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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文学》2021年第1期|欧阳江河:帽子花园
来源:《青岛文学》2021年第1期 | 欧阳江河  2021年01月26日07:27

老青岛

 

二十年前的天机神遁

哪是量子男孩掐指可算的

幽灵的眼,输入计算机也是闭上的

有手,也摸不着一灵万身的鸟群

陀螺的茫然心事,将鞭影的旧人

变得沾染,像是灵中所见

知止,这风中之我的落叶纷纷啊

二十年的省略,所能企及的是谁呢?

莫奈花园:谁是你的良友和远人?

谁会在万古的天边外等着

只为看一眼一百年后的眼前人

与老青岛,是不是处在同一刻漏?

纸上的此刻,要是叠起来摞起来

会比红尘更多虚掩,也更快地变老

会交代一些从未发生的悬搁

重新改写信件,时隔多少年了啊

神不在乎量子男孩进门时是谁

只在乎他出门的时候不是谁

敲门声如盐如雪,门后面的声音

拖长了影子说:抱歉,查无此人

退信人的原址几经拆迁,落座处

原貌已非原神,一脸大海戴上口罩

人群从鱼腹深处、从空镜头往外涌出

海鸥是轻盈的,但波浪变成铁打的

 

之间咖啡

 

1.

这么一杯本质上是云的咖啡

往阳光的本质喝,能喝出夜之幽深

往通灵处喝,能喝得万物有灵

云咖啡,对于马雅可夫斯基

一直是穿裤子的云

对李白则是敬亭山的飞鸟

所有能飞起的事物都在这杯咖啡里

飞不起来的,也在天空中坐着

 

2.

怎样才能端着同一杯咖啡

从世界的起源与终结

同时喝,一直喝到两端之间

怎样才能把这杯之间咖啡

喝到原神里去,喝到明月中去

怎么喝,才能在有无之间

喝出一派青山绿水

去留之间的一杯咖啡

真的能喝出秋风之远,修远之远吗?

真的能把远人的深井水

以及三生三世的几滴露水

喝到埃塞俄比亚的沙漠深处去?

 

3.

鱼的咖啡,本质上是鸟做的

你要么用传说中的圣杯喝它

要么不用任何杯子,用想象力喝它

天堂也不比这杯咖啡更肯定

如何把它递到众天使手上

这是一个关于飞翔的问题

与其问天,不如问心

 

4.

如何让一杯心动的咖啡安静下来

以便为早先的、或未来的心动

留出神一般的不为所动

然后,用看不见的手

递给你一杯

无穷无尽的之间咖啡

在看不见的城市与大上海之间

在千里外的人与眼前人之间

在你自己的半个我与众我之间

 

帽子花园

 

帽子是一种精神上的普世处境

因简朴而变得渺茫,留下某种

戴在头上就能长出青草的内心独白

以便给人慰藉:趁考古学还年轻

人人都可以搭乘一列幽灵火车

提前进入待考据的多重未来

以便成为过去,且将其中一个过去

铸造成时间的青铜—

一顶魔法的帽子能变出更多脑袋

但一阵秋风就足以吹落它们

此时帽子在今生今世的脑袋上

轻移碎步,一只梦幻般的星际幼兽

正低下头来,深嗅人间气味

大地混合着消毒水与薰衣草的异香

圣婴的手,把帽子留在老人头上

缝制帽子的针线却悠悠地

一针一线被抽出,被隐去

是的,狂风中的头发无论有多苍茫

都无关青草和灰尘的本质—

人戴帽,是为了和世界接触

可是花园里的女人全戴着遮阳帽

阳光又用来做什么呢:男人感到困惑

 

苏武牧羊

 

1

一只从未投生的小羊羔,

在风吹草低的荒原上吃草,

神授之,人惑之,这幻化之美,

将牧羊人苏武看作一个执迷。

要进入那具小羊的肉身,

苏武得出皇宫而入蛮荒之地,

以便进入灵晕,取消一道法则,

以便进入更古老的洞穴意识,

连人带羊,全知全隐。

 

2

在苍天的垂怜下,羊,安详地吃草。

青青牧草的根茎之下,是古海,是落日,

是苏武坐望十九年的大漠尽头,

是单于丢给他放牧的一群公羊。

单于对苏武说:把那只无身的羔羊

生下来,赐给它一个肉做的生命。

让它引领你回到你所来之处:中国。

 

3

但上哪儿去找无身之羊的起源呢?

