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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文学》2020年第11期|杨文丰:真实而迷幻的蒲公英
来源:《广西文学》2020年第11期 | 杨文丰  2020年12月01日07:53

蒲公英是善于将使命幻化出飞扬精神的植物,是自然(植物)与精神融合的植物……

——题记

1

蒲公英生活得并不容易,何也?既被背负人类情感,也在给自己赋予使命,而对蒲公英的认识远离人类中心主义,之于我,还是晚近的事情。

童年的故乡,在田间,在山地,为采兔子草,我经常寻觅蒲公英,我们这些小伙伴都叫蒲公英为“鸡肉草儿”(我至今不明白何以这样叫)。我领三四岁的儿子拔蒲公英喂兔子,仍称它是鸡肉草儿。某日偶然得知它竟就是蒲公英时,真是既惊又喜,感慨良深,还吟咏过几句:

找了许久我才知道,

蒲公英——原就是你!

我曾在你身边常常走过,

竟一直叫你鸡肉草儿……

源自童年的蒲公英情结,使我在上世纪末,已有幸在《美文》杂志发表写蒲公英的短文,以辞典式斑斓笔法,但你觉得仍写得不过瘾,近年你又在写蒲公英,可开笔后笔墨却难以为继,何故?你已意识到蒲公英的内涵太深奥、太复杂。

你当时刚读到普里什文这段话:“这种情况,什么也不用想,提笔就写,比如,写一只松鼠爬过原始森林,如实记录,与自己的内心活动全无关系,记下来一看,竟然也很好。在这方面要反复练习,因为在我看来这不是自然主义,而是某种复杂的单纯。”(普里什文:《复杂的单纯》)你想这种境界,你真是望尘莫及……近日你还悟出,要写好蒲公英,须将自己(人)与蒲公英(自然)的关系理通理顺,可你一直偏偏搞不通顺——这绝非小事!依你看,但凡自然写作,在作家笔下,人与自然的关系如在思想上未能建立起与自然至少是接近和美的关系,作者的姿态就不可能放低,文字,是断然无法上升到应有的生态高度的,当然无法写得满意,唯一的做法,就是:放下。其实人活着的不易和蒲公英的不易还是相似——都要承受生态法则或明或暗的制约……你这一类想法并不高深,还不悲悯,但却教你的心头之“瘿”,开始消散……

蒲公英当然不长瘿,因其不是树——瘿是什么?是树瘤。瘿木又叫影木,不专属哪一树种,它是树根部的结瘤,或树干上的囊状疤结物,是植物被病菌、昆虫、叶螨、线虫等寄生后形成的东西,也可说是机体组织受病原刺激的局部增生。将瘿木剖开,即可见树种质地不同而呈现的不同花纹,形如葡萄纹、山水纹、芝麻纹、虎皮纹等,确乎也美,却是林妹妹一样的病态美,须知长瘿即长疖,这对躯体、对精神,都是病。

“病”是走向“死”。与“死”相反,中国的山水美学,尤其传统中国画,竟一派盎然生气,张扬的,总有“生”,生态意识强烈。中国传统哲学就是极其讲“生”的哲学,“天地之大德曰生。”(《易传》)儒家主张“仁”,由仁爱人,扩而大至爱天地万物,以仁爱将天地人一体包揽、浸染。

回看眼前这穹庐底的蒲公英,倾其一生都颤摇在风里,不也在倾身心之力为“生”吗?

2

蒲公英的根据地并非只在中国。蒲公英的适应能力、抗逆能力都强,也抗寒耐热,浩瀚在地球村许多地方,那中低海拔的山坡草地、路边、田野和河滩,就是蒲公英的户口常住地。

蒲公英可是“伴人植物”,说起来凡有人类踪迹的地方,都可见蒲公英欣欣向荣的身影。春初,你家篱边阶下新老罅隙在长蒲公英,村野塘畔、田头地尾,蒲公英已青绿。那维也纳金色大厅附近的卡尔斯约翰内斯、勃拉伯姆斯坐像前,布拉格的列宁墙脚下,你都曾见蒲公英。你印象最深的还是在童话般的瑞士,那整齐和梦样宁静的湖岸、山麓和草甸,你都与蒲公英互相发现。有一天黄昏,是你第一次在名校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校坡上邂逅蒲公英,你一时喜不自禁,竟脱口大叫:“啊,蒲公英!”

