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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河东狮吼”到“河东狮好”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吴翔  2020年08月04日10:34

“髪”(fà)字的金文左边是一只犬,右边是人头。古人认为头顶的囟门可以通天,需要特别守护,所以让忠诚的犬来当守护神。在我们家,爸爸就是全家的守护神。

——题记

在我们家,妈妈像波涛汹涌,时常“卷起千堆雪”的东海,爸爸就是那根“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定海神针”,是全家的守护神。现在我就迫不及待地把爸爸成功从“河东狮吼”驯服为“河东狮好”,守护全家的故事,分享给你——

一、河东狮吼

河东狮吼比喻悍妒的妻子对丈夫大吵大闹。通俗讲就是家有母老虎。“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你看,河东狮一吼,君子抖三抖,连手里的拐杖都掉地上了。“不幸”的是,我家就有一只河东狮!没错,我妈!

“翔仔,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老师又在群里批评了!”

“从今天起,你不能再玩游戏了,也不能上QQ!”

“老公?Jason?你去把他手机没收了!”

“他已经七年级下学期了,疫情期间待在家野了!”

“Jason!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听见了也不回应!?过来……”

你听听!妈妈经常因为我的学习问题,朝爸爸发出“震天狮吼!”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就是我家最难念的经,最大的困难。

而且,我家的河东狮吼一般分为“五部曲”:

第一阶段是“狮吼”。你可能以为这是妈妈对爸爸“娇嗔”呢?NO!妈妈是当真的,是“认认真真”地“吼”,“一丝不苟”地“骂”,有时甚至能持续三四个小时!导致经常错过做饭吃饭时间。

第二阶段是“反刍”。一般骂完之后又接着“回放电影”,把刚才“狮吼”中的全部细节“复盘”一遍,看看导火索在哪,升级在哪,高潮又在哪,哪里有可能中止而为何不能中止,进而责怪爸爸“抢救不力”

第三阶段是“自责”。责备自己为什么犯傻,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杀鸡焉用宰牛刀”?就事论事点到为止就行了嘛!做个温柔小女人不好吗?自责不已,后悔不止。

第四阶段是“冷战”。当然是妈妈单方的“冷战”了,妈妈不理爸爸,因为心里仍有“气”和“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你看,从狮吼“热战”到单方“冷战”,整场“内战”大概持续两三天,而且几乎每周“开战”一场!堪称“早潮才落晚潮来,一月周流六十回。”列夫•托尔斯泰曾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也许这就是我家的“不幸”吧,是真实存在的“天字号”难题!引发河东狮吼“核裂变”的“链式反应”是:我的学习问题→“平地一声惊雷起,万顷风雨加于身”。

河东狮吼,是守护的原点和起点。

二、“河东狮哄”1.0版:乐观幽默守护法

妈妈的狮吼功,已臻炉火纯青之境,火力十足,杀伤力强。爸爸是否畏葸不前,兵败如山倒?才不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爸爸有独门绝技:“河东狮哄”。就是乐观幽默,灵活出招“化骨绵嘴”——哄。

有一次妈妈处在自责阶段,无不忧虑地问:“老公,我是不是拖了你的后腿?”爸爸没有反唇相讥,而是很温和地讲了一个故事:“据说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妻子桑提婆是个悍妇,但苏格拉底说:‘如果你娶到一个好妻子,你会很幸福;如果娶到一个脾气糟糕的悍妇,你会成为哲学家。’我就快成为哲学家了,而且是大哲学家!这都是拜你所赐呀!”妈妈“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有时妈妈把爸爸骂得狠了,爸爸也会委屈地噙着泪。妈妈却仍不依不饶:“好意思流泪!为什么含泪?”在这风云变幻、电光石火之际,爸爸仍会不失时机祭出杀招——即兴回应:“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你爱得深沉!”妈妈毕竟是女人,顿时被感动着一塌糊涂。事后得知,爸爸那句诗,改编自诗人艾青的“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我不得不对爸爸审时度势、把握良机、 幽默乐观的临场应战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一天,妈妈满面愁云地当着我的面对爸爸说:“你说我天天这么兴风作浪,会不会对翔仔造成心理阴影?造成弗洛伊德所讲的原生家庭创伤?”爸爸胸有成竹地宽慰妈妈道:“Maggie,首先,弗洛伊德研究的常常是一些极端人格,比如各种精神病之类,无法做严格的控制实验,所以现代主流心理学认为弗洛伊德不是一个科学家。目前在国外仍然有些大学在教弗洛伊德,但正经的安排不会在心理学系,而是在文学系或英语系。其次,《麦田里的守望者》作者塞林格,他母亲也是一只虎妈,稍不如意就歇斯底里。塞林格的爸爸也丝毫不敢批逆龙鳞。后来塞林格不也成功了吗?放心,生命是个反脆弱系统。”

