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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2020年第3期|黄舒然:九铃间

来源:《草原》2020年第3期 | 黄舒然  2020年06月23日08:00

又是一年立夏。

南方的立夏似乎总是这么热,青石板都似乎不那么清凉,往日撒着欢儿的小狗都萎靡了些许,吐着舌头,耷拉着脑袋。

“以前,似乎没有这么热的啊。”

古叶是南铃镇最年长的长者,她的喃喃自语似乎没错。

可是一问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若隐若现的变化,就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不到铃兰的歌声了一样。

“铃兰的歌声?”

“是啊,铃兰的歌声。那时啊,我们会在每个季节,把铃兰的歌声收好。”

“用什么呀?”

“我们的心。”古叶微笑着说道。

“这怎么收呢?”

“晨曦之时,我们的心最纯净、最鲜活,一晩上的好梦,对净化心灵很有好处啊。这时候,铃兰也醒了,开始唱歌了,用心聆听,歌声就会在你心里,久久不息。”

回想起那个场景,古叶的笑容绽放得更舒展了,从她的笑容,她微笑的眼,甚至于她的每一条皱纹,仿佛都能看到晨光留恋的痕迹。

“不过啊,”古叶的笑容多了一丝惘然,“现在的晨光,没有往日那么明亮了。天上的云朵厚了不少,也灰了一些,都是那些颗粒,染黑了云。”

古叶说着,起身向瓦房走去。

远处,工厂正在运作,黑烟叫嚣着奔向天空,炫耀着它所象征的金钱与荣耀,如同机器的轰鸣声一样霸道。

“这么闹,怎么听得到啊。”仿佛,听到了古叶的低语,不太真实。

我跟着古叶,经过一个老者,他靠在藤椅上,似乎睡着了。

我与古叶静静走过,如他的梦一般,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只有铃兰知道,他在做一个梦。

似梦,但非梦。

梦里,他才五岁。

那时候,立夏的风很轻盈,轻盈到你能感觉到,吹起了你的第几根头发。

他在青石板路上赤脚而走,家里的棉线用完了,没办法给他做一双棉鞋,而那双烂棉鞋在他挑水的时候,滑了一跤,给弄没了。

他瞒着阿爸阿妈跑出来,只想找回那双丢失的棉鞋。没了它们可怎么过冬呀?

也许是因为心事的缘故,他没有留意到风吹起了他的第九根头发。

奇迹,往往发生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个声音。

奇妙的,他的耳朵主宰了他的身体,使他向声源奔去。

奔得匆忙,他没有留意到周围的景色,直到一株铃兰挡住了他的去路。

等他靠近一点,才发现是两株铃兰,只是它们相向而生。

这两株铃兰绚美且异,让他忍不住想摸一摸。

“不要摸!”一个清脆的女童声响起,接着,从旁边的大树上跳下一个小姑娘。

她蹦过来,嘻嘻笑道:“小哥哥,以后你只要在来的路上摘一片叶子放在铃兰前面就可以了,这次我带你进来,下次就你自己进来咯!”

树林荫翳,他看不清小姑娘的模样,只听到一阵阵丁零零的铃铛声。

“你叫什么名字呀?”他听到小女孩问道,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林子似乎没那么黑暗了。

“我叫君影。”他舒了一口气回答道。镇上的人总会当着他父母的面笑话这个名字起的装腔作势,“一个农民家的起这样的名字作甚?让君子的风度美德如影随形?只怕你们别说读书的钱了,吃饭都供不起罢!”回想起那些话,他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应该不会笑他,一方面她不知道他的家是怎样的,另一方面,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嘲笑的人。

“哇,真的吗?”她果然没有笑他,还真心实意地夸他,“我叫九铃,以后我们一起玩吧!”

他的眼睛比以前清亮了许多,似乎还有些湿,“你有空?”

以前他找别的孩子玩,那些孩子总说:

“没空。”

“小影子,家里的鸡还等你喂哪。”

“有那空,洗一下自己吧!头上好多虫儿飞哟。”

九铃的语气里满是疑惑:“怎么会没空啊?”