把一条命,从无到有生下来,

得有母腹,得有子宫和物种之痛。

仅有词、仅有至善的力量是不够的。

以公羊之身,以举世叩拜的帝力,

怀不上、也生不出

哪怕一只小小的羔羊崽子。

在荒野之地,想象力

顶多是个助产士,不是生母。

 

4

羊肠子的天际线隐隐出现了

方法的迹象,以及作为方法的中国。

羊之角,分开蔽翳,不见一丝孕影。

何其柔弱的羔羊爪子伸出来,

将蒲公英般的羊绒毛轻轻拂去。

眼前这片不为狂沙所动的劲草,

以根部的手攥紧天上大风,

任飞沙走石将母乳和皮肤

层层吹去,如同被婴儿的手所轻触。

这天荒地老的心无所动啊,

时间是停止了,还是延展成无?

 

5

苏武坐在沙之书里,如一个废字。

十九年过去了,苏武回到洛阳,

而羊群依然在西域埋头吃草。

这群无奶可挤,无毛可剪的公羊啊,

皇恩所及,浑身仅一张老羊皮。

如何将它们驱赶到皇宫里,

眼见那些人羊一体的东西,

在苏武身上,刹那枯骨无存?

 

6

是否苏武身负神力,能将死后净界

转世为再度降生的泛神之身?

从未生下来的羔羊对苏武

是一座心灵监狱,里面空洞无人。

皇宫和边地,何处才是流放地呢?

普天之下的羔羊中有一只没投生,

已经生下的,全都孤身待宰。

 

7

今人以古人的方式,把羊的那份自在

支离出来,对苏武与班固不加区分,

把大历史过于慷慨地给了小我。

除非苏武对空名所庇护的小羊

倾注深情,除非方法累累的中国,

从西域想象被单独提取,放在青铜里。

 

8

苏武本人,便是这尊青铜雕像。

如果一群公羊不是单于的终极答案,

汉武帝作为一个问题,对苏武

也不会是中国。一只答非所问的羊,

活在地质学深处。要是今人以落日的眼光

反观古人,会看得更幽深,更空廓:

未来反过来,未必是古代的当代。

 

9

要是苏武在中卫只待三天,

而非十九年,推开沙坡头时空门,

游人所见就不会是腾格里沙漠,

而是西汉皇宫的残垣废瓦。

人可以出售自己的一百个未来,

但换不回哪怕一天的过去。

能把漫天狂沙制作成一小片潋滟的,

不只是苏武的认命,还有认命之余

那些不知是人命还是天命的羔羊。

一碟羊杂碎对沙漠是个永恒的诱惑,

牧羊人留在世界上的最后眷念,

是一大碗热气蒸腾的羊汤。

 

庚子记(长诗节选)

 

19

极善的简洁天性,使之不在诸神之列,

君不见毒肺如此灿烂,又如此谦卑,

又以海量数据,变独有为众人皆无。

虚无感,如巨大的透明球体笼罩城市,

还有什么恐惧,没被新人的帽子戴过?

