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内容提要：在2002-2004年间，国内最大的网络文学论坛“龙的天空”曾出现过三次大规模论战事件：《我是大法师》事件（2002）、“文以载道”事件（2003）、“九州香蕉论”事件（2004）。论战主要围绕“小白文”“爽文”“玄幻文”这三个网络文学的核心主题展开，其结果深刻地影响了网络文学后续十余年的主流创作模式。本文对论战事件的来龙去脉及相关背景进行梳理，旨在增进学界对网络文学发展史和原生评论史的理解，拓展对网络文学生态的认知。

关键词：网络文学 原生评论 论战 龙的天空论坛

因观点、立场或利益不同，网络文学社群内部经常出现论战，这是其生态（特别是网络文学原生评论1生态）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今的网络文学男频主流创作模式——以爽为本的玄幻类型小白文——就是在三次大论战中逐渐确立成型的。

这三次论战发生在国内最大的网络文学原生评论论坛“龙的天空”（简称“龙空”），分别为《我是大法师》事件（2002）、“文以载道”事件（2003）与“九州香蕉论”事件（2004）。

《我是大法师》事件是最早的“精英”（阅读量大、学历或收入较高、重视文学严肃性的老读者）与“小白”（阅读量小、爱看爽文的新读者）之争；“文以载道”事件由批判情色小说出发，探讨网络文学的价值观与主流化问题；“九州香蕉论”事件反映了国人对本土幻想世界观的追寻。

2002-2004年是网络文学的关键转折点，网络文学的主流从出版导向的严肃奇幻小说转为在线付费的玄幻小白爽文，核心受众从“精英”转为“小白”。上述三次论战正处于这一时期，它们对网络文学的走向产生了深远影响，从创作技法、作品设定、价值观等角度确立了此后的主流创作模式。论战的焦点“小白文”“爽文”“玄幻文”也成为网络文学后续发展的核心主题。

纵观网络文学史，这三次论战的声音不断回响，主流学术界也时常提出与昔年论战相近的批评观点。因此，对于网络文学研究者来说，回顾论战经过、重温其中网络原生评论者们的表述，梳理这些观点对网络文学发展的影响，应当是一项值得重视的工作，也是了解网络文学史及其原生评论史的必备途径。

一、《我是大法师》事件

（一）概述

2002年，网络骑士发布奇幻小说《我是大法师》。小说情节简单，文笔直白，但更新迅速、爽点明确，很快获得大量上网不久的年轻读者的热捧，也招致了一批资深作者与读者的不满。网络作者碧绿海（代表作《朝阳与夜歌》）在龙的天空论坛发帖批评《我是大法师》这一类小说质量差，引发了很大争议（据帖子内容看，此前网文圈已经围绕着《我是大法师》出现了“一连串的闹剧和大事 ”2，作者网络骑士甚至声明停止更新）。这场争论从“龙空”一直蔓延到各大小说网站和论坛，成为网络文学史较早的一场著名论战。

最终，据“龙空”创始人之一weid记述，“‘小说频道’发出即将出版此书的公告”3，他本人则“翻身把这本书从龙空书库里删掉了” 4（其他网站依旧可见），同时宣称：“从此（网络）原创小说将明确的分裂成各自以《迷失大陆》《我是大法师》为代表的两个阵营，并走上不同的道路。”5

由于时间久远、数据遗失等原因，《我是大法师》事件中的论战原帖大都已不可查。本文主要根据网友晓风飞翔在龙的天空论坛发表的帖子《经典重温：由龙的天空原创作家发起的——“对玄幻作品的讨论”》整理而成（除特殊说明外，下文中该事件相关引用均来自此帖，不再一一加以标注）。这篇帖子收录了论战中发表在该论坛的部分原帖（千字节以上），并按时间顺序加以排列。可惜的是，本帖收录的观点都来自《我是大法师》的反对方，支持方在历史上处于“失语”状态，没有留下一手资料，他们的观点只能从反对方的记录里间接获知。

另外，当时网络文学的分类尚不明晰，奇幻、玄幻常常相互指代，又因为奇幻是当时网络文学的主流类型，所以“网络奇幻”“网络玄幻”往往是网络文学的代称，望读者加以注意。

（二）经过

在整理帖中可以看出，支持方与反对方的争论非常激烈。反对方认为《我是大法师》及其同类小说水平差、意淫、更新快，不打磨文字，不配被称为奇幻小说；支持方却觉得《我是大法师》有代入感、想象力丰富、内容使人满意，并攻击反对方是一群黄蜂。

批评发起者碧绿海不仅是资深读者，也是奇幻小说作者，他的批评一经发出，立刻获得大批网友支持。这批人上网较早、奇幻文学阅读量较大、审美口味也比较接近。本文分类并节选了反对方的帖子内容，旨在展现出这一群体的网络文学观念，不做价值评判。

