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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文学》2020年第7期|刘上洋:一座围屋的回响

来源:《人民文学》2020年第7期 | 刘上洋  2020年07月14日08:07

在江西赣南颇具特色的客家围屋建筑中,我认为最具震撼力的是关西新围。

第一次见到关西新围,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时我在赣州工作。记得是有次在龙南县开会之后,有人提议去看看这座建筑。出发时心绪懒懒的,但当车子沿着弯弯曲曲的公路拐进一个小盆地时,兴致却上来了,眼前也豁然一亮。只见四周青山环抱,碧水回流,一座规模宏大的正方形古建筑雄踞在小盆地中间,面积约摸有近万平方米。

当地人告诉我,这就是关西新围,为清朝中期龙南县的客家木材商人徐名均所建。

赣南现有客家围屋大约五百多座,主要分布在与广东和福建相邻的几个县。在此之前,我曾先后到过闽粤两省交界的多个地方,对客家围屋也有一些大致的了解。闽西一带的围屋都是土夯的,当地叫土楼,虽然也有不同的形状,但大多数都为圆形,一般是从一个圆心出发,依照不同的半径,一环一环向外拓展,其最中心处为家族祠堂,向外依次为祖堂、围廊,最外一环住人。整个土楼高三至五层,一层为厨房,二层为仓库,三层以上为住房,且每个房间一样大小。而粤东的客家围龙屋则又不一样,在整体造型上好像一个太极图。堂屋是主体,或是二堂二横,或是三堂三横,或是更多。堂屋的后面是半月形围屋,与两边的横屋相接,将堂屋围在中间,有一围龙、二围龙,甚至五围龙。整个房屋的前面是一个半月形池塘,恰好与半圆形的围屋组成了一个大圆形,形成了阴阳两仪的太极图案。

但是,关西新围却完全出乎我的想象。这哪是一座围屋,简直就是一座军事堡垒!你看,那高耸陡峭坚固厚实的围墙,那巍然屹立在四个屋角上的炮楼,那布在墙上的一个个黑乎乎的梅花枪眼和火炮口,那设在围墙四周上层供运送战斗物资的外走马和内走马通道,还有那门板上钉满厚厚铁皮的三重劵顶式大门,使整座房子显得壁垒森严又威武冷峻,甚至冷峻得有些可怕。按照常理,人的住房是很讲究温馨和谐的,主人为什么要把房屋建得如此杀气腾腾?我有些迷惑不解。

不仅如此,新围里面的主体结构同一般围屋也是大相迥异,排列有序的庞大建筑群完全是一派浓郁的赣式风格。整个房屋青砖黛瓦,府第架构,前后三进,五组并列,共有十四个天井、十八个厅堂、一百九十九间房子。按着客家习俗,中轴线上是一组壮观的祠堂建筑,前面是一个宽敞的院坪,东西的“日”“月”两个仪门相互对应。祠堂的大门为乾坤门,两旁立有一对石狮子,雄狮左脚托着官印,雌狮左脚抓着元宝,两只狮子深情遥望,尤其是母狮怀里还抱着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狮子。祠堂里面依次是下厅、前厅、中厅和上厅。这是公共场所。每当逢年过节、婚丧喜庆、祭祀祖先等重要日子,全家族的男女老少都要聚集在这里举行隆重的仪式或活动。与祠堂并排的是两边三列建筑,分别被称为下栋、中栋和上栋,这是围屋主人和家属子女以及有一定身份的人的住房。在挨着围墙的两旁建有偏房,这是供长工和家丁住的。靠后面围墙是一排土库,这是存放粮食和杂物的地方。在围屋的最前面还有一堵大影壁,并向两边延伸成隔离墙,与紧靠围墙的跑马楼之间形成一个安静幽雅的单独小空间,里面建有戏台和小楼阁,供人饮酒、娱乐和休闲。可以说,整个围屋极尽了家族的铺张排场和礼仪空间规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乡村版“小宫廷”。

