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如果你是寂静的

 

如果你是寂静的，白皙足踝上

那朵玫瑰文身。街道就会燃烧。

 

一个怀抱，从后而来。

你是上帝赐予的摇篮。

 

如果生活是寂静的河流（秦淮河），

有太多让人心碎的面容漂浮其上。

也有涟漪，那些不为人知的真情时刻。

 

少女奔下黄色出租车，像海豚，

楼群、鸟群溅起水珠。

有一千万张照片在此刻。

 

此刻，我余生中

最好（年轻）的时刻。

 

我的孤单寂寞，让我有幸目睹此刻。

 

此刻

 

诸神高于一切，小于你的灵魂

与渊博睿智、勇敢，甘于奉献无关。

 

你摆脱了意义的纠缠，

当你纵身来到此星球——

整个银河系只是它无限广袤里的一洼水泊

方圆不过数里。

 

这里的时间流速异常缓慢

弹指间不过区区百年。

你低头饮水，在人潮汹涌的地铁出口，

腿长而直，毛羽霜雪。

 

你是鹤，完美无缺。

我是完美无缺这个成语，不再热血沸腾。

亲爱的人啊，谢谢你朝我打开内心，

让我得以目睹这堪比造物主现身的“此刻”。

 

站台带走你的身影

我在水泥空间耐心地捕捉

每个经过你肺部的氧分子

是只属于我的意义，让地球通体发光。

 

仲夏夜

 

树叶轻轻晃动，

好像手掌触摸着

深藏于“绿”中的老虎

与它未来的金黄。

 

老虎四下游荡，是我的掌纹

树叶在慢慢融化，于星光下。

 

夜，打着呼噜，在此仲夏

溽暑的梦境，雪如白银。

 

那时

 

当有一天，我悄然隐匿于，

那一阵风。

绿色的树，会从水浪深处，

一棵棵长出。

沿着河边通往彼岸。

 

那时，火焰中的马

将驮来斗大星辰。

只要我闭上眼，

就能在大脑前额叶处

看见一个杏眼姑娘。

当墙壁上的时针移动半格，

我与她度过了漫长而又美好的一生。

 

她的呼吸好像

吹过洒满晨曦的树叶。

她脸上的雀斑

好像香甜面包上的黑芝麻点。

她的手臂有神奇魔法——

我是她的舌尖，

她是我唇上的甜

 

活着的人啊。

这一天永不会到来。

我和她的故事

早已埋藏在2047年的那个夏天。

 

痒

 

世界一片寂静，潮水反复响起。

天空的蓝，在远方，轻轻拍打了一下地球。

 

光影不再晃动，

在这山冈上。我是这世上所有的山冈。

 

鸟的羽毛掠过脸颊，

我想起曾经的，与即将逝去的遗忘，

一种微微的痒。

 

童年

 

蓝，神的视网膜。

 

绿色的树是一间高高的图书馆

在十月的山间小路，我看见

我的童年，是头小兽。

 

它咬破苹果的脸

还有一只大白兔奶糖被它咬伤腿。

 

这只毛茸茸的小兽啊，

在我掌心

快活地摊开四肢，

咯咯笑出声。

 

大鱼

 

我见过大海，

在群山之上。

 

当大地犹如一团团的火，

夜睁开眸子，万千星辰滚滚而来，

如雨。

 

掌心有了千万尾鱼的重量，

隔着飞机舷窗。

我握住了那个声音。

 

我即命运，即云端那条青色大鱼，

从闪电的边缘缓慢地游过。

 

深夜

 

深夜，是读诗

的时候。一匹马

在脑子里，跑。

 

汉字，犹如马蹄下的草。

我是多么

热爱这时刻！

 

辔压马头金错落。

马毛带雪汗气蒸。

马蹄踏水乱明霞。

马嘶古道行人歇。

 

当书页上满是：呼吸，难以觉察的指痕。

我来到人马合一的瞬间。

　　作者简介

　　黄孝阳，江西抚州人。文学创作一级。副编审。中国作协会员，南京审计学院客座教授，南京师范大学硕士生导师。现供职于南京某出版社。著有《人间值得》《众生：迷宫》等多部长篇小说，小说集《是谁杀死了我》《我永远忘不掉这个夜晚》《说说爱情吧》，文学理论集《这人眼所望处》等。曾获紫金山文学奖、钟山文学奖、金陵文学奖等以及“中国好编辑”“中国书业十佳策划人”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