首先，反对方对当时网络文学的状况普遍不满意，认为其处在泡沫期，作品数量多而质量差，“就是一锅稀粥——太稀了……”（碧绿海）。“浮躁”是他们最常提及的词，如邪月评价当时的网络奇幻界“可能真的是浮躁了很多”，阿楠相信“戒掉浮躁，网络文学的冬天，很快就可以过去了”。

具体而言，反对者们觉得《我是大法师》就是这股浮躁风潮的典型代表。他们围绕该书及其同类作品进行批评，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反对每天更新3000字。

网络文学早期，几天更新一章，一章更新5000字是较为常见的更文节奏。此外也有人天天更新，但一天只更新千余字。《我是大法师》每天更新3000字，在当时是极为另类的表现，招致了碧绿海等人的强烈反感。他们的反感分为两层：第一层是反对每天更新（更新频率），认为这是贪快，不求质量；第二层是反对每章三千字（更新字数），认为太少。从碧绿海等人的论述可以看出，网文每章字数的减少与更新频率的加快在同步发生，渐成风气：

从前在天空（编者注：指龙的天空，下同。），记得只有mayasoo才是天天准时贴文，不过他贴的也只是千把字，一个片断……现在更新狂多的是，然而每天都更新一章。一章的概念是多少？2000字或3000字，流水账一样地交代情节，文笔比我初三时班上的才子才女还不如；3000字又是什么概念……（碧绿海）

奇幻文学每况愈下，终于发展到了高潮，大法师出现了……它的走红，除了说明读者的素质差之外，也说明现在的网络，快餐时代来临了……（邪月）

第二，反对模仿前人创作套路。

创作套路化是反对者们提出的第二点问题。他们认为以《我是大法师》为代表的一系列小说有明显的同质化趋势，是急功近利的体现：

新出道的写手，不在练笔中提高文笔和铺陈故事的技巧，先去研究玄幻小说的写作公式，把前辈的作品概括出一个框架，然后换一下角色的名字。（碧绿海）

以至乎天空的几位明眼人还特地为他们总结出了一条玄幻小说的通用公式，一个公版的驱动程序……（半只青蛙）

第三，反对“意淫”。

碧绿海把《红楼梦》中的“意淫”一词首次引入到网络文学中，并将其含义从性幻想扩大到一切超越现实的幻想。他用“意淫”来形容《我是大法师》等书展现自己的隐私幻想，供读者消遣娱乐的行为。碧绿海的提法在论战中得到了同好们的支持和引用，“意淫”和“YY”（意淫的汉语拼音首字母缩写）从此在网络文学界流传开来。在他们的眼中，文学具有严肃性和崇高性，不应该只满足于供人消遣：

文笔不好，不会煽情？不要紧，让主角收小老婆，让主角痛扁神只（编者注：应为“祇”。）……这难道不是意淫吗？这实在就是意淫啊！

……

我感到愤怒，是因为我向来视为高尚工作的写作，竟然被网络文学奸淫到这种程度……假如对文学没有一份崇高的追求，将不会有足够的前进动力。（碧绿海）

文学的意义，并不是拿来消遣的……为什么那些浮躁的作家不想想，他们写作是为了什么？是想表达什么？（邪月）

第四，强调作者应虚心学习前人经验和文学理论，提升自己。

碧绿海等人认为，作者应广泛阅读前辈优秀作品，学习权威文学理论，提升写作水平：

大家发怒正是因为如今大大（编者注：指某一方面的优秀者。）太好当了……一个作者不经过理论性的思考探索或者从课本里吸收理论的知识，并在实践中掌握运用，这样的作者写出来的作品不能称为文学。（碧绿海）

实想奉劝各位写文的时候，要善于借鉴前辈们为文技法和章节架构的好处。而不是看那些为文章做点缀的末节。（魏岳）

第五，强调批评的重要性。

他们认为批评是对一位作者的帮助，也是新人成长的必备环节，作者应虚心接受别人的意见，而不是受到批评就反驳或宣布停更，其他读者更不该反过来指责批评者，或是无原则地吹捧作者的小说：

现在的写手排场大，你也是大大，他也是大大，屁股后面一大群拥护者，稍有人指责其作品，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碧绿海）

对于一个初学的作者来说，最重要的是告诉他，他的作品有什么缺点，他有什么需要改进，就算他是天才，在千篇一律的叫好声中，也只有堕落了而已。（邪月）

反对每日更新3000字、反对模仿前人套路与强调批评重要性是支持人数最多的观点。与之相对，尽管贡献出了“YY”这个广为流传的词语，碧绿海与邪月对文学写作严肃性和文学理论的推崇却没有获得同阵营绝大多数人的认可。相反，网友X认为小说不一定要有意义，foxflame则反对碧绿海等人用已有的文学理论来批评网络小说：