蒲公英伟岸吗?作为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真还谈不上伟岸,但却是大地独具个性的小棉袄,如同普林尼说过的那样,自然中最渺小的事物最卓越。

蒲公英的叶就颇得性情,总是雷打不动从根部横贴地伸展,叶片宽厚,长4—20厘米,宽1—5厘米,绿意纷呈,温暖着大地,叶端或钝或急尖,边缘或呈波状齿、羽状深裂、倒向羽状深裂,或三角状戟形,叶柄上的主脉总泛红紫色,疏被蛛丝状的白柔毛——似热烈实安宁,还丛生成莲座,宛若鸟羽簇拥,展翅欲飞。

其茎同样颇得特色,从叶鞘抽生而出的一枝枝鲜嫩花茎,初花期嫩茎竖直,你以手指掐之,宛如乳汁的白色汁液就一滴滴渗透而出,你舔上一口,顿时感觉含有春天的微甜,略带青涩。

蒲公英是所有的茎都朝上吗?也不是,地下那长短不一的匍匐茎,茎上的芽一旦破土,一样可出落成天空下一天天深化的绿……

不知你注意到没,小黄花的颜色渐褪后,蒲公英就开始为种子准备飞行平台,花柱上,不久就出现蓬松的毛茸茸的球,这茸球状的种子集合,被长长的茎所支撑,伸向天空,这就是一朝花谢将走向远方的种子团队……“愚者逆时而动,智者顺时而谋 ”,让人莫名赞叹。

令你别样感动的,是蒲公英浓密叶丛下,那扎向土壤深处的肉质的根,尤其是扎入寒冷贫瘠土地的根,总求深入15厘米以上。高海拔处的蒲公英,更希求有长长的粗大的根。这略呈弯曲圆锥状,大都长约一指,皱缩,表面棕褐色的根,犹同老人手指般皱缩的根,倔强的根尖部位,竟长着棕色或黄白相间的茸毛。

蒲公英也不是一根筋只埋头深入土地,也会关注平和的风气、蔚蓝的天、宜人的温度和他乡的云。

如此不对命运低头、艰辛而本色的蒲公英,一直取超然姿势,以自己的悲悯和对尘世的理解,背负使命,身体力行,力促生态平衡。

幸好大自然对蒲公英,一直是那么公允、公平。

幸好,大自然一直是公允、公平多于美好。

然而,蒲公英高贵吗?想起家藏一本周瘦鹃著的《花语》,翻过几页即是《无名英雄蒲公英》,在周先生笔下,蒲公英不但无名,甚至是“出身太低贱了,虽也会开黄色的花,而群芳谱一类花卉图籍却并不给其一个位置,而其却不管这些……总贴地而生,这可是被称为黄花地丁,大地上钉着的有生命的身体——是大地的器官之一 ”。

蒲公英既然拥有如此美好的名字,更有同样响亮的诸如婆婆丁、华花郎等诸多芳号,这岂不等于在说明——任何生灵,即便再低贱卑微,也仍可能广被关注,更影响不了其永远是生态链中不可断裂的一环。

3

蒲公英有种吗?明摆着,蒲公英早就雄起顽强生长的尊严,飞向远方的奇幻,我不明白自己何以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况且,蒲公英除可有性繁殖,还能无性繁殖。

蒲公英能无性繁殖,是几年前偶读绿皮书《植物记》知道的,不禁惊叹:蒲公英在尘世能安身立命,根本原因是其有办法艺术地孕育种子,而且将性的文章,艺术般幻变至极致。

不管是否与风云雨雪、与社会政治有关,我只认为,这是蒲公英在特定生存环境下的伟大演化,包蕴着伟大的自然律!