尤其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围屋的西门口还建了一个颇具苏杭风味的小花洲。虽然有的建筑已经坍塌,但当年的格局还基本保留。花园面积五亩地大小,建得非常精致。中间一个小湖,湖心一个小岛,岛上建有假山和塔台,置有石桌和石椅,一座曲桥卧在微澜之上,岸边还有梅花书房等。据说这个小花洲是徐名均为他的两个小妾建的。这两个小妾,一个是苏州人,一个是扬州人,是徐名均在那里经营木材生意时认识和纳娶的。由于环境幽静,风景秀丽,这里成了读书人的天堂。每天从日出到日落,家族里的学子们就在这里看书作文,有时累了,就在岛上或湖岸散散步。据徐家的家谱记载,在清道光年间,龙南全县出了五个翰林,其中三个是徐名均的子孙,怪不得当时人们说这是一块风水宝地。

由此可见,同其他客家围屋相比,关西新围确实别具一格,显得不同凡响。一座客家民居,把围屋、炮楼、赣派建筑、江南园林完美地融为一体,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既有“围”的气势,又有“园”的韵味;既有“宫”的派头,又有“家”的氛围;既充满浓浓的火药味,又洋溢着浓浓的书香味;既充满阳刚之气,又散发着阴柔之美。这种建筑样式,恐怕在我国的民居建筑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关西新围,赣南客家围屋创新的典范,赣南客家围屋建筑的杰出代表。

我在围屋里慢慢地品味着,并不时地用手摸摸墙壁门柱,凉凉的砖石似乎还透着当年的余温。不知为什么,一个问号在我的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在科技十分落后一切依靠人力手工的古代,建造这样一栋规模宏大首屈一指的围屋,不要说在这个偏远闭塞的小山村里,就是在交通较好、条件不错的平原地区都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徐名均却把它建起来了,这不能不让人感慨万分。

在中国历史上,凡是房屋建得豪华的都是财力雄厚的人家。也就是说,好的房子都是用钱堆起来的。开初时,徐名均虽然做的是木材生意,但并不是非常富有。由于地处九连山脉,阳光雨水充沛,清朝时的龙南,树木繁茂,森林遍布,特别是盛产一种红心杉木,因为质地优良而被称为“龙木”,很受南京和扬州一带人士的欢迎。于是徐名均就在家乡收购这种木材,烙上“西昌”字号,并扎成木排,顺河漂入赣江,经由鄱阳湖和长江,然后把木材卖到南京和扬州。想想那个时候,徐名均能把生意从一个小山村做到千里之外的大地方,是要一些胆略和本事的。当然他也很清楚,由于关口太多税负太重,加上还要打点,想赚大钱发大财比登天还难。但生意场上的风云往往是变幻莫测的。也许是财运对徐名均分外垂青,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得他的木材生意来了个山回水转柳暗花明。有一次,他放排经留南昌,恰逢天气骤变,赣江上波涛汹涌。为了防止木排被大浪冲散,徐名均冒着风雨到码头查看。这时,在不远处,一个小孩不知怎么突然掉到了江里,徐名均马上冲过去跳入水中将小孩救了起来。俗话说,救人就是救己,助人自有人助。原来那被救的小孩是南昌知府大人的公子。为了感谢徐名均的救命之恩,知府大人不仅用轿子把他接到家里盛情款待,而且当即写了个对徐名均的木材在赣江上通关免税五年的手令。此后,徐名均的木排生意就一路顺风顺水,银子也像江水似的滚滚而来。过了一些时候,这事被其他木材商人知道了,纷纷求助徐名均帮忙。他灵机一动,让这些商人的木头都烙上“西昌”字号,这样这些商人的木材也一样享受通关免税的待遇,徐名均则从中按比例收取冠名费。就这样,徐名均的木材生意越做越大,财富越聚越多。之后他又在龙南县城开设了药铺和当铺,最终成了当地的首富。徐名均这时的口袋鼓胀得满满的,但他并未再去投资扩大自己的生意,而是置田买地建围屋了。木材生意让他走出了围屋,最后又让他重新回归到围屋,这不仅是他个人的宿命,也是整个中国封建时代商人的缩影。