真正的神不是你本身，而是你这篇文章需要表达的东西。当然什么也不想表达的除外。但是我对什么也不表达的文章也不反对……（X）

在这个阶段，我们不应该急着审判文类，找到一个一棒打死的结论，该审视的是作者与作品。（foxflame）

此外，当时著名的网络文学评论者暗黑之川在其年度总结《对2002年网络幻想文学的个人观感》中也谈到了《我是大法师》的问题，他给这类玄幻小说进行了极为精准的特征概括：“所谓‘玄幻’，就是以奇幻小说的魔法和骑士，加上武侠小说的内力和帮派，加上港漫的强者逆天精神，加上色情文学的卖点，加上日漫的夸张和搞笑手法，加上RPG游戏的升级，加上战争和阴谋，最后再加上大陆中学程度政治和历史课本所传授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混杂而成的一种大杂烩流派。”6在后面的文章里，暗黑之川抛开情绪立场，以客观态度分析该类小说兴起的原因：

1980年代出生的青年人已经成为网络读者和写手的主体。作为在父母和长辈的爱护下成长的独生子女，他们是自我意识的空前膨胀的一代……绝对的以自我为中心，还没有学会尊重他人。可惜的是等到他们成长之后，才发现世界并不是以他们为中心，高失业率、青春期的性压抑、社会转型期间的彷徨和迷茫、市场经济下欲望的物化，使得这些人需要在虚幻的网络世界中寻求他们的梦想，寻找心理的平衡。于是充满了青春期骚动的意淫小说就产生了……只要还有欲求不满的人群，这类小说就自然有其市场。7

《我是大法师》的质量不纳入本文讨论的范围。本文要梳理的，是支持《我是大法师》的粉丝们觉得这本书有什么优点。支持方的观点缺乏一手资料，本文只能依赖反对方批驳的观点来了解一二。

首先，支持者们认为《我是大法师》非常有代入感，因为作者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写作角度。这一点与半只青蛙提及的“不知何时起，以第一人称为主的玄幻小说开始在西陆上大量地涌出”可以相互对照，表明当时确实出现了这样一种趋势，《我是大法师》正是其中代表。

其次，《我是大法师》的情节让读者们觉得很爽。半只青蛙讽刺称这类主角“武功第一，相貌第一，智慧第一，魔法第一，泡妞本能亦是第一”“四处猎杀美女”，且剧情发展的速度极快，女人们可以“在和这些主角见面不到五千字的功夫，立刻就闪电般地爱上了他”。这种爽显然是读者自我代入后产生的，是“意淫”满足幻想的效果。与快速更新对应的快节奏情节，则是制造爽感的重要因素。

最后，支持者们还认为《我是大法师》“语言非常优美……满足了大家的需求”。这句话的重点在于满足大家的需求。反对方的碧绿海嘲讽《我是大法师》的文字是“流水账”，其实这就是“大家的需求”——清楚明白地交代事情，平铺直叙，不要文字技巧。

代入、“意淫”与文笔简单，恰好是后世小白文的突出特征。

（三）总结

综上所述，反对方心中理想的奇幻小说标准是：慢工细活、独具创意、态度严肃、表达思想、虚心学习前人的经验理论、作者与读者认真接受批评。而支持方心里的优秀小说则是：有代入感、情节爽、节奏快、满足自己的欲望、文字简单直接。

至此，两派的心态清晰起来，反对方觉得《我是大法师》这类作品只知道满足读者欲望、一味媚俗来换取成绩，没有丝毫追求，根本不配叫正经的奇幻小说，而那些书粉竟然还把他们骂成“黄蜂”，将他们真诚的批评视作嫉妒，甚至强词夺理地为书辩白。支持方认为自己能很轻易地代入到《我是大法师》中，获得极大的爽感，从娱乐角度来说，这就是一部优秀的作品。也正因为代入移情，他们对反对者的批评感到恼怒：为什么自己读一些消遣的小说也要被指责甚至禁止？反对者既然没花钱（当时互联网上以免费阅读为主），看到不喜欢的内容可以不看，又没有经济损失，为什么专门要来看，看完还要骂作者呢？

双方心态的背后是需求差异。反对方的需求是表达思想、同好交流；支持方的需求是休闲娱乐、代入求爽。正如邪月的判断，前者是“老一辈”，后者是“新一辈”。2002年前后网络用户规模迅速扩大，网络文学的主要平台从论坛转向文学网站，读者也从“精英”小众转向“小白”大众，互联网用户的代际差异导致需求转型，分歧就此而生。

事实上，《我是大法师》确立了后续网络文学作品中小白文的创作模板，被遥追为该类型的鼻祖。新一辈的审美终究代替了老一辈，成为网络文学界的主流。

二、“文以载道”事件

（一）概述

2003年5月17日，网络作者旭阳在龙的天空论坛发表《信口雌黄——网络小说之四大名妓》一帖，讽刺《江山如此多娇》（泥人）、《阿里布达年代记》（罗森）、《风月大陆》（端木）与《龙战士的传说》（半只青蛙）这四部著名的网络情色小说，引发大规模争论。7月初，网络作者12龙骑在“龙空”发表《小谈奇幻文学的发展——兼论“文以载道”的必要性》，将批判范围从色情描写扩大到暴力、YY内容，将这场论战推向高潮，这就是“文以载道”事件。与《我是大法师》事件相比，这次论战在文学价值观层面更加深入。