占卜者预测未来的能力,有时候

是魔鬼提供的。而先知所预见的未来,

是事后的、尚未到来的过去年代。

已经没人寄信了,有人还在邮局上班。

水电已铺设到天上,有人还在挖井,

这么深挖下去,地球会被挖穿的。

神的半脸从人的半脸掉落下来,

嘴掉在手上,还在喋喋不休地怨怼,

往都灵之马耳里,灌尼采的疯话。

整个世界持续向右转,转向

左手的工作。奥尔菲斯,这骑鹤的歌者,

把耳朵从不听不说揪了出来,

用来听无意识:听耳中火炬说些什么。

 

20

在透明性里,只剩下全体,没了个别。

只剩下过期的营养添加,没了先天自然。

黑客们,有时需要这纯属医学的残忍,

以便成为敌人身上的异乡人。

天真的儿童,把多样性含在小嘴里:

各种活物,猫和狗,小白鼠。

试着抚摸这灵长类的冰淇淋骨骼吧,

试着闭上鹰眼,别让它带走元气茫茫。

病毒撞在了透明性上:它感知不到

透明性作为物的实在。人却往透明性上

随手钉钉子,挂衣服,挂乌托邦消息。

窗外景色作为显见:树,草地,花园。

但仅凭显见, 想象力无法将万花筒盛世

从个别扭转为总括,即使在玉的工作中。

(老子说:玉快若驷马,不如坐进此道。)

玉玺和手谕关乎统治,而非治理。

君不见下水道堵塞了,天空污水滚滚。

 

21

蝗虫飞起来,胃,顿觉阵阵头晕。

非洲的肚子贴着亚洲的土地低飞,

仿佛人头税压顶,连税务人员

也傻了眼,以为是外星人在呕吐。

农作物贴着下巴长,会长出胡子吗?

杂草漫过刀片,刚刚刮了脸的天空,

没什么值得一飞,脑子飞不过胃。

这是蝗虫的逻辑:庄稼种出来,

是白给它们吃的。吃完一切

却什么也没吃,别以为玉米就够了。

大片大片的空弹,不压进枪膛,

就如纸的行刑队疯狂扫射,

这满天的残肢断腿,这乙炔的天空。

需要有四川好人为布莱希特作证,

火山灰才能从观众身上抖落。

即使鬼眼看人,也能从活火山附体

逃离出来,活得像一只软体动物。

胃热的手感,在冰凉小手里发烫。

 

22

对于盛大的健康,百毒系于一念。

传染性作为显见,已获洪荒之力。

黄金,这金融的显见,一付耽美的样子,

但它所抵达的狂喜,不以英语表述。

伞形统治,撑开一片核辐射,不像病毒

将免疫学视为虚无,而非一个实证。

有人提醒我们,扩散之外,有更大的扩散。

旧政治的萧散、挽留、丧我:新人们,

以新的显见打听蝴蝶去向。在历史转折处,

一个青铜圣物,或多或少不那么重要了。

(鲁米:金的成份多了就不再是铜。)

灰皮书,读到花白时,恍若一字未写。

非欧几何,或许是神的庇佑几何学,

但将函数导入肺纤维:神,不这么做。

大资本与小手艺,干的不是一回事。

有纳米的精确,也有大数据的精确。

绅士们准许跳蚤,偶尔发一发形而上牢骚,

准许睡枭戴防毒面具,去赴光的盛宴。

(以撒亚书:太阳七倍灿烂,仿佛七日合一。)

 

23

妄念奔突,妄语人将网语提举在手。

倒夜班的网管一拍脑袋,把汉译莎翁,

交给小镇上的二十来个文学青年

去收拾。无论莎士比亚有多么伟大,

英国人已无法将凯列班的角色演下去,

这精灵,如今已是普罗斯彼罗的喽罗。

一走神,混迹于沙漠水军的潜行者,

坐定在水晶球体的笼罩与委曲中,

如一笔老账,如整日乐呵呵的弥勒佛。

但是,为一场人兽战争搭建数学模型,

多少有些困惑:中间宿主,已从盲视脱身。

(荷尔德林:何等严格的间接性。)

为蝙蝠的神经系统树立一座风向仪吧,

毒株登顶时,请预备当空一撒的语词,

铜的银的,人的鬼的,落花般的。

命里命外,无人接这茬儿,也无证词

说死者不配去死:这些死不掉的鬼魂啊。

盲武士对着观念巨兽射了一箭,

复明后去查看,箭与石头已成连体。

毒箭冷箭你就一起射吧,别问箭落何处。

帖木尔为挽救垂危者,朝天空射箭。

 

24

恒河沙数,是否把逝者如斯的日子,

从一到无量寿,这么一天天清算下来?