还没等君影反应过来,她就用力拽过君影的手:“走啦走啦,爷爷等着呢!”

君影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一片铃兰花地了。

“阿铃啊,快把小客人带进来哟!”远远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来啦来啦!”九铃一边应着,一边带君影跑上了田垄。

田垄的尽头,是一个木屋。

木屋里头,坐着一个老人。他让君影想到了冬日里的阳光,那是一种柔和的温暖,就像他本人一样,温暖但不暴烈,温暖了冬天里的每一朵花,每一株草,每一棵树,甚至是雪花也可以感受到。

君影觉得,他就是那片小雪花。

“小家伙,你能来到这里,不简单哟。”老人呵呵笑着,摸着他的白胡子。君影想:老爷爷的胡子真像烟囱里冒出来的白烟儿,长长的,白白的,难道老爷爷是一个倒立的烟囱吗?可是烟囱是黑的,老爷爷是白的,不过他们都暖乎乎的。

“是不是你们那边的老头子自我介绍的时候都自称‘老夫’啊?那我也效仿一下吧。”老人哈哈大笑,白胡子飘扬,“老夫九远,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小家伙。”

“爷爷好,我叫君影。”君影行了一礼。

“君影,君影……”老人沉吟着,许久哈哈笑,“妙哉,妙哉!你跟我们很有缘啊!来,进来坐吧!”

君影踌躇着,不敢进门。原来,他刚才一低头,发现自己脚上沾满了泥,这怎么好进门呢?

九远看到他的神色,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你瞧我,这饭都没做好,等一下,别着急啊。”他转过头,把爬到房梁上的九铃抱下来,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带阿影去小清河那边玩好不好?顺便抓条鱼回来,爷爷烧鱼给你们吃!”

“好呀好呀!”九铃高兴地拍手,拉着君影跑上田垄。

小清河就在花地后边,他们跑到了河边,君影去洗一下脚,九铃则去抓鱼。

君影一边洗,一边想:这个小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哪里呢……

哦,他跳起来,她应该是那些陶瓷娃娃吧!洁白细腻的脸圆圆的,很光洁,阳光照在她脸上,好像烛光照在瓷娃娃脸上一样。

不过好像又不是哎,他挠挠脑袋,她的眉毛不是弯弯的,有点平直,像“一”字,但靠头发的部分是尖的;而且,瓷娃娃一般穿得花里胡哨的,但她身上穿着白裙子;而且,瓷娃娃头上也没有三个铃兰卡子,还能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而且,瓷娃娃好像也不会抓鱼……

“影哥哥,我们走吧!我抓到一条鲫鱼哎!”九铃蹦蹦跳跳地到他面前,手上的鲫鱼很不甘心,想逃,奈何九铃抓得很紧。

在那一刻,他想:瓷娃娃的眼睛,也没她那么黑,那么亮。

“愣着干嘛,我快饿死了,要吃鱼!”九铃拉着他在田垄上小跑,抓了这么久鱼,她也有些累了。

推开木门,一双棉鞋放在眼前。

“君影啊,穿吧,这是爷爷送你的礼物。”九远蹲下来看着君影,眼中满含笑意。

“爷爷,这不能收啊,我……”君影绞着手,不知所措。

“你替我看住了阿铃这个小丫头,我得好好谢谢你哟。”九远摸了摸君影的头,君影觉得他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因为感觉头上好像多了一顶棉帽。

“阿铃,收拾收拾吃饭了!”九远扬长了声音喊道。

“好———”

“阿影,过来坐吧。”九远拉开椅子,笑呵呵的。

桌上的红烧鱼分外诱人,君影听到了猫儿的声音。

他们边吃边谈,君影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开心过,他给猫喂了一些鱼,小猫叫得很欢。

吃完了以后,九远问君影:“阿影啊,你想不想生活过得好一点?”