同一时期，因网络作者血红的黑社会题材小说《我就是流氓》上榜，幻剑书盟也爆发了关于作品题材审核的争议，最终导致了血红等作者出走，血红出走事件可以视作“文以载道”论战的一部分。

论战原帖大都已不可见，本文依照《刚才有同学找到了文以载道大战的合集，我帮忙百度》与《若干关于价值观、道德观的评论，即一万小时的战争》两篇总结帖整理而成，除特殊说明外，下文中该事件相关引用均来自这两篇帖子，不再一一加以标注。

（二）经过

论战双方是文以载道派和反对派。文以载道派认为网络小说和作者应有社会责任感，传递正确道德观，表达自己的思想，反对色情，这样才能获得主流化的机会；他们相信评论可以组成一股力量来臧否作品，扬清激浊。反对派则觉得网络小说属于通俗文学，不该承载道德教化功能，读者拥有分辨力，不会轻易被作品左右，而且狭隘多变的道德不该束缚更稳定、更宏大的文学，作者应有创作自由。

具体而言，论争发起者旭阳首先仿照谈话节目的形式讽刺了四部情色小说，引起极大争议。后来，他撰文回应网友的质疑，解释自己的观点。旭阳认为道德价值观属于小说的内涵，是评判小说的必备标准，甚至比小说的形式更重要。即便从艺术形式的角度来说，色情描写也只有害处。

作为被批判的对象之一，《江山如此多娇》的作者泥人自辩称自己写的不是情色而是武侠小说，他主张“大多数武侠小说不是以教化为目的，纯粹是为了愉悦读者的眼睛，满足读者的幻想——也就是所谓的意淫”。换言之，泥人认为通俗小说写作只需满足幻想、提供娱乐，不属于严肃的文学，也就无所谓道德或艺术追求。同时，他又表示“只要是能真实的地方，我都要真实”“要体现出某种现实性”，即不自觉地用现实主义标准来为自己撑腰，借“反映现实”来对抗道德伦理与艺术评判。

反对派的孑立乌衣选择用近似接受美学的观点回击，他认为“作者可以在自己的文中表达自己所想要表达的一切情感，一切自己领悟的所谓道理，但是读者（也即受众）从中所领会到却又大不相同”，既然读者的解读不同，作者也不必强按着读者去接受自己的道德教育，而且文学不该承载教化功能，“人性本也复杂，要文字来承担社会教化的责任，那是政治国家机器的言论，而不是写书的人应有的言论。《诗经•国风》千百篇，淫词秽语也甚多哉”。此外，他对文以载道派强势批判、一元话语的立场表现出了警醒态度：“乌衣不是上帝，乌衣没有审判和去试炼旁人的权柄，更没有代天下人发言的立场。强势语态历来就不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时任幻剑书盟站长的天照一方面质疑旭阳发起批判的初心是同行相轻而非道德，另一方面提出这是“泛道德的过当运用”与“纯情绪化的宣泄”，并认为文学不能用道德来衡量，因为“道德比起文学来，实在是有如一个反复无常的妒妇”，最后，他指出，主张用教条化道德衡量文学的人，是在试图获得罗素所谓的“僧侣的权力”，借道德审判掌握文学话语权。

此时的争论焦点主要集中在色情描写上，所以天照称其为“龙空色情炮战”。

6月28日、29日，大然奇幻文学笔会在广州召开，众多文学网站创始人与网络作者被主办方邀请去探讨网络文学商业化问题。受其影响，进入7月后，一度短暂平息的论战再起，争论的重点开始发生变化 8。开会归来的网友12龙骑率先把批评范围扩展到暴力与YY等方面，明确提出“在创作中对‘文以载道’思想的重视，有其现实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从此开始，“文以载道”成为了这场争论反复提及的关键词。

12龙骑的《小谈奇幻文学的发展——兼论“文以载道”的必要性》是文以载道派最具代表性的文章，下文进行详细分析：

第一，他指出网络文学尚属小众：

目前国内传播奇（玄）幻文学（编者注：即网络文学。），依然是以电脑网络为主要载体……但就目前阶段来说，有能力购置或已经购置了电脑，并且有条件经常上网的人群，在拥有13亿庞大人口的中国当中，其比例无异于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相对于传统的主流媒体（如报纸、杂志等等）而言，互联网所能发出的声音，其实并不如一些人想象中那么的大。它实实在在，依然是一种徘徊在主流之外，对大多数人而言无足轻重的非主流媒体。而在有能力经常上网的人群当中，会去看书的人群比例，相对来说就更小了。

