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疫情后重新回到影院看电影，不能不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近期在影院看过的6部电影中，《1917》当仁不让地成为我最心仪的一部，如果说电影的本质是梦，那么，《1917》可以说是一部无限接近电影本质的佳片。作为战争片，《1917》开创的个体体验感和诗意表达，影片内容与风格间的自由游走，使得其在战争题材片中独特新奇，自成一家。

《1917》讲述了一战最激烈之际，两名年轻英国士兵临危受命，要把一条取消攻打德军计划的重要情报传达到前线，他们必须和时间赛跑，冒险进入战区，试图阻止一场对1600名士兵的致命攻击。《1917》与同样刻画战争中小人物的经典战争片《拯救大兵瑞恩》的故事主线一样，主人公都是在影片伊始接到紧急任务，全片情节围绕这一行动线娓娓道来。不同之处在于，《拯救大兵瑞恩》展现的是8位战士组成的人物群像，《1917》则主要刻画两名年轻士兵，其中一位在影片过半时就牺牲了，另一位士兵自此便踏上一个人的孤单征程。也正是这种贯穿全片的真实性和孤独感，借由导演萨姆·门德斯独特的一镜到底的影像表达发挥得淋漓尽致。就这样，记录连续时空、连续事态，更能带动情绪的长镜头让《1917》拥有了一种发自内心、身临其境的特质，让观众获得了跟随两位主人公共进退、同呼吸，亲临残酷战争现场的沉浸式体验。

在全片中，这种体验感根据剧情的发展呈现出两种颇有差别的风格。在影片前半段，士兵布雷克和斯科菲尔德共同接受命令，布雷克欣然领命，一部分原因在于完成使命能与在前线的哥哥重逢，斯科菲尔德则在有些迟疑和抵触中跟随着布雷克开始征程。在两人一起走过战壕、穿过敌区，特别是在经历塌方时，布雷克对斯科菲尔德不离不弃舍命相救，使得两人的友情得到了生死洗礼。紧接着，影片前半段近似于白描的纪录式影像表达结束在全片的第一个高潮情节：布雷克在荒废的农庄中被受伤的德军飞行员刺中腹部，死在斯科菲尔德的怀里。

影片后半段开始，斯科菲尔德接过战友的使命，独自一人穿越层层生死考验，屡屡历险绝处逢生。这种体验感转化为作为个体的人堕入战争生死恐惧的心灵之境，呼之欲出的真实感从景象、事件和情绪深入到人物内心和潜意识。从斯科菲尔德飞身穿过枪林弹雨的废墟那场戏开始，影片就抵达了物我两忘之境，把个人体验和情绪感染下的战争拍得如梦境般诗意。斯科菲尔德与废墟里带着孩子的法国女子的短暂相遇，他在湍急冰冷的水流中抱着浮木漂流，脸颊上留着飘落的樱花，他误入一场梦境般树林里士兵们唱着歌的音乐会……影片在斯科菲尔德在战场上逆行时达到了高潮：背后是争锋的号角和延绵的炮火，他冲出前线，横穿战场，不顾生死地越过冲锋的士兵奋力奔跑，一路跑到上校营地。观众与他共同置身于这场奔跑中，或许能够真正切身感受到，战争或战争故事中人被逼到极限、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状态。

值得一提的是，《1917》是萨姆·门德斯首次担任编剧的作品，故事灵感来自其祖父对于一战的回忆。门德斯在采访中介绍，那是老门德斯在80岁上下时，坐在门廊上，一边给自己倒一杯朗姆酒，一边给十二三岁的孙子们讲的故事。作为执导过《美国丽人》《毁灭之路》《革命之路》的导演，门德斯的这次创作选择是主动而自发的。作为门德斯执导近10年来首部非“007系列”作品，我们在《1917》中或许可以看到门德斯的艺术回溯，以及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初心。在绝望的战争深渊中，门德斯用诗意表达了残存的希望，《1917》是一部关于想要回家，关于对朋友、战友之爱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