“爷爷,什么是生活?”君影有点茫然。

“生活啊,就是当下。”九远摸了摸君影的头,“怎么样?想不想?告诉爷爷。”

君影用力地点点头。

“那好,爷爷教你做风铃,好不好?”九远微笑着问道。

君影更用力地点头,从小他就喜欢风铃,感觉它们真是神奇的小精灵,可以迎风而歌,歌声如泉水叮咚,流入心田。可是,他连一双棉鞋都买不起,更别说风铃了。

现在,他可以自己创造出这些小精灵了!

“哈哈,好,好孩子,明天这个时候你再过来吧!”九远呵呵地笑。

“那个,爷爷……”君影嗫嚅着。

“怎么了?”

“我……我交不了钱,不过我会尽快给您的!”君影抬起头,坚定地说道。

“给得了,给得了,怎么给不了呢?”九远摸着胡子笑道,“你帮我把阿铃的衣服洗了,就是学费啦!”

君影愣住了。

“怎么啦?傻孩子,快去洗衣服呀!”九远把那条白裙子放到一个木盆子里,递给君影,“后悔啦?不想学啦?”

“怎么可能!”君影双眉上扬,下巴抬起,“保证洗得干干净净!”

从那以后,君影便和九铃一起,拜入九远门下,开始学做风铃。

通过九远徐徐的叙述,他知道了,这里是九铃间,是邻里常常说起但却从无人到达的风铃作坊,九铃间制作出来的风铃,是天地间最纯正的音色。

他听过九铃间的风铃之声,似风的低吟,雨的蹦跳,晨光的伞降,花初的低语……

“这,真的是自然之声啊。”

君影低叹。

“当然了,这些都是用铃兰做的哦,而且是阅历丰富的铃兰!”九铃嘻嘻而笑,“每朵铃兰花瓣的纹路里,都有不同的声音哦!”

“为什么会这么奇妙啊?”君影惊叹。

“因为铃兰花瓣在一点一点生长的过程中,会经历不同的时刻哦!”九铃解释,“比如这条铃兰花纹路生成的时候,晨光正好伞降,风吹的时候就会听到铃兰的声音啦!这就是‘铃兰之歌’!”

君影完全说不出话了,他为这种奇妙深深震撼。

“记住,用水浇,用心问,铃兰就会变成你想要的风铃。”九远缓缓说道。

“记住,用水浇,用心问,铃兰就会变成你想要的风铃。”九铃怅然望向窗外。

不知不觉间,十年过去了,九铃和君影都长大了。君影成了南铃镇上最年轻的风铃艺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找他做风铃。他的确是个天才,他在听了铃兰的歌声以后,会依此推断出铃兰不同的性格,并以此制作出风铃,卖给不同的人家。

有风的时候,南铃镇家家户户枕风而眠,安宁祥和。

由于大家都习惯枕铃而眠,因此,外出打工的人大都会带一挂风铃离开。

变化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有一天,一个工厂入驻小镇,厂主说南铃镇以制作风铃闻名,想利用当地资源制作风铃。

镇上的人这才知道,南铃镇早已声名远扬。

厂主邀请镇上的人进厂作业,看到了那些化学原料,有些人捂起鼻子,皱起眉头。

“我们不用这些做风铃的。”他们离开了。

但有些人受厂主给出的金钱诱惑,答应了。

少数进厂的人得到了不少钱,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房子由瓦房变成了水泥屋。

也就是在工厂进入小镇那天,九远爷爷不见了,杳无音信。

九铃和君影去了花地,去了小清河,可是却找不到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那个“倒立的烟囱”,那个做得一手红烧鱼的老人,那个倾囊相授的老人。

那个爷爷。

九远失踪后,他们都感觉,自己迷失了方向,都找不到家,找不到爷爷了。

每个夏天,君影都能看到九铃泛红的眼眶。

让他苦恼的是,进入九铃间越来越困难了。九铃间进入的条件是,立夏时分,第一阵风吹起第九根头发的时候。不管你身处何地,立刻奔跑,直到有铃兰的地方。只有夏天九铃间才会敞开大门。