第二，他认为网络文学的定位不清，难以准确归类到既有的文学分类中。12龙骑称“奇幻文学应该如何准确进行定位，这本身就是一个被讨论争吵过无数次，但至今没能得到一个大家都认同的标准的问题”。用“奇幻文学”指代“网络文学”，就是他自己所称问题的一种体现。“四大名妓”的粉丝称其这四本书为“历史小说”“世情小说”，文以载道派批评其为“色情小说”，泥人自辩自己写的是“武侠小说”。它们都属于网络文学，但又绝非奇幻小说，12龙骑又怎么能用“奇幻文学”来指代全部网文呢？网络文学在当时的定位困难、分类混乱，可见一斑。

第三，12龙骑坚信网络文学想要主流化，就必须“既有高度的娱乐性和艺术性，也有高度的思想性”，而当时的网络小说YY过度，娱乐性太强，需要纠偏，也就是文以载道：

奇幻文学要想能稳固而长期地占据读者们的心，娱乐性必不可少。因为一种文学形式，只有当它是广大读者所喜闻乐见时，才能站稳脚跟，形成规模……然而娱乐性不代表就是庸俗，更不代表奇幻文学要去迎合一些低级趣味。很遗憾地，在当前目下看来，奇幻文学丝毫不存在娱乐性不足的问题，甚至可以说，娱乐性已经过了头，滑向了一种非常危险的边缘，那就是YY。

所谓存在就是合理，YY的产生，自有其特殊的背景和各种各样的原因……当奇幻就是YY的这种观念在人们脑中成形的时候，再要改变，就难上加难了。

与之相似的还有网友格格猪的主张，他从经典性和可持续性的角度来论述文以载道的必要性，认为文以载道可以让作者获得更长的艺术生命，让作品得到灵魂：

如果作者只是为了一些现实的原因写作，比如赚钱，出名，这些动力将来是会枯竭的。而不幸的是，我还没听说谁能够在这些动力枯竭之前就完成写作……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作者一定要坚持“文以载道”的原因。当作品已经不是作者的一部分，而是有了自己的生命的时候，要让它能够长久地存在下去，作者就要给作品注入灵魂，让它能够自己成长。

后续的文以载道派主要从市场、道德两个方向各自展开论述。

第四范式明确提出“而网络小说正兼备通俗文化与网络两大功能，怎么能说它影响小”，把“道”的范围缩小到“至少不要带来坏的影响”，从社会影响和安全考量的角度来证明文以载道的必要性。

晃原聚焦道德问题，不提金钱，回归更加传统的文以载道立场，强调“现时针对性”，主张“‘入世’的思想与可贵的社会责任感”。

另外，第四范式与暗黑之川强调了网络文学评论的意义。第四范式希望“能形成一个权威的评论，来引导大家，并抑制一些垃圾作品的产生”，暗黑之川认为喜爱留长评的资深读者“是不可多得的财富”，因为他们购买作者实体书的概率“要比小白们高得多了”。

由此可见，在文以载道派看来，网络作者要自律，为了市场与社会责任感而自觉避免色情、暴力等内容；评论者应充当把关人，利用评论来筛选作品，引领潮流，确保纯净的、优秀的、符合主流化要求的网络文学作品能够获得关注。

（三）总结

尽管在两篇总结帖的目录中，文以载道派和反对派的数量相差无几，但实际情况更加复杂。在龙空的主战场上，以色情为核心焦点的论战是“近似于一边倒的战局”（天照，《龙空色情炮战随感（下）须惜身前身后名》），文以载道派处于劣势。从收录文章来看，双方对暴力、YY内容讨论不多。与之相对，另一文学网站幻剑书盟的评论区里，围绕《我就是流氓》等小说暴力、YY内容的争论中，文以载道派获得胜利，促使网站管理层发布《作品收录原则2.1版》，限制相关作品上榜，迫使血红转投起点中文网。

值得玩味的是，时任幻剑站长的天照却在龙空论坛里站在反对派的一边。不仅如此，很多在龙空支持情色、反对文以载道的人后来都开始批判YY9。显然，这种矛盾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其背后是两股不同文脉的纠结。

旭阳在《价值观、道德观是不是评判小说的标准之一？》中一针见血地点出了纠结所在：“楼下某位曾说过：‘因为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只从纯文学角度去看问题，而非从你的道德层面，所以有格调的色情可以容忍，文学技巧差劲不可接受，批YY得到热烈响应’。”

对文学格调的追求，是早期网络文学“精英”们共同秉持的观念，因此他们对于“小白”们的YY格外难以忍受。这也是反对派面对色情与暴力内容态度截然不同的重要原因。

在文学追求之外，商业前景也是这次论战的重要原因。为了符合审核标准，避免造成过大社会负面影响，净化色情、暴力内容，是网络文学出版的必经之路。

2003年是网络文学由业余创作转向商业化的关键点。随着读者规模不断扩大，起点中文网、幻剑书盟等网站陆续出现了服务器和资金压力。如何把庞大的读者转化成消费者，发展出自己的盈利模式，是每个文学网站都面临的问题。