那么,徐名均为什么要把围屋建成这个样子呢?任何建筑都是社会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相结合的产物。建筑不仅是凝固的历史和凝固的艺术,也是凝固的风俗习惯和凝固的环境。赣南是江西形势派风水的发源地,房屋的建筑要根据山的走势、水的流向和当地的风俗来决定,有利于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有利于房主全家的兴旺发达。徐名均是客家人,有十个儿子和三十个孙子。客家人一直都是以围屋聚族而居,一座围屋内常常住着数十人或数百人,多代同堂,最高长辈拥有绝对的权威。徐名均新建围屋的最大心愿,就是要让全家和所有儿孙们生活在一起,并不断繁衍下去。他不仅要成为这座围屋当下的最高主宰,若干年后他还要成为这座围屋里让世世代代子孙们共同祭祀的祖先。总之,他要把外部的世界全部收敛在这座新建的围屋里,让其成为一个家族式的“独立王国”。

同时,新建围屋要具有很强的防卫功能,这是客家围屋的一个显著特征,也是徐名均反复考虑的一个问题。龙南山高路远,地方偏僻,尤其是在明清时期,土匪出没,强盗横行,社会治安混乱不堪。因而不少围屋都建有炮楼。为了使新建围屋做到攻防兼备,徐名均首先想到了离关西不远的杨村燕翼围。因他的姐姐嫁到了这座围里,徐名均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做客,因而对燕翼围非常熟悉。这座高达四层的方形围屋,沿边有一百三十六间房子,屋的中间为公共院子,整个围屋只有一个大门进出,外墙笔直厚实,墙上布满火枪眼,特别是屋顶对角上的一对凸出的碉堡,不仅像飞燕似的灵动飘逸,而且使全围有了很强的攻防能力。这样,燕翼围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徐名均建造新围时最直接的参照。

徐名均是生意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世面。他不仅熟悉赣地建筑的样式,而且对其他地方的建筑也接触不少,特别是在南京和扬州一带做木材生意时,六朝古都的豪宅庭院、瘦西湖的风景和苏州园林肯定在他心中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印象,他甚至还有可能慕名去过一些富商巨贾的故居,为那王府般的建筑和花园般的大院所惊叹。可以想见,徐名均在构建其新的围屋时,一定会吸收这些建筑尤其是“府第式”和“园林式”建筑的长处,从而尽量把自己的围屋建得大气合理精致美观,至少在当地是第一流的。

古代人造房子,没有现在这样专门从事设计和建造的机构和专业人员,只是依靠工匠个人的智慧、经验和水平,而且这些建筑技艺都是在家族或师徒之间传承的。徐名均虽然不懂房屋的具体设计和建筑,但民间有着许多能工巧匠。他会聘请当地最好的房屋建造工匠,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而这些工匠也会根据他的意图拿出样式并付诸实施。我们现在无法想象当时的建筑过程和场面,那一定是非常壮观和复杂的。终于,从清嘉庆三年到道光七年,经过二十九年的建设,一座规模宏伟的新围耸立在了关西的青山绿水间。

就这样,徐名均倾其一生,把他的巨额财富和广博见识化作了这座庞大的家族建筑,而这座庞大的家族建筑又沉稳地展现了一代商人的强健精神和内心憧憬。历史有时就是充满这样的悖论:徐名均当年建造这座围屋,本来是想为自己和子孙建造一栋宽大精美的住房,没想到却为国家留下了一栋具有独特客家风格的历史性建筑;本来是想为子孙留下一份丰厚的家产,没想到却为国家留下了一份丰厚的物质遗产。人们也因这栋房子记住了徐名均的名字。

一件纯属为了家族私利的事情竟然成了最大的社会功业。徐名均就这样在无意中成了当地的历史名人。

中国建筑的历史,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一个不断建设不断毁灭的历史。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名胜古迹,并不是原汁原味的真迹,而是修了又修的“补品”,其中不少还是重新修建的“赝品”。这一方面是因为中国的历史太长,很少有哪一座建筑能长久保存。一座滕王阁,建了毁,毁了建,至今建毁二十九次,再也寻觅不到当时的丝毫风貌了。就是让我们感到无比自豪的万里长城,大部分段落也在时间的风吹雨打下成了残垣断壁,即便一些尚存的段落也不知修缮了多少次,今天我们看到的山海关老龙头长城就是明代重修的。但为什么一座客家民居关西新围却能从清代中期一直完好无损地保存至今,而且成为不可多得的建筑精品呢?