何况,蒲公英无性繁殖的方式还多种多样。

你将地里刚挖起的蒲公英根切成两三小段,置于湿纸巾上,七八天后,必见每段节根上,都长出了芽。

蒲公英也有水稻般的“分蘖”能力,一株小苗发芽后,几个月,就长成了抱团的一大丛。有些蒲公英的匍匐茎,地下活动更是旺盛,可以快速蔓延。

低海拔的蒲公英都是有性繁殖,高海拔的才主要依靠无性繁殖。气候环境如太恶劣,如花朵都无法开放,蒲公英甚至可以通过卵细胞直接发育而成种子。假如寒冷得连眷顾传粉的蜂蝶类“月下老人”也不见一羽,蒲公英就会演化出单雌花,这意味着不必授粉,种子也可以成熟。

类似蒲公英这样可不需要雄性精子就可完成的繁殖,植物学上有个专门名词,叫 “不完全无配生殖”,即植物学家本哈特幽默命名的“处女生子”。我揣摩,“处女生子” 必是蒲公英在无法有性繁殖时的预备方案,并不排除顶端的花朵,可异花传粉。

环顾尘世,能如此“双性繁殖”的生物并不太多,这表明蒲公英是真有适应尘世的智慧,否则焉能修成正果?

非常有意思的是,如果你细赏蒲公英的花,你可见其是由众多宛如舌头的单花瓣组成,“舌状花”开放两三天,昆虫一传粉即闭合。

作为多年生宿根性植物,野生条件下初夏开花的植物,蒲公英开花的朵数,会随年岁而增多,但单株开花数都在二十朵以上,花盘的外壳由绿而黄绿,呵护种子由乳白变成褐色。蒲公英开花13—15天后你再细看,那日渐伸长的茎,宛若梦幻般撑起的黄色伞们汇聚成功的羽毛状花球上,已缀满成熟的种子,如此的羽毛状花球,迷幻似梦,半是艺术半是性,是最便于风传送基因至远方的“装置”。

若问:以上附丽的我对蒲公英的彩色想法及情感,算不算人类中心主义?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以为需先建立一个思想和行为尺度:如果你认识自然,对自然物的研究、命名和精神附加,是出于欣赏、拜识和呵护,是基于良善的认识情怀,是美的、真的,那么,即便再多,也绝不可能是人类中心主义的,因为这一切源于你对自然万物的爱,如同你研究虎踪,若是为了保护生态、护虎,那么就百分之百是善事,就该倡行;倘若你做的一切是为捕虎杀虎,是恶,则非人类中心主义莫属。

4

你写这篇文章,绕也绕不开的,是蒲公英何以会成为希望的象征?

或许,是因为人生在世,即便天天快乐,人也仍需胸怀更美、更大的理想,抑或心有仰望、瞻望的物事,这便是所谓的希望,与内心深处想飞的冲动有关,而希望又需要个替代物,蒲公英恰好合适,所以就选中了她。

这当然与所谓的希望,多数可以成为现实有关,犹同鲁迅先生在《故乡》所写:“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不管你有意无意,希望都如蒲公英。从植物学看,蒲公英被选作希望的象征,起决定意义的,主要在于其种子——迷幻传承着生命的传奇,“非同寻常”。

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人类对种子的理解和认识,还远未达到应有的高度,更别说普罗大众会对种子怀有信仰了。先知梭罗在《种子的信仰》里是说过他对种子心怀信仰的。对蒲公英的种子,你认识不到位,能产生信仰吗?这犹如你并不认识这个人,你就能与之相思相爱吗?即便蒲公英种子的迷幻降落伞,天天在你头顶的空气层里飞,飞出了精神,飞出了生态……

何况任何美好的希望,都会拖曳长长的影子。

我在甩袖无边的大荒原,收到来自布拉格的明信片;

我踌躇很久没有给你回信——不相信蒲公英会飘到你身边。

——艾青《致亡友丹娜之灵》

蒲公英作为喜欢植根湿润、疏松、有机质含量高土壤的植物,多年生宿根性野生植物,尽管千粒种子才约重两克,虽轻至可以忽略,但也仍占飞行的重量,要飞离故土,飘泊传播,何其容易……

蒲公英的种子,这寄寓着生命密码的种子,蒲公英一生都围着转的坚忍的种子,甚至能承受零下40摄氏度严寒的种子,一随风飞扬,长茎擎着的“花盘”即转入枯萎……蒲公英对此在意吗?没有,依然果决地将一代代的生命托付给最不可捉摸的风……