此前，文学网站的收入分为实体出版与在线支付两种。龙的天空是实体出版的代表，由于中国大陆简体出版销量不佳，网站主要依靠台湾地区繁体出版获得收入。但2003年，“龙空”在台湾地区的最大合作伙伴狮鹫出版社倒闭，繁体出版途径遭受重创，网站不得不寻找新的盈利渠道。依赖在线支付的网站包括读写网与明杨品书网。读写网是国内最早创立收费制度的文学网站，曾于2002年开通短信收费模式，后因中国移动终止短信代付费业务而失败。明杨品书网首创按章节字数付费制度，由于支付渠道不畅、定价不合理、作品题材单一等原因，收入很不理想，还被质疑有绕过出版审查监管之嫌。

当实体出版与在线支付都遭遇困境时，文学网站自然而然地将视线转移到杂志连载上。杂志连载既可以培养人气，避免简体出版整部小说却没有市场的尴尬，又相对接近当时网络文学更新的节奏，还是一种合法合规的出版渠道。只要能令网络文学符合中国大陆的审核标准，杂志连载似乎是其盈利的一个上佳选择。此时，杂志社与文化公司也开始意识到网络文学这个不断兴起的新领域，双方一拍即合。

于是，2003年6月28日、29日，传奇文学选刊杂志社与广州大然文化公司在广州召开大然奇幻文学笔会，邀请众多文学网站创办者与网络作者参加，笔会的一个重要议题就是网络文学商业化。会上，大部分人都倾向于依靠实体出版和杂志连载盈利，起点中文网提出的VIP在线付费方案受到普遍反对。当月，大然文化公司投资，《传奇文学选刊》下半月刊创办的《奇幻世界》开始发行，收录的作品主要为网络奇幻小说。

几天后，从大然奇幻文学笔会归来的12龙骑发表《小谈奇幻文学的发展——兼论“文以载道”的必要性》，使得“文以载道”论战在7、8月间进入高潮，将暴力、YY因素纳入讨论范围，并最终导致血红等作者投身起点中文网。

同年10月，因投资亏损，大然文化公司撤回资金，仅出了四期的《传奇文学选刊•奇幻世界》被迫停刊；起点中文网开始实行VIP在线付费阅读制度，取得成功；饱受争议而转投起点的血红为网站带来巨大收益，成为中流砥柱。曾反对过起点提议的幻剑书盟等网站纷纷埋首开发各自的VIP制度，爽文逐渐成为主流。当然，这里的“爽”仅指在一定限度之内满足读者欲望需求，其尺度也随着商业化和主流化的深入而逐渐严格。

从此以后，“以爽为本”取代了“文以载道”，开始主导网络文学的创作。“爽”得以正名，变成网络文学界公认的标准。

在一篇名为《网络文学一万小时的战争》（东厂）的回顾帖中，作者这样感慨道：

到了今日回头看起来，如当时那般严肃的讨论似乎是发生在一个遥远的神话时代。如今我们争论的大多是诸如“手打团”是不是该要“盗亦有道”之类的利益问题，关于社会责任之类反复拷问自省，在“流氓系列”横扫天下，VIP制度、点击、更新、种种名词大放异彩之后，就像是前朝的遗老遗少那样有些不合时宜了。10

确实，“文以载道”是网络文学整体走上商业化轨道之前的最后一场大论战。

三、“九州香蕉论”事件

（一）概述

九州是2001年由江南、今何在、大角（潘海天）、遥控（Shakespace）、多事、斩鞍和水泡这七位作者（被称为“九州七天神”）共同建立的中式奇幻世界观设定。该设定起源自作者水泡在当年12月于清韵论坛天马行空版块发起的奇幻创作接龙活动。在网友们的大规模参与中，故事的内容不断扩展。最终，上述七位作者将其构建为一个庞大完整的中式奇幻世界观，取名“九州”。

围绕着九州设定，七位作者创作了一系列小说，并发表在杂志与文学论坛上，产生很大反响。后来陆续又有萧如瑟、夏笳等作者加入其中，采用九州世界观来创作小说。

九州借鉴了西方奇幻世界观的设定方法，试图构建出中国独有的奇幻世界观。当时正是《魔戒》《哈利•波特》等电影盛行的时候，出版商动辄将小说冠以“中国的《魔戒》”或“中国版《哈利•波特》”的称号来增加销量，表明当时国内对中国本土奇幻世界观存在很大需求。九州的出现恰逢其时，极受欢迎。