妈妈老怀大慰,转念一想又问:“那会不会对你的事业造成负面影响?我脾气这么不好,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我?”我知道妈妈说的是真心话。爸爸搂住妈妈的肩膀,让妈妈的头靠在他胸前,深情款款地说:“擅长马术的人总要挑烈马骑,骑惯了烈马,驾驭其它的马就不在话下。我如果能忍受得了你,能和你处好关系,那我不是和谁都能处得来吗?这对我恰恰是一个很好的磨练啊!嘿,刚才那个挑烈马骑的比喻是苏格拉底发明的。其实我最大的事业就是做好儿子、丈夫和父亲啊!更何况,俗话说得好‘惧内多福’嘛!”一席话逗得妈妈又是梨花带雨又是喜笑颜开。

“其实你现在随时都可以离开我。”妈妈又真诚地试探。爸爸听后沉默了一小会,缓缓地说:“老婆,列夫•托尔斯泰晚景凄凉,因为受不了老婆的暴虐、虚荣,选择离家出走,最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客死在一个偏僻的小火车站里。临死都不让老婆进来探望他。我是真的不想重蹈他的覆辙啊!我也不要将这种暴力倾向传给儿子。加拿大电影制片人查理•泰里尔的父亲格雷格,是一名警察,魁梧、阳刚,但在家里从来不展示暴力,反而被妻子家暴而被孩子嘲笑为懦夫。但在格雷格过世后,泰里尔整理父亲的音像和日记等遗物时才发现,格雷格的母亲经常在家里发火,摔东西,为中止家庭暴力的代际传承,格雷格决心从自身做起,从自己与妻子的关系做起,给下一代一个安稳宁静的家。所以面对咱家这个困难,这个坎,我不但不会逃避,反而要迎难而上,守护好全家的平安喜乐!Happy wife,happy life!”

俗话说“说的好不如唱的好”。河东狮哄除了以上这些“说”法,爸爸还有“唱”法:经常在妈妈生气时,给她弹唱“你是汹涌的海浪,我是疲惫的沙滩……”“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每每“歌到气除”,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爸爸就是这样一位热爱生活的英雄,“河东狮哄”一发功,“谈笑间困难灰飞烟灭”,这对咱家起到了关键的“稳定器”和“减压阀”的作用,是名副其实的“定海神针”。

河东狮哄,是守护在全家“圆”各“点”上的切线。

三、失败

如果你认为“王子公主一家就从此过上幸福生活”了,那就大错特错了。就在我和爸爸一致认为河东狮哄已经成功“克”住河东狮吼,为百发百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屡试不爽而弹冠相庆之时,我升到了五年级——小升初的紧张氛围扑面而来——之前每每化腐朽为神奇的“河东狮哄”就失灵了。真是“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迄今我对2019年9月16日那场“恶战”仍然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Jason,麦克都上七年级了,你从来不给他报任何课外班。你知不知道他比起同龄的孩子,差距有多大吗?”妈妈发起了“进攻”,抱怨“丧偶式育儿”,指责爸爸当“甩手掌柜”,……那情绪犹如潮水,“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闹到最后竟然叫爸爸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子汉大丈夫,不跪天不跪地, 只跪高堂父母”!爸爸能下跪吗?爸爸跪下了吗?在这事关荣辱的危急关头——

爸爸,他

了!!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丝毫不觉得爸爸没有男子汉气概!相反,我看到的是爸爸对妈妈满满的爱!我看到的是一个男人的柔情而不是软弱!