我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谁也不知道我的快乐和悲伤。

爸爸妈妈给我一把小伞,让我在广阔的天地间飞翔、飞翔……

——电影《巴山夜雨》插曲

你知道,蒲公英种子飞向远方,是恃有神幻的“绝招”。

你看,每一粒蒲公英种子起飞前,均吊生于“伞”杆的下端,一粒粒粘“插”在花盘上,似疏松的绒球。“伞”顶便是呈放射状的90—110根冠毛构成的伞状毛束。冠毛的前身是一根根细长的花丝。感谢冠毛,能使种子便于调整着陆姿势,利于种子竖立着地,果脐得以扎入潮湿的土地,方便发芽。饶有意思的是,“冠毛”一词即是古希腊语“祖父”,是其像祖父的胡须吧,其实也像自行车轮上的辐条,更如降落伞,可以似耍魔术一般幻变出令科学界惊叹的飞行机制——

原来,每根冠毛间的间距大小都相同,精准得很,风吹“伞”飞,穿过伞状毛束的气流因为彼此摩擦,“伞”内的气流会比“伞”外略小,也稍慢,这样就使“伞”内外出现了气压差,形成了稳定而奇特的——“分离涡环”,如同你故乡河里的漩涡,可这“漩涡”竟会一直稳定地旋转飘飞在“伞”的上方,并且奇异地总与“伞”顶保持一小段距离,如未点破窗户纸的恋人般若即若离。正是“伞”之上这“漩涡”对空气和种子有着吸拽作用,所以就赋予了种子一股稳定上升的力,也能让种子降落伞减缓下降速度。

这真应了生态法则——自然界所懂得的是最好的。

蒲公英如此奇幻的飞行奥秘,由英国爱丁堡大学的研究人员发现,他们在垂直风洞中做实验,以高速成像技术“捕捉”到了蒲公英种子神秘飞行的“面目”,研究成果还刊登在国际权威名刊《自然》杂志上。

倘若空气温湿,风速适当,蒲公英的种子甚至可以御风飞行至几百公里以外。

造化如此神奇,世间谁人可及?风洞实验还证明:构成蒲公英“伞”的冠毛,唯有在90—110根之间,“伞”顶才能出现“漩涡”,冠毛多了少了,都不行!

5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生态时代人类一直讳莫如深的问题:是杀生?还是让生灵自在生长?这无疑是人类最无法回避、须求实面对的原初问题。想想,人类可能一丁点儿动植物都不食吗?更不可能一点也不违背丛林法——认识问题的钥匙在哪里?我想杜撰个新词“生态索取度”来认识。

“生态索取度”是人类施于自然的“人工度”,如果人类是仅以维持自己这个物种的传续所需,对自然只有最低的“生态索取度”,尽管“生态物质伤害”和“生态精神伤害”仍有,我也认为这是正常、正当的,不违背生态法则,符合天地恕道和包容精神。

基于如此的标尺,那么,世人要适量收割蒲公英也未尝不可,并不影响生态平衡;用镰刀或小刀挑割,沿地表1—2厘米处平行下刀,割取心叶以外的叶片,当然也可一次性整株割取,让根部流出乳一般的白浆。

种子也可采摘,何时采摘最好?当花盘外壳由绿而变黄绿,种子由乳白色至褐色时最佳。花盘开裂时采摘种子,易散落。

或许许多人并不知道蒲公英是野菜。早春向阳的水渠边,蒲公英叶儿嫩绿,你用手掐住叶柄根部将之轻轻拔出,以溪水洗去泥土,删除根须,入篮,拎回家丢入滚水中焯一遭,去苦味,拌盐,浇上酱油,还可滴几滴芝麻油,就做成了一款特别的野菜。

多年前的那个夏日,我和妻在瑞士乡野间散步,一时邂逅蒲公英,很是惊喜,遂采嫩叶回家,洗净,切得细碎,做了一碟蒲公英炒鸡蛋,嚼起来略有苦涩,犹带韧性,口感新鲜,内容实在。

我搞不清欧洲人何以叫蒲公英“狮子牙齿”,据说英国人专摘其黄色小花,要做鲜花煎饼,还有人取其嫩叶做沙拉,据说还是很健康的沙拉。蒲公英的根在二战时,还充当过咖啡替代品。