2004年5月29日，龙的天空论坛网友天流陨星在论坛九州版块和原创评论版块同时发表《九州是一根香蕉——我的感想》一文，认为九州“只是一个披着东方皮的西方设定”“虽然外皮是黄的，但是里面却是白的”，这就是“九州香蕉论”。尽管九州主要通过实体出版盈利，但它最初产生于互联网集体创作，几位代表作家也活跃在各大文学网站上，与网络文学界关系紧密。因此九州香蕉论在当时的整个网文圈引发了很大争议。

由于时间久远、数据丢失等原因，“九州香蕉论”事件中的大部分论战帖已难觅踪迹。本文主要根据《九州是一根香蕉——我的感想》《九州是根香蕉II》《九州是根香蕉III——驳某些人的想法》《对“九州香蕉论”的鄙视》这四篇帖子和它们下面的部分回复整理而成，除特殊说明外，引文均来自于此，不再一一加以标注。

（二）经过

论战分为支持与反对两派，九州香蕉论支持方代表是天流陨星（编者注：当时活跃于各大文学网站的一位批评者。），反对方包括weid、侠蝶、冰牙等龙空网友。以下结合残存资料对双方的辩论脉络做一个详细分析。

首先，天流陨星提出：九州是一根外黄内白的香蕉，表面用的是东方词汇，内里的世界架构、思维模式却来自西方奇幻，不伦不类。他认为九州“除了一些名字之外，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到东方的气息”“里面的宗教，没有我们熟悉的佛道；里面的魔法，没有我们熟悉的移山倒海和明王真言……”。

其次，他就魔法设定展开具体论述，称九州的魔法设定效仿西方奇幻，尤其是里面“练武的再练魔法难有成就”的规则，来自于DND（Dungeon and Dragon，即“龙与地下城”，欧美经典桌上奇幻游戏，以世界设定严谨详实著称）的平衡性设定，是西方人的思维。此外，流浪的蛤蟆提出九州有屠龙故事，认为只有西方奇幻才写屠龙，中国传统观念把龙当成祥瑞，不会屠龙。

针对他们的观点，反对派的侠蝶辩驳称九州使用西方注重平衡的规则是出于不得已，因为中国神话“没有平衡的概念,人物力量也没有规律,物种门类过于烦琐,不容易形成统一的背景”。他还解释了没有中国神话的人物不代表九州没有东方韵味：第一，西方奇幻经典也未照搬希腊神话或北欧神话，而是做出了自己的改造，但大家都认可其继承了西方传统。第二，九州与西方奇幻最大的区别在于世界观，九州里有儒家社会等中国文化因素，是东方的世界。

另外，还有反对者提出中国古代的神话内容都是由文言文或文言白话写成，现代读者理解其中的名词、设定会有障碍，不如九州自己创造一套全新的世界观。

天流陨星随即进行反驳称抛弃旧神话而从头创造一个新体系，同样会有理解障碍，入门难度甚至更高：

如果说中国自古流传下来的东西对现代读者来说是不知所云的名词，那么，难道九州自建的东西对现代读者来说就是知所云的东西？这完全是双重标准！

他还认为反对派对中国神话资源的论述“偷换了概念”。第一，借鉴中国的神话资源，不等于照搬零散混乱的古代神话体系。第二，中国神话混乱只是因为缺乏整理，不代表它没有价值。西方的神话有条理是因为“已经整理过无数遍”“这就好像是金矿石与银子的对比。一个没冶炼，看不出价值，一个冶炼过了，已经体现了自己的价值”。

龙空创始人之一weid就九州香蕉论整体进行了批评，他认为天流陨星的论证过程缺乏逻辑，只是“一再指出，九州设定中的这点或那点是不折不扣的dnd翻版，然而，dnd中的类似情况是怎样的？天流陨星始终没有过任何一个字的论述”。weid还表示，九州“被误认为是一个西式设定”的主要原因是世界观有逻辑性，而“中华文明是偏向于感性的，逻辑和科学实验方面一向是它的弱项”“但西方（具体说是源自希腊）的逻辑思维能力，却注定了我们与私塾的前辈们的不同”“因此，如何准确、自洽、符合逻辑地对九州事物进行表述，应该是他们优先考虑的问题”。在weid看来，九州设定显得西化是因为逻辑性强，逻辑性强是今人胜于古人的优点，必须保留。

（三）总结

对世界观的讨论，是网络文学生态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尽管虚构世界观早已在传统文学中出现，但大规模、长时间、高参与度地讨论世界观是网络文学界独有的现象。通常来说，多数相关讨论的重点在于虚构世界自身的合理性与创新性，并不涉及世界观的深层隐喻意义，与传统文学中意义指向强烈的世界观（如反乌托邦）差别很大。因而，旧有文学理论很难对世界观讨论这一活动作出评判或归类，本次论战的双方也不曾向传统文学借用任何批评话语资源，与前两次大论战形成鲜明对比。