可现在的风,很浑浊,很粗鲁,根本无法断定是什么时候吹起了第九根头发。

同时,越来越多人去工厂做工,昼夜不停,小镇也不再宁静。

“君影,你知道吗?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九铃轻轻地说。

“为什么?”其实他知道。

“环境不好。”九铃起身,头上的铃兰叮当作响。“我也想爷爷了,他为什么不回来呢。”她看起来相当疲惫,都有黑眼圈了。

君影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没人找他买风铃了,现在大家天天忙着打工,哪有时间听风铃?成天只想着怎么才能赚更多的钱。他家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了。

但让他心中有所安慰的是,镇上的人也不买工厂里的风铃。

“君影,你瘦了,怎么吃少了?”九铃望着他的脸庞,眼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的。”他轻声道,“你不也瘦了?”

“我不会做鱼,当然会瘦了。”她吸吸鼻子,“夕阳落山了,你快回家吧。”

他跑回家,看到母亲在咳嗽,几乎要晕过去,赶紧上前扶。“娘,你又没听我的话,都说别干活了。”

“那有什么法子呢,现在家里没钱了。”娘咳嗽着说道,“你也照顾好自己,娘没法给你钉扣子了。”

记得他小时候,总是爬树,扣子总掉,娘总是一边责备他,一边帮他钉扣子。

看来,娘又神志不清了。

他心一酸,进入厨房,开始做饭。

“你娘得的是尘肺,最多活三年。”君影在房内走来走去。一圈,两圈,三圈……

“儿啊,饭是煳了吧?”远远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他一愣,赶紧快步走向灶锅边。

那顿饭,母子食不知味,母亲是神志不清,他是五味杂陈。

半夜,他听到了母亲的呻吟,立刻从床上跳起,连夜把母亲送到医院。

从医院出来后,他感觉他又一次体验到了那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这一次母亲救过来了,下一次呢?

也想象不了,也不敢想象。

君影安抚完母亲后,走出家门。

月有阴晴圆缺,今晚的月亮并非满月。

人有悲欢,他悲,一夜未眠,他希望的是合,不是离。

到底怎么办?君影把头埋在手中,谁也没看到他眼中的血丝。

无奈之下,他只好向镇上的人借钱。

“借了你,你又还得了吗?”有的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不过,他还是借到了少数。

那一天,君影十分高兴,立刻去了九铃间。

刚到木屋间,一阵香味飘来。

是红烧鱼!他兴奋地推门而入。

只见九铃笑盈盈地把红烧鱼端上了桌,他又惊又喜:“九铃,你会做红烧鱼了?”

“是呀!再怎么样也不能饿着肚子。”九铃一歪头。头上的铃兰叮当作响,如泉水叮咚,流入君影心里。

但他们没有留意到,铃兰的脑袋有些耷拉着。

为了还债,君影去了工厂做工,去九铃间的时间也少了,有了君影的技术支持,工厂的生意更红火了。

镇上不笑、不唱歌的铃兰越来越多了,无人倾听,黑烟弥漫,如何能唱?

冬天的时候,君影的母亲已经起不来床了。

他心痛,他焦急,工厂的工资,完全不够母亲的医药费。

春天,悄悄来临,今年的春天,似乎不太温暖。

他帮母亲洗棉衣的时候,最后一块棉随着水流远去。只能望着,却无能为力。

就像看着母亲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她也要离我而去,像这块棉一样?

他打了一个冷战,赶紧回房,紧握母亲的手,久久凝视着她的脸。

这是第几个不眠之夜了?他记不得了。

立夏时,他像往年一样,奔向九铃间。

熟悉的红烧鱼,辣出了他的眼泪。

阿影,我知道你这一年不容易,但你别担心,你还有我。”九铃把一挂风铃递给他,“现在我也会做风铃了,你要不听听?”