仔细想想,我觉得大概有这么几个因素。

其一,关西新围的建筑质量非常高。质量是房屋的生命,直接关系到房屋寿命的长短。关西新围无论是外面的围墙还是里面的房间,建筑都非常精细,是用尽了全部心血建筑起来的。为了增加外面四周围墙的强度,不仅墙基打得结实,下面埋有十米深的防腐梅花桩,据传能“千年不坏”;而且地面五米以下墙体全部用石灰、沙石、黄泥混拌而成的三合土并掺入漏糖水和糯米汁夯筑,墙体底部宽达零点九米,往上逐渐收缩至零点三五米。五米以上墙体为水磨青砖平砌到屋顶。当时每人每天只能磨两块青砖,但有个人为了图快磨了六块。这事被徐名均知道了,认为他做事马虎潦草,当即把他解雇了。为了防止敌人爬上屋顶,瓦面上布满了用剧毒药水浸泡过的三角铁。同时,围屋内的祠堂和厅堂的大门全为青石雕刻,天井沿阶用巨石条打制,所有梁柱窗框均用上等木料制作,地面用水磨方砖或青砖铺就,还配有消防池、消防缸和防震、防风等设施。正是靠着这种一丝不苟的“工匠精神”,保证了过硬的建筑质量,使得整座围屋历经二百年风雨依然坚固如初。不然的话,早已坍塌成一片废墟了。

其二,关西新围地处偏僻山区。连绵逶迤的崇山峻岭构成了赣南地形的主要特征,尤其是龙南的关西地区,更是藏匿在高山深处的小小盆地之中,远离平川,远离大海,远离人口稠密的城市,这样也就很少有什么人去关注这座围屋。当然,这里历史上也常有盗匪出没,也发生过各种冲撞,甚至也烧过零星的战火,但毕竟没有充当过炮火连天硝烟滚滚的大战场,没有经过片瓦不留的屠城般血洗,就是在日本鬼子占领大半个中国的抗日战争时期,这里也还是一片比较安定的后方,关西新围也就在时空的夹缝中幸存了下来。在历史上关西新围经历的唯一一次抢劫是在清朝年间。广东的会党首领翟火姑听说徐名均富甲一方,并新建了一栋大围屋,于是便派副首领罗添亚带领几千兵丁开到关西,先将围屋围得水泄不通,然后用炮火轰击。在这危急时刻,围内的男人通过墙上的枪眼用土枪猛烈射击,通过炮口用火炮猛烈轰击敌人,把敌人打得抱头鼠窜。后来县里援军赶到,广东兵丁见势不妙,只好灰溜溜地撤走了。

其三,关西新围得益于家族的世代居住和保护。大多数的汉族人都是一家一户居住,子女结婚以后都要同父母分家,另行盖房过日子。就是一些官宦或大户人家,尽管家族兴旺时几代人同堂生活在一起,但时代一旦发生变故就会迅速衰败,房屋也会随之变换主人,正如唐代刘禹锡在《乌衣巷》诗中所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久而久之,这些房子中的绝大多数就会在不断易主中得不到及时维修而倾圮了。再加上战乱频仍,天灾人祸,能保留下来的房子更是少之又少了。但是客家人却不是这样,他们是汉族中一个特殊的群体。在历史上的几次大移民中,他们几乎是以同宗同族为单位从中原南迁至赣粤闽交界的山区地带,在那里定居下来。由于初来乍到,人地生疏,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不受外部侵犯,他们便一个家族居住在一起,于是创造了围屋这种特殊的建筑形式。又由于一个家族世世代代居住在一座围屋里,这样也就有利于房屋的传承和保护,即使损坏了,也能得到及时的修复。关西新围自建成之日起,虽然时代更迭,但围屋里的主人是稳定的,一直居住着徐名均的嫡系后代,就是在大兴土木推土机到处轰鸣的今天,也没有被压碎在现代化和商业化的履带之下。