修辞,堂皇正大,却不去听高山流水,

也不听流水账上,那些听不见的声音:

键盘侠的,屠龙术的,银行卡的。

坐久的脖子,勾连心事,深及腰膝之痛。

毒菌来了,一付超然和冷金属的派头,

二维码一扫,令中遭的人无梦无泪。

大杯白兰地,小杯咖啡,搭配安慰剂,

以及一只太空闹钟,把存在的幻觉

弄得到处是浅薄的人在埋头深掘。

未来来临之前,尚有片刻顿悟,

足以把脑垂体世界从腰椎部位

划分出来,割让出来,挂在豆瓣网上。

速朽者:知道己所不知,否定世所公认,

生前即放弃死后,放弃赞美与牧歌。

(史蒂文斯:超验的形体中没有愤怒。)

那些埋身之人,不止是将死和必朽,

也不止是晚辈之惑:人去留影。

父亲身上,影子还在,但肉身不在了。

一路老爷车开心地走调,歌声散了魂,

死者坐在后座上偷偷落泪。

 

25

人之为人:这些一念闪回的浮世面孔,

落墨处,念想在后,音韵居先。

有人将笔墨病变放在土星下细察,

错字,异体字,彼此难脱牵扯,

字词之变,随火星文步入山川风月。

( 伊本 . 赫勒敦:文明好像是从南向北

移动的。)众鸟飞尽,狂风中的李白,

以白发三千丈掠过少年光头。

网管们,风流如春色尽得之人,

经手十万吨废纸,竟不着一字。

众耳入纸,声音在纸里翻找的东西,

不是物, 不是物神本人所读所写,

也不是删贴人所删除的:写,孤身一人。

盖在鸟语头上的房子,对所有人

都已离地飞起,不能住人,也不能拆迁。

(史蒂文斯:他坐在那儿思想,他的位置

不在他做的建筑里,如此示弱。)

 

26

今人熟读古籍,不觉过了千年。

与其云游问道,不如坐进此道,

剑法随心法绕字缠身,而锅里炖着

化词为盐的莲藕排骨。雅词俚语,

按下字面义不表:哦,这片气息宽广

如大炼钢时代的手风琴暮色啊。

(鲁米:火啊,变成凉爽的吧。)

人心随灰心,落定于渎职者的肩上。

随它去吧,吹哨人,但别把风的手

再缩回冻土地。你就听命于人神共在

的平分之半吧,看莲花如何收小嘴唇,

看眼角鱼纹,如何随豹纹一起奔流。

脸的硅基,脸的碳基,脸的真身体,

你就把惊惧贴在安慰剂上,任百毒

万变不变,变得如证据链一样动摇。

蝙蝠脸,怎么飞也不会是翠鸟的样子。

一脸乞灵,偏离了乾坤挪移的典籍,

一抬头,转圜异象,笼盖四野,

当空扔下大爆炸之初的活体,

如此人命,如此鬼钱,命短话长。

一时人鬼纷纭,过反了来世今生。

 

27

死者不得不回到“未死”状态:没人对

死后生活感恩。惜命者,从已死这边

回看肉身的将死和未死,却被告知:未活。

从柏拉图到定制医学:中间过程的缺环,

是黑格尔吗?鼻子走出双手,碰到一枚针。

精确性,在针尖上亮了一手绝活。

(鲁米:发丝是隐藏在小鸟身上的光亮。)

人啊,是短暂接受一个天才疯子的毁灭,

还是长时间忍受一个平庸疯子的治理,

两个疯子之间,这该死的赌注该押给谁?