妈妈也是一时说气话,这下醒悟过来赶紧跑过去扶起爸爸哭了起来。后来一家三口凑在一起,“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先解决我的学习差距这个燃眉之急:上网搜索培训机构、立即报名、在线测试、匹配班级、当场缴费、开车、赶往教学点、找到教室、破门而入、坐定上课。一气呵成!我仍然记得那节课,上的是《有理数的运算》。其他同学应付自如,我却左支右绌。确实,已经到了七年级的我,距离全市平均水平,差太远了!

据统计,2019年深圳市公办普高计划招生33181人,公办高中录取率约44.5%。也就是说,在深圳,有一半中学生上不了高中。难怪妈妈心如火焚!咱家面临的“困难”,已经不是我们一家的“个别”难题,而是全深圳乃至全国的“共同”难题。只是在我们家,正好“叠加”妈妈“河东狮”的性格脾气,表现得尤为激烈。

河东狮哄失败,倒逼守护“版本”升级迭代。

四、“河东狮哄”2.0版:终身学习守护法——河东狮好

爸爸说:“子女教育竞争是一个旅行者困局的博弈……”我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这是一个由印度经济学家考希克•巴苏教授于1994年提出来的理论。要跳出这种博弈困局,需要全国的共同行动:推动终身学习和社会价值多元化。就是说全社会都要达成共识:学习是一场马拉松式的人生长跑,不是争一时领先,更不是赢在起跑线……

说来奇怪,自从妈妈接受了博弈论这个“认知疗法”,她再看到朋友圈里什么14岁牛蛙会解微积分、4岁海淀小孩子会背1500个单词……也能做到“心如古井,情动微澜”了,当然,为防微杜渐,爸爸时不时也要连续打出降“狮”十八掌——给妈妈做“精神按摩”:

14岁会做微积分,那也只不过是微积分题而已。它并没有“超出成年人专业水平”。真正的天才都是年纪轻轻就做出“超出成年人专业水平”的事。你要20岁能证明一个数学猜想,那才是真厉害。而如果你真的能证明数学猜想,年龄根本不重要。像张益唐那样五六十岁才证明孪生素数猜想,也一样是真厉害。这个道理是低龄并不值得夸耀。

妈妈听了,刚刚“涨潮”情绪“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作雪堆。”

河东狮好,是守护“切线”划出的“盾状”“抛物线”。

还记得开头爸爸讲到的苏格拉底和他老婆桑提婆的故事吗?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悍妇无柔情,他俩感情不笃。不是的!他们只是看到了故事的开头。后来,苏格拉底被判死刑,临刑前,桑提婆抱着孩子去看望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哪个女人不想陪着丈夫啊?可是桑提婆知道苏格拉底最爱的是与人谈话,所以她把本应属于她的时光,让给了老公和他的朋友!这次谈话极其珍贵,正是后来著名的《斐多篇》。而苏格拉底心里也是爱着桑提婆的,临别时他对儿子说:“对妈妈要和气……”他把妻子披散下来的一小缕头发放回原处:“你知道我们是彼此相爱的。当你对我唠叨时,我心里就好受些。你也知道,我甚至乐意听你唠叨……”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爸爸下跪的当天晚上,在床上抱着我说的,重点是“对妈妈要和气”“以柔克刚才能守好家”。虽然我不认识苏格拉底,也不知道他有多伟大,更不知道他长得帅不帅,可是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苏格拉底就是爸爸这副模样啊!苏格拉底超越生离死别守护了法律的信仰,爸爸用爱的河东狮哄,构筑起绵长的海岸线和柔软的沙滩,成功抵挡了妈妈一波三折的河东狮吼!守护了我们家宁静的港湾!

从“河东狮吼”到“河东狮好”的故事听完了。你也晓得爸爸是我们家的守护神。你家呢?

姓名:吴翔

年龄:13岁

性别:男

学校:深圳市深圳中学初一(1)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