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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无形画 画是有形诗 ——一个诗人对话书画艺术创作历程
来源:作家文摘 | 杨清茨  2021年02月18日15:59

对于艺术,我其实没有什么抱负,写诗作画一凭随意。

据说周岁抓阄,珠宝、金钱、算盘……我啥也没要,却抓住了佛珠与毛笔。

这一抓,终省系之!

对于艺术,自幼倒有一个氛围浓厚的家庭,应该说是一个家族的影响。我的父亲排行十三,年轻时号称“金陵十三少”。他的上面有十一个兄长,一个姐姐。他是最年幼的,而我是这个家族最小的孩子,而且是女孩,所以备受关注与宠爱。

父亲是中山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据说当初也考上了广州美术学院,没有去上。父亲多才多艺,琴棋诗书画手工艺无所不通,他能讲一口流利的俄语,还总教我弹舌。

每一个伯父都有艺术细胞:比如喜欢古书的,就丢一本线装的繁体字版《红楼梦》送给我,我那时大概七岁,已到二三年级(五岁半上一年级),不管看不看得懂,拿起就翻,后面居然看得眼泪花花,夜里还辗转反侧,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书,太悲惨。喜欢古玩玉器翡翠的,就给我颈上、手腕上甚至脚上套一堆。然后告诉我这是什么什么朝代的,掉了碎了也没人骂我。喜欢吹笛吹口琴拉二胡的,就教我吹琴拉二胡。

而我自小安静,就爱赖家里不出门。唯一的姑母就老教我看各种老绣品,给我用绣片做绣衣,讲家族过去的事情。母亲是文工团的,跳舞唱歌是她的能事,故我亦跳了几年舞,学会哼了些小曲......这样被杂七杂八惯养到了十五岁。

看起来多文为富,汗牛充栋。其实梧鼠五技,博而不精,都是半调子。

单论书画,父亲其实是我的启蒙恩师。

而印象中最深的还是拿着父亲给我的羊毫、狼毫蹲在水泥地上写大字。他一行,我便有样学样来一行。纵横交错,龙飞凤舞,写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写高兴了,便会倒在父亲怀里笑,笑得放肆的时候,跟细小的铃铛在风中吹荡似的。偶尔也在纸上写,墨汁常将衣服弄得花一块白一块。姆妈定是不高兴的,洗衣服时得数落我半天。

15岁随父调职去了湘地洞庭湖畔,相比金陵沪上的闺阁生活,便是散了许多。

节假日时,父亲会带上我去洞庭湖畔釆风、写生。他曾在我七岁那年做了一桢长长厚厚的画本给我,我便在上面肆意涂鸭。青少年时代最爱画美人儿,尤喜古装美人,还有花鸟鱼虫。画了一堆。同学朋友看了喜欢,讪讪地讨要,便从画本里一张张扯下来。到后面,画本便越扯越薄了。父亲也不恼,又做一本,拿线装订成册。我们一起画过《西游记》、速写乡下堆柴禾的老妪与小孩、乌鸡啼山、荷香小鱼等。他擅长格律,并常带我与诗友相聚。记得我的第一首古诗是这样写的:花红柳绿春又春,一片桃红一片林。夕阳西下蛙声紧,牧童牵牛进柴门。

春风见缝插针在枝蔓间勾穿,穿岀来吻在人的面上,微风吸进肺里,五内皆暖。父亲清亮的瞳仁在披星带月的笑意里缓缓勾起了唇角。他一直用宠溺与鼓励陪我看尽了少女时代最璀璨的烟火。为人清雅且风华灼灼的父亲,一直是我心尖上的偶像。 他虽政务繁忙,却给我的少女时代送上了一场盛宴。

我曾在《江南忆》诗里写下这样一句:远去的父亲,用一盏手绘的兰花绢灯,照亮远嫁的女儿。对,那就是我的父亲亲手用绢纱给我手工制做,再亲笔描上兰花的台灯。

十六岁半考入浙大,学习比较文学科类。考托福、日语过级、国际外销员证、写论文、普通话等级证等,做英语沙龙及各类活动主持人,大学时光匆匆忙忙,这等诗书画之雅事便暂时停搁了下来。

大学毕业后曾在政府部门干过一段时间、做过首席翻译、国企中管,后来又做电视台主持人,兜兜转转一大圈。觉得这些眼底下的事务,皆是飞沙走石,混沌得如蛮荒初始之万物不清。而诗书画早已印于心中。

人生是一段旅行,这段行程漫长且艰辛,需要一双适合自己双脚的鞋子。不要多么华丽或奇美,只要舒适,便可踏过泥泞,翻过险山。

合适就好!

比如自小就陪伴的诗书画!当我再次脱下主持人华丽的外衣,诗情画意,如同暗夜里的流光,将寂黑夜里的花儿,全开放了。

近十年的时光里,我主持过不少书画展,其中不乏名家之作。拙作亦应邀参加过数次艺术展览,书画亦上过些许报刊杂志。大写意、小写意、工笔、白描、重彩、焦墨、油画等风格迥异的作品常入眼帘,便是又长了不少见识。

书画艺术的记忆大门由此再逐渐打开,我一直坚信等待是这世间最充分的水分与养料。我曾欢喜且深印在心里的艺术记忆并没有因为缓慢的等待而变质而腐朽。相反,每一天的等待都将我自己的内心又看清了一分。

于书画艺术,我虽非科班出身,内心却对此无比热爱。我以为那是溪流,清澈而甘甜。

近四年,我又重新拾起了以往的笔毫。写楷 、篆、隶、行、草,抄经撰文;画小雀雄鸡、花鸟鱼虫、菩萨佛像。以诗带画,以诗侍书。或许人至中年,心境已变。而自小素爱描画的仕女美人儿,几乎不再染指。不论外界如何喧闹嘈杂,我自沉醉其中。当笔落下的时候,就好像园子里那些树上的、花盏上的小雀小鸟都飞过来了,叽叽喳喳,叫得欢得不行;仿若看到池子里各色锦鲤的尾鳍都翘了起来,长出了幸福的翅膀;心里有片片棉絮似的云朵飞过........

借用宋家张舜民词中数句聊赋之:

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

丹青不知老将至,李陵苏武真吾师。

太平本学治礼乐,犹有暇日能临池。

安得一区我安之。

不论成绩如何,心中自有一方安宁之地。这些笔下的作品,皆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创作让我的心灵清冽纯粹,灵秀平和。

有人在等风,有人在等雨,日升月落,雨来风过。而我在等你——等待艺术的花儿绽放更加美丽的风景。纵然岁月蹉跎,纵然流年不在。

杨清茨,诗人、散文家、书画家。中国社会主义文艺学会书画院院长。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