“呵,肯定没我做得好。”君影擦擦眼泪,狡黠一笑。

“哼,试试就知道。”九铃蹦起来,拽过他的手,“走啦走啦!吃那么多,小心胖噢!”

他们听了一天的风铃,一如昔日。

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验证了“破镜不能重圆”这个道理。

君影一回家,就看到门前站着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

“你好,君影先生,等你很久了。”男子伸出了手。

君影有些不习惯,迟疑道:“你是?”

“我是随行旅游公司的。”他笑眯眯道,“我这次来,是想委托您帮本公司开发旅游景点。”

“价格可以随便开。”他又补上一句。

“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可提供的。”他绕过男子把手伸向门把手。

先生白天去的森林可真是个好地方。

君影顿住了,“你什么意思?”

“先生,只要你能和我们一起开发这片森林,我敢保证你能得到丰厚的报酬。”男子眼中闪着精明的光芒。

“为什么找我?”君影转着门把。

“因为君影制作风铃的技艺无人能比,我们想用这片森林开发一个‘风铃旅游基地’,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君影放下了手,绞着衣角。九铃只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做风铃,将九铃间延续下去,这会打扰到她的吧……

“想想你又能赚到钱,又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风铃了,这不是好事一桩?”

见他不语,男子上前一步,“你不想给你母亲治病了吗?”

他震了一下。

这时,母亲的咳嗽声传来。

他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显疲惫之色:“我再考虑一下。”

男子微笑,写下电话号码:“没事,你好好考虑。”

说着,一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君影想把电话号码撕碎,让它随风而去。

可是,他不能。

母亲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那红艳的模样,真像九铃脸上的红晕。

她做的红烧鱼好好吃……

她做的风铃真好听……

她的笑容……

想着想着,君影泛红了眼眶。

可是,九铃固然重要,母亲更重要!

至于,至于,至于九铃间,他会帮九铃传下去的……

想了很久,他颤抖着拿出手机,拨出号码。

“交易成功。”听到男子愉快的声音后,他挂了电话。

像十一年前一样,他的耳朵主宰了他的身心,随风而行,又一次来到了熟悉的森林。

君影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把头埋到胸前。

他没留意到夕阳已落,直到眼泪惊醒了他,他才留意到已是深夜。

君影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赶紧踏上了熟悉的小径。

他一直走,一直走,凭着感觉走,可是直到他走完了整个森林,那两株相向而生的铃兰也没有出现。

他慌了,来回走,可是始终没有,就像他当初和九铃一起找九远一样,始终没有。

真的没有了,他无奈彷徨,只好原路返回。回家后,无精打采地做饭。

手机响个不停,但他始终没接。

他知道,九铃知道了,离开他了。就像当初九远离开一样。

君影流下了泪,他现在还怎么能下得了决心?

但是,君影的拒绝并没有阻止森林的开发,原来的森林被砍得一棵不剩,矗立起了商业楼,开了几家工厂,人声鼎沸。

没过几天,君影的母亲就病逝了。

君影真的孤身一人了。

他曾多次到那块所谓的旅游胜地,寻找九铃。

但她始终没有出现。

陪伴他的,只有一屋的风铃。

我经过那个老人身边时,听到一阵阵清脆的声音,安抚人心。

“叶婆婆,这声音真好听啊。”我惊喜地叫着。

“那就是铃兰的歌声。”古叶微笑,“每次路过这里,我都会有一丝安慰。”

“不过,铃兰们很伤心啊。”古叶低语着离开了。

“为什么伤心?”我疑惑。

“无人倾听,无人知晓。”古叶怅然。

“我怎么不知道它们?铃兰,又叫君影草,山谷百合……”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哦。”

“那是什么呢……”

古叶望着远方的黑烟,一言不发。

作者简介

黄舒然,生于2001年3月,广东省河源市人。现就读于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2019级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短篇小说《九铃间》为其处女作。喜欢写作、画画、弹吉他,希望借此不断提升自我,并给周围朋友带去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