总统先生,你的疯狂,能定义优雅吗?

北宋时文人辞官,坐定在老江南,

心中暗忖:等杏子熟透,会自己掉落。

苹果待机,被图灵先生咬了一口。

猎人阿克泰翁躲在森林里,偷看

裸浴的戴安娜:她邂逅一个男人,

随之变身为鹿,被猎犬撕得粉碎。

女猎神啊,请试着以猎物的非人之眼,

去看待一个失去魔法的医保世界。

 

28

奥登一记响指,不戴口罩,却戴着手套,

在冷处理的语气上,留下半韵的铁证。

(奥顿:上帝小姐要求我必须早睡。)

在春天,什么也不能阻挡伦敦人开玩笑,

他们会对着一个莫须有的喷嚏开枪,

会拿自己当笑话,讲给垂死者听。

王妃卡米拉躲进二战掩体时,

身边只有公众,没有查尔斯王子。

或许战争安魂曲撩拨着帝国神经,

足以对付实体战争的子弹横飞。

怎么才能让柳叶刀手里的瘟疫脖子,

被中世纪壁画的神握之手,被选民之手

仁慈地松开,又绞索般暗中勒紧?

(爱默生:昨天的苍穹是眼睛渴望看到的,

今天却成了一只把我们困住的蛋壳。)

或许黑骑士手里攥着一个新抗体,

随东方三圣人上路,寻找净身水源。

 

29

在罗马,没有一锤定音的天使疫苗。

情侣护士,旧容新冠,磁化了爱的语言。

春梦像是侦探小说里的一枚苦杏仁,

左脑抽屉里,堆着好些符号学零件。

君不见蓝色地中海双肺煞白。

在东京,围棋忍者眯缝起方法的天眼,

网上与人对弈,不多不少,只赢半子。

(卡内蒂:他同自己下棋并打成平手。)

调音师待在三明治夹层里听巴赫,

意外发现凯恩斯把笛卡尔的眼球

弄成赋格体,塞进金鱼的眼框。

绿党议员枯坐在一枚豹徽里,

看见面带水印的夜莺取下口罩,

恍若老牌帝国主义的邮递员,

一付蹭流量,挂在上帝账上的样子。

一走神,走丢肉身,又把影子走丢了,

反而有了灵氛,反而把康德的断翅

直接变成了尼采:有天空你就飞吧。

 

30

即使你是魏晋时代的人,你会一直

活在今生之前吗?晚明小品,这片面之远,

是否一直待在硬币反面,一直旁观乱世,

不否定,也不肯定今生今世?

(旧约:你就要栽倒,像鬼魂一般

嘤嘤做声,如土里透出的消息。)

假如世人的脸已被蝙蝠飞去一半,

还有什么不能袒露,不能减半,

还有什么脸会是翠鸟也想飞的?

走到哪儿都刷脸的人丢不起脸,

也无脸可丢:贴在本脸上的是一张副脸。

无论这之后的日子是多么无聊和荒凉,

也无论这之前的日子有多讲究,

脸的根本,无须听命于数字的脸。

(博尔赫斯:宇宙是大秩序,化妆品

是一个人强加给自己面孔的小秩序。)

男人将继续待在世界的悬搁之上,

继续迷失于词根的妥帖,银根的掏空。

而女人也将追随古训古风,回眸一瞥,

顿觉生存的大疲倦,已是净心空目。

    欧阳江河,诗人,批评家。北京师范大学特聘教授,博导。出版了13本中文诗集和一本随笔集,以及德语、英语、法语、阿拉伯语和西班牙语诗集共11部。应邀赴全球五十多所大学及文学中心讲学、朗诵。 其创作实践深具当代特征,在同时代人中产生了广泛的、持续的影响,被视为80年代以来中国最重要的代表性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