创造一个高度逼近真实的虚构世界，是网络文学界公认的优秀世界观标准。该标准与游戏极为相似。1980年代，奇幻类桌上游戏在欧美兴起，这类游戏非常注重设定的细致，努力在简陋的技术条件下用详尽文字描述出一个真实的舞台，使玩家有代入感。后来，电子游戏兴起，它们依赖视听媒介来呈现世界，所以各大游戏厂商都不断追求画面、音效等细节的逼真。借由媒介优势、文化影响和用户迁移，对细致设定与逼真细节的追求从游戏进入到网络文学，深刻影响了网文圈的审美体验，使世界观成为网络文学的必备要素。

此外，反复的讨论争辩，也是一种确认共识的过程。某些世界观设定得到大部分网络文学用户的认同，变成他们公认的常识。这些常识塑造了不同的类型文样貌，是一部小说之所以属于“西方奇幻”类型而非“东方玄幻”类型的关键。

“九州香蕉论”事件是网络文学早期最著名的一次世界观论战，也是网络文学界许许多多世界观争论的一个缩影。在唇枪舌战背后，是代际转换带来的差异。九州七天神与最初参与设定的读者属于早期网络精英，都熟知西方奇幻小说世界观，他们与后来的新读者在这方面存有认知偏差，意识不到“水土不服”的问题。随着九州世界观影响力的不断上升与新读者的不断涌入，这种偏差就凸显出来，产生了“香蕉论”。

换言之，两代网络用户之间的共识断裂了，新读者不承认前辈们共同塑造出来的世界观具备合理性。“对龙的态度”只是个象征，中国神话也有屠龙故事，如哪吒闹海杀敖丙。但因为龙是最广为人知的东西方认知差异，所以它被竖立为一面具有代表意义的大旗。跳出具体对错来看，“九州香蕉论”实则是相对小众的西幻精英读者与大众草根读者之间的冲突。

在这场冲突之后，九州创始人们继续深耕出版，依靠实体杂志和书籍满足相关读者需求。网络文学界则出现了中国本土幻想小说（玄幻、修仙）的兴盛。“九州香蕉论”事件结束一年后，《朱雀记》（猫腻，2005）、《佛本是道》（梦入神机，2006）与《神游》（徐公子胜治，2006）陆续在起点中文网推出。《朱雀记》以“西游”神话为故事背景，《神游》叙述了一个富有中国文化韵味的修真升级故事，《佛本是道》则将中国神话资源、修真升级体系熔于一炉，构建出一个真正本土化的、庞大完整的“洪荒”幻想世界观设定。

从“九州”到“洪荒”，从奇幻到玄幻、修仙，从实体出版到在线VIP连载。新的类型选择与新的商业方向在此同步，以东方玄幻为主导、主要靠VIP盈利的传统网络小说正式成型。

结 语

本文梳理了龙空论坛上发生过的三次重要论战，这三次大论战对于网络文学主要创作模式的确立有着深远影响。从此之后，以东方玄幻为主要类型的小白爽文成为了网络文学（男频）的绝对主流。

可以看出，《我是大法师》事件主要聚焦于创作技法（快、简单、写YY、套路等），“文以载道”事件侧重在创作价值观（以爽为本还是文以载道），“九州香蕉论”事件则关注创作世界观的类型（奇幻还是玄幻）。这三次论战对应了以下三个问题：为什么是小白文？为什么是爽文？为什么是玄幻文？

对于网络文学研究来说，这三个问题同样不可回避，它们塑造了男频网络文学近15年的主流方向与样貌，意义重大。因此，回溯网络文学早期的历史，是从事该领域研究的必经之路。论战中网络原生评论者们的观点和论述，有待后续研究者进一步的整理和思考。

注释：

1 网络文学原生评论，即在网络原生环境下生发、主要在网络空间内部产生影响的评论。

2 晓风飞翔：《经典重温：由龙的天空原创作家发起的——对玄幻作品的讨论》，龙的天空论坛（2003-11-04）（2018-08-11），http://www.lkong.net/thread-231-1-1.html.

3 5 weid：《对两年来原创文学的批判（2000-2002）》，龙的天空论坛（2002-08-07）（2018-04-04），http://www.lkong.net/thread-217964-1-1.html.

4 weid：《网上阅读10年事（1998-2008）.龙的天空论坛.（2010-05-09）（2019-09-09），http://lkong.cn/thread/236350.

6 7 suicider：《2000年—2006年网络文学年终盘点集结存档》，龙的天空论坛（2011-01-18）（2019-12-14），http://lkong.cn/thread/355246.

8 9 旭阳在《纯从文学角度看色情小说的色情描写》（《若干关于价值观、道德观的评论，即一万小时的战争》，烛火，2010）中表示：“这篇是在《网路（络）小说之四大名妓》风波平息后一段时间，因为有人开始骂YY了，而且还是很多和当时认为色情有理的人重叠，因此写的一个帖子。”

10 表演的光荣：《龙空老帖回档：网络文学一万小时的战争》，龙的天空论坛（2011-06-10）（2019-12-14），http://lkong.cn/thread/355246.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