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捍卫雅各布》:人性是终极的悬念
来源:北京日报 | 阿甘  2020年07月17日09:01

在被誉为“全美国最安全的地方”的波士顿西郊小镇纽顿城里,首席助理检察官安迪·巴博和妻子劳丽、儿子雅各布过着幸福祥和的家庭生活。不料,原本的宁静却因儿子雅各布卷入谋杀同学的案件而骤然破碎。这个曾经的模范家庭内部暗藏的种种秘密和伤疤,也一点点地被揭露出来。爱子心切的夫妻俩,面对似是而非的证据,内心对儿子无辜的信念是否会动摇?而他们又将如何在控方咄咄逼人的指控中,以自己的方式捍卫儿子雅各布?这便是美剧《捍卫雅各布》向我们讲述的故事。《捍卫雅各布》吸引了“美国队长”克里斯·埃文斯、“唐顿庄园大小姐”米歇尔·道克瑞,以及《小丑回魂》主演杰登·马泰尔加盟,演员们贡献了无可挑剔的表演。而剧集在悬疑类型一贯富有技巧性的叙事处理之外,在主题方面做了更深层次的探索,人性取代案件真相成为剧集的终极悬念,令人无限回味。

永远没有的真相

《捍卫雅各布》改编自威廉·蓝迪发表于2012年的畅销小说,作品的另一个译名为“永远没有的真相”,从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了剧集所具有的气质特征。

在叙事形式上,《捍卫雅各布》乍看起来是极其标准的悬疑剧。剧集的第一个镜头从男主角上庭的背影开始拍起,随着男主角进入法庭参加庭审的过程,引出案件发生及调查进行的经过,现在时空与过去时空双线交替出现,形成典型的插叙结构。而两条叙事线各自的作用也非常明确:庭审一线是串连剧情的网格脉络,案件发展的主体情节则在此脉络的组织下,以河流入海般的体系完成汇集。剧集伊始,对主人公一家日常生活的叙述节奏是平静、缓慢的;但随着谋杀案的发生,雅各布的心理问题和同学们对他的怀疑、安迪父亲坐牢和暴力基因的家庭秘密、劳丽在工作和生活中受到的歧视与冷暴力、另一个有犯罪前科并和死者有关联的恋童癖嫌疑犯的现身、莫名其妙出现在巴博一家周围的神秘车辆等越来越多新的情节节点和线索纷纷显现。剧集总长度共8集,在前7集的篇幅中,一条条支流剧情不断加入主干,产生反转重重,整体的叙事也随着愈加紧张的内在氛围积聚了极强的能量与力道,并在第8集开头以奔涌入海的态势集中释放出来。可当叙事节奏忽然平缓下来,观众们才恍然发现,剧集开始时看到安迪参加的庭审并不是雅各布的案件,剧集里后续还发生了其他案件的嵌套,而作为剧集核心矛盾原始出发点的命案,反而没有查出确切的真相。至此,《捍卫雅各布》用一个极为典型的悬疑类型叙事结构,导出了另一种完全非典型的模糊结局。“永远没有真相”的开放式收尾,不似普通的真相大白,但让观众拥有更充分的思考空间。

左右为难的人性

《捍卫雅各布》之所以能让人反复思量,很重要的一点在于,在描绘外在悬疑因素的同时,构建了一个个人物所面临的各种各样的情感和道德困境,并使这些情感和道德的困境内化为隐含的深层次的悬念。每当情节向前推进一步,就会出现新的两难局面和内在悬念。吸引观众不断把剧集追下去的原因,与其说是对案情真相的追问,不如说更是对人物会将如何选择的好奇。比如,安迪作为首席助理检察官处境尴尬,工作角度上他是控方,情感立场中被控方是他最爱的儿子,他要如何平衡父亲与执法者的双重身份?又如案情揭开了安迪对妻子劳丽隐瞒其父犯罪坐牢的真相,但因此就该谴责他的不坦诚吗?要知道,在命案这个不可预见的突发性事件发生之前,安迪隐藏起来的秘密往事并没有在实质上影响过他和劳丽的情感与生活。所以什么是真正值得相信的,是法庭上通过理性和逻辑罗列出来的证据和判断,还是日常生活中切身体验到的情感与感受?在无法预知的未然情况出现之前,一个人是否有权利保守看似无足轻重的秘密?而作为个人最亲近家人的父母或夫妻,又是否能够在任何情况之下毫无保留地信任彼此呢?剧集《捍卫雅各布》用无数个如此左右为难的情境,一次次抛出对信任危机和人性权衡的拷问。正如剧中的一段台词所描述的那样,《捍卫雅各布》对人性抉择的展示犹如在看得见有冰山的海面行船,你明白四周险境重重,但你更明白,看不见的水下实际上更为危险。

接受拷问的观众

《捍卫雅各布》一剧还有一个很妙的构思是:接受灵魂拷问的不只有剧中人,创作者通过叙事的设计,把看剧的观众也一并拉入了困局,他们的人性也在受到拷问。前文曾经提到过,其实在剧集进展到第8集一开篇时,雅各布涉嫌杀害同学的案件就已经因为另一个嫌疑人的自首而宣告结束。此时,当观众赫然发现剧情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篇幅,会作何第一反应?是否既定套路地认为后续会有颠覆性的反转?而如果说在最后一集开端时对反转的预判还是一种很隐蔽的猜测的话,当雅各布再次陷入另一桩人口失踪案,乃至他的父母都开始精神崩溃时,相信很多观众会像笔者一样,心中要对雅各布从始至终的无辜画一个巨大的问号。《捍卫雅各布》对原著改编的神来之笔也恰在此处,剧集没有如小说一般出现第二桩命案,也没有把一切有疑点的线索都明确指向雅各布,反而将其化为一场虚惊。于是,剧集所讨论的便不再仅仅是“谁是凶手”这样简单的问题了,而是把主题引向更深的层面——从道理上讲,一个人永远无法,也没有必要去证明他没有做过某件事,疑罪理应从无,可为什么作为旁观者的观众却会下意识地对雅各布做出有罪的推定?难道只是因为他有暴力倾向的心理问题,或是与他最亲密的父母对他的清白也并不全然自信?这是《捍卫雅各布》在母亲劳丽超速驾驶致使雅各布重伤昏迷的悲剧性结局背后,留给观众的自我拷问。剧集巧妙的叙事技法或许是带有欺骗性的障眼法,但在现实生活中,特别是在极端的情况下,人性要如何选择、坚持什么原则,的确是每个人都该扪心自问的终极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