关西新围是幸运的。这种幸运可遇而不可求,所以显得弥足珍贵。否则我们就会失去一座客家建筑丰碑,失去中华民族的一大建筑瑰宝。

在中国民间特别是广大农村,曾经有不少颇具特色的建筑,但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很多精品建筑被历史淹没了,只有极少数的建筑因在某个历史节点上由于需要被挖掘出来,从而引起人们注意成为了珍贵遗存。凤凰古城的吊脚楼不就是因为沈从文小说《边城》里的描写而为世人所知闻名天下的么?古镇周庄不也是因为画家陈逸飞的一幅画而成为了当今旅游热点的么?关西新围也正是在改革开放和客家恳亲的潮流中被人们重新审视而发现了其巨大的历史和建筑价值,逐渐走进人们的视线,来这里参观的人因此也慢慢多了起来。

人们来到关西新围,一方面是为了一睹它古老而独特的建筑艺术和风采,而更重要的一面是为了穿过那夯土的围墙和古旧的房间,去触摸客家人的历史和文化,去触摸中华民族变迁的历史脉搏。

也许是随着文化和精神层次的提高,现在有许多人喜欢跨越时间和空间去探访和感知古代,这在一定程度上已成为一种时髦和潮流。于是,一股“古镇热”和“古村热”在各地骤然而起,并迅速发展成为方兴未艾的旅游产业。为了吸引人流,一些地方不是下力气对原来的古镇和古村进行原汁原味的保护和修缮,而是拆掉旧的重新修建,有的甚至花费巨资凭空打造出一个“古镇”或“古村”,其最后的结果是各地大同小异,一个模样,一副脸孔。几乎所有的“古镇”都是中间一条小河,河上几座石拱桥,河中几条小木船,两岸建些古式商铺。几乎所有的“古村”都是几条古巷子,青石板路面,两边砌些古房子,再移栽几棵古树。对这样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失去了原有风貌的古镇和古村,有些人还自鸣得意,陶醉其中。其实,他们不知道,古镇和古村的文化是历史沉淀下来的,而不是靠临时打造和重建出来的。在这样的“古镇”“古村”参观,让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假古董,不免大煞风景。

但在参观关西新围时就没有这种感觉,自始至终有一种浓浓的古朴味道包裹着你。这里的每一块砖石、每一寸泥土,都长满了时间的青苔,都镌刻着岁月的印记,都飘散着昔日的烟云,都流淌着文明的沧桑。它是如此厚重,又是如此亲近。在这里,我们可以触摸到最真实的过往、最真实的存在。正因为这样,关西新围才引起了那么多人的感慨和惊叹。围屋研究学者万幼楠曾在一本书里这样说,凡是初次接触关西新围的专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令人震撼!专门研究中国民居的日本早稻田大学片山教授形象地把关西新围称为“东方的古罗马城堡”。也正是在他们的极力推介下,关西新围的名气与日俱增,终于在新世纪之初被评定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关西新围由此变得愈加红火。

记得是两年前,我在南昌接待了一位美籍华人朋友。他是客家人,父辈时移居美国,现在从事中外文化交流工作,之前他曾去看过闽西的土楼和粤东的围龙屋,这次又专程到龙南参观关西新围。这是他的再次寻根之旅。他告诉我:对于一个人来说,只有明白了自己“从哪里来”,才能永远不忘根和脉。回去后,我要做好有关介绍,让更多的海外华人了解关西新围,了解赣南围屋,了解客家历史,了解客家文化。

那天,将这位朋友送到机场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然后抽身大步向候机厅里走去。从他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中,我真切地听到了关西新围走向世界的回响。我相信,总有一天,或许就在不久的明天,关西新围的名字也会像福建的永定土楼一样,赫然写在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的名录上。

刘上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宣传思想文化工作者。主编了《经典江西》《江西六十年文学精选》等大型丛书,创作了《井冈山》《神奇赣鄱》等大型歌舞剧本,著有江西文学史上第一部全景式展现江西改革开放历程的长篇小说《老表之歌》,出版了《在前人已有答案的地方》《废墟的辉煌》《高路入云端》等散文集。所发表的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并入选国内多种权威选本。其中《井冈山》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双头鹰的国度》获冰心散文奖,《九江赋》被评为“影响中国旅游的文章”十强,《一张小桌和一首名词》《停滞的繁华》获中国新闻奖报纸副刊作品金奖,《废墟的辉煌》被外省收入中学生课外读本,《江西老表》被收入二〇一二年《中国文学年鉴》,并被《中华读书报》《报刊文摘》等几十种报刊转载,被认为是近年来国内文坛剖析中国地域文化性格的难得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