须知,在我们中国人眼里,蒲公英更多还是中药,斑斓的中药,是中药材八大金刚之一。

《本草纲目》里载蒲公英有清热解毒、利尿散结功效,现代医学研究发现蒲公英含维生素、亚油酸,枝叶中富含各种氨基酸和微量元素,能消肿、利尿。《医林纂要》也说其可散结和利尿,可清热解毒,还可治急性乳腺炎、淋巴腺炎、瘰疬、疔毒疮肿、急性结膜炎、急性支气管炎和胃炎。给实验小白兔灌服蒲公英煎剂三天后,解剖,可发现其肝细胞及肾小管皮细胞已显轻度浊肿,肾小管开始变窄。

我无缘学中医,然凭直觉却觉得中药与中国哲学其实颇为相通,蒲公英不也颇具精神性吗?其种子的飞扬,本质是“漂远”,真实含散发之风,至于药效的散结、消炎和去肿,不一样在指示张合、敛散之象吗?

蒲公英委实是精神药也,甚至还是略带苦涩的爱情药!

曾听过一个故事,说一大户人家的独女叫朝阳,芳龄十七仍未找到心仪郎君,那天朝阳带贴身丫环上街游玩,有缘邂逅一英俊采药郎,没承想相互倾心,相视一笑,从此芳心即被俘走。

朝阳几费周折,探悉得采药郎叫蒲公,饱读诗书,由于父母早逝,家境贫寒,遂以采药为生,他识得春风面后,一样情怀解不开,一样日思夜想见朝阳,却又心存自卑。

还是朝阳禀告了父母这段情事,遭到强烈反对,然终究倔不过女儿,唯有勉强应允婚事,然而俩人成亲之后,父母仍对蒲公心存歧视,小两口只好浪迹天涯,在小山村落脚,以瓦窑为家。

瓦窑前的小溪畔,原来竟长满了幽蓝色的蒲公英。朝阳诞下女儿兰若那天,蒲公英的花竟开得烂漫而美丽。

可是,突然的时局荡乱,蒲公被迫从军,竟一去十八年!

当战功卓著、官至大将军的蒲公回到家夫妻团圆时,朝阳却因喜悦激动突生大疾,弥留之际对蒲公说:“好好照顾兰若。记得小溪边的野花吗?你带它们去前线吧,它们可当菜,也能疗伤,你想我的时候,就会飞到你们身边……”

说罢,朝阳便如蒲公英飘逝入远空。蒲公只好带上兰若,也带着蒲公英种子离别瓦窑,从此,他无论行军打仗到哪里,都会将蒲公英种子播撒到哪里……

说来也巧,前几天我逛小区附近的超市,竟发现在摆卖蒲公英茶,这让我既惊喜又诧异,这离不开风的植物,原来竟也是茶啊……

回家后上网查,发现自己真是孤陋寡闻,蒲公英在地球村早已广受关注,“身价暴涨”,美国、日本的研究认为蒲公英的营养价值之高在自然界真是极为罕见,其富含微量元素,尤其重要的是含有大量的铁、钙等人体所需的矿物质,其钙的含量为番石榴的2.2倍、刺梨的3.2倍,铁的含量为刺梨的4倍、山楂的3.5倍。蒲公英食品已开始风行于美、日。现代医学研究更表明,蒲公英还有抗病毒、抗感染、抗肿瘤之作为。

何以如此卑微的植物对世人竟可辐射如此强盛之影响力,这一现象的背后,莫不是存在类似巫术相似律的关联?而已经风起的对蒲公英的关注,是否将给蒲公英带来无上限的“生态索取度”,成为前所未有的灾难?

这就是当今尘世的蒲公英,是天地间蒲公英的新境遇,不同凡俗、肩负使命的蒲公英,已被赋予沉重人生况味的蒲公英,未来的命运将变得如何?它会快乐吗?在这人的世界,它将飞扬漂泊至何方?……

作者简介

杨文丰,农业气象学专业学士,二级教授,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从事生态散文研究与创作、生态文化、科学美学、创造学和高校写作教研。十余篇散文被选入上海高中《语文》、全国职中《语文》和《大学语文》等大中学教材。曾获老舍散文奖、在场主义散文奖、全国优秀科普作品奖、华文最佳散文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