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山：过渡色（组诗）
◎ 故乡之远
忙碌一天天拉开故乡之远
包括离故乡越来越近
绝大多数时间
我们都是遗忘故乡的人
我不太相信童年的记忆
即使伤痛
也比巷道里的折折风，还要轻
我们常以离开故乡为荣
将一颗离愁的种子
悄然种下
把晚来的葱茏做成月光的吸盘
今夜，我身处故乡
我不知道我的心
为何仍旧漂泊在故乡之外
◎ 日 常
我们习惯拍下生活的原风景
或者日常
这等于是在迷恋
行将消失的新鲜事物
大地一直都在更新的努力中
小草的微恙
我们不曾觉察
当绿色跳入人们的眼帘
花朵像花朵一样开放
静止的尺幅有流年的惊艳
蜻蜓跨过河川
把美轮美奂的飞翔移植在了彼岸
实际上我们是在储存记忆
所有的美图小于快门
这精粹到绝境的日常，或者原风景
哪个又舍得
姑且让整个世界进入倒计时吧
咔嚓，咔嚓，咔嚓
◎ 别把故乡弄丢了
哼哧哼哧你就爬到了山巅
再屁颠屁颠你就窜到了云端
兀鹫说话简单——
别把故乡弄丢了
故乡丢了
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 蒹 葭
一度，蒹葭被我搁在一边
这一搁就是三十年，四十年
也不知这么多年来
我都干了些什么
蒹葭依旧白
说这话，我的心是虚的，甚至不安
其实对蒹葭的白
我并不知道白到了什么程度
有一点我深信不疑
蒹葭一直守身如玉地白着
让蓝天下的红男绿女一律黯然失色
一个人看蒹葭
喃喃自语是唯一的选择
两个人看蒹葭
不会给你喘气的机会
许多人看蒹葭
这人世间的飘摇岁月怎一个愁字了得
◎ 太阳忘了是在三九寒天了
太阳忘了是在三九寒天了
它看天蓝得不行了
就一丝不挂地跑出来
拿出全部的光芒
把冷峭的大地照得暖暖的，痒痒的
好比一个人对一个人说
“爱就爱了”
◎ 过渡色
依次过渡为浅灰色、枯黄色
深褐色、暗绿色
倘若较真，这都称不上是过渡色
这些满怀心事的树木
将一路的景致
置放在人们触目可及的地方
尽管如此，隆冬之隆
依然不能叫做多彩的季节
你看这落叶成群
借风弹跳，发出断瓦或者碎铃般的声响
构成限量版的踏歌起舞
在某一隅，某一刻
过渡色平淡出奇
任何一次蜿蜒都伸向更远的远方
如果相逢意味着分别
◎ 新解东风破
我相信东风破是因为破
而成为一个调的
成为词牌则又是宋朝的事
管不了那么多
实话说，这破字用得好
碎。不完整。分裂。打垮。揭穿
怎么解释都行
进行中的不安分
让东风有了显山露水的儿女情长
终于有了这个破
不破不立
这被野草鲜花娇惯了的世界
翻一个身就是好景色
就是云朵、河流和天籁
东风破了
未谙世事的人间万物正在重生
◎ 美丽的错觉
放眼望去
那高低错落的楼盘
就像绵延起伏的群山
山与山之间保持着原有的未知和深邃
在这座无山的城市
无疑是一个另类
我甚至不相信这是一个错觉
晨雾中
错觉里的山脱颖于任何山
山体，植被，缝隙以及不可思议的光亮
不打折扣地分层次显现
“我要见山”
把原来的开门见山扔到一边
“这就是山”
山梁、山坳、山舍、山花
我深爱了这一系列错觉
尽管我作为孤独的追寻者小化为唯一
还有唯一的角度
作者简介：黄明山，湖北潜江人。中国作协会员，潜江市作协主席。千余件作品散见《当代》《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散文》《文艺报》等报刊。作品获中国人口文化奖、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小说选刊》全国小说笔会一等奖、《长江丛刊》年度诗歌奖等。散文《寒冷的味道》《鸟语》、诗歌《小孩与桌子》等选入中考试卷、高考真卷及中学语文阅读教材。著有诗集《立交桥》《钢琴与排箫》《约等于故乡》、散文集《寒冷的味道》《墨绿的地平线》等十余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