:广西少数民族文学的当代转型
来源:文艺报 | 曾攀  2021年03月10日09:11

从开启“五四”新文化运动算起,广西文学作为现代中国文学框架和体系构成的一部分,也随之走过了跌宕起伏而又波澜壮阔的百年历程。在这百年中,广西文学不仅用自己独特的文学资源和文化传统丰富了中国现代文学话语体系,还在续接“五四”火种的同时保持着一种先锋的异质性,不断吸纳现代性的叙事元素,积极进行多样化的叙事尝试和美学探索,渐渐在边缘之地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铿锵有力的文学力量,并由此散射出与世界对话的信号。在这个过程中,以百年的历史流变观照当代少数民族的区域文学,事实上着眼的是一种方法与尺度的更新,试图重新审视少数民族区域文学的多元文化传统与多重文学脉络。

回望百年浩荡的发展历程,首先不得不提及的是对“五四”传统的承继。尽管广西在空间上与“五四”文化中心相隔较远,新文学精神得以广泛传播的时间节点也较为滞后,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广西同样有不少先行者接过了新文学的火种,同样有“走出去”的文人立志祛除其时文学的陈腐之气,为本民族的文化注入新的活力。在他们的努力与实践下,广西这一边陲之地也燃起了新文学的熊熊之火,从而不断审视更新自身的文学传统,在传统与现代的彼此助推之下,探索出一种既有当地创作特色又有新文学品格的崭新文学样式。其次是对革命文学的倾情书写。革命年代,作家的个人体验与家国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见证过枪林弹雨的知识分子以笔当枪,记录烽火年代的英勇与苦难。直至当代,广西作家则以一种具有地域性与民族性特色的革命斗争书写,丰富了革命文学的叙事模式。再者是广西文学在言说现代时所展露出来的美学自觉与形式创新。现代以来的广西文学在人文主义与革命战争的双重主题中不断延贯,至于当代,在文学走入瓶颈之际,广西的民族书写以“寻根”的方式创造新的可能,广西文学也开始不断开掘民族地域的诸种资源,化为骨子里的一种野气横生的精神内质,并且携带着广西各民族多元的文化形态及丰富的语言讯息,形塑了民族文学书写的新的可能性。当然,这其中也充满了需要理顺廓清的芜杂与曲折。

新世纪以来的广西少数民族文学面临着解构主义影响下宏大叙事的式微,日常生活及个人化叙事等固然丰富了文学的阐释空间,使其获得多元呈现的新质,但该如何处理随之可能带来的扁平、虚无与空泛,是值得思考的。在这个过程中,若是没有深刻内在的历史意识,很容易滑向琐屑平庸,损害作品内在的厚重与深刻。因而,少数民族区域的文学创作更应该重构宏大的叙述姿态,结合时代历史语境为其注入新的观念与表现方式。由此抵御后现代的碎片化历史对民族特色形成的淡化和消弭,并将市场经济与物质资本的功利化影响加以转化,从而在这样一种利弊交织的矛盾机制中,真正守护民族的、文学的与文化的“根”。

广西文学在其神秘丰富的民族传统和独特的文化地理基础上,走过了从明清时期的积淀到承继“五四”传统的觉醒,再到民国时期烽火之下的抗战文化城,乃至新中国成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对革命文学的重新征用,与后来的百越境界和文学桂军的崛起,已经成长为文学之林里的一棵繁茂之树。正如张燕玲所说,广西文学“既植根于传统,又别于前辈多拘于传统生花的创作之路,各自创造了自己小说样貌的独特美感,或犀利劲道、野性先锋,或丰润深厚、灵动隐忍,既体现了文学作品的现实感与时代感,又实现了各自的美学建构,以及广阔的艺术多样性,成为中国文学别具一格的风景线”。可以说,百年来的广西文学,不仅存在着对地域民族传统的书写,也呈现出与外部文化的摩擦融合;既有紧跟时代的同声呼应,也有保持清醒的自主探索。回眸其百年之旅,以广西为代表的少数民族区域文学更应保持文化自信,不断探索创新,面对挑战锐意突围,在新的百年征程中,再攀高峰。

至于当下,广西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经历了从单兵作战到游击战到阵地战,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正面强攻的阶段。这是一个啃硬骨头的过程,有几个方面是不容忽略的:一是广西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的纯度。广西少数民族文学的当代作品中,壮族作家凡一平打通雅俗的尝试;土家族田耳的小说以“声色”入叙事,语言充满了内爆点;壮族作家李约热小说语言与内质的野性是深入骨髓的;瑶族作家潘红日的乡土书写,尤其在扶贫题材中的新的叙事探索等,都颇值得关注。可以说,广西少数民族文学的当代转型,首要秉持的便是更纯正的趣味,锻造更具纯度的文学观念和叙事姿态。二是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的难度。正面强攻难度固然是极大的,不是浅尝辄止、娱乐玩笑能够实现的,这个过程就像在凿一口井,必须持之以恒,当然这个过程少不了作家的眼光和识见,重新审度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中难度测定与自我设定。三是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的强度问题。与其抄千万捷径,不如翻一座大山。所谓“强度”,意味着不得不直面历史的困境与当下的难题,从而在创作中加码负重,否则,正面强攻将无从谈起。

总而言之,广西少数民族文学在新世纪的当下,更需要注意重塑文艺的逻辑,重审文化的脉络,重铸文学的精神。而这样一个攻坚克难的过程,意味着少数民族地区的文学写作在坚守与开拓中的更新与再生、转型与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