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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簌簌:一路向西 ——中国作协定点深入生活考察报告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韩簌簌  2020年06月22日18:53

黄河自青藏高原出发,走宁夏、过兰州、绕河套、奔海口,饱蘸水墨一笔写下一马平川的行草,到入海口的东营,才收笔回峰;而我今天要走的路,与这条河流的走向是反着的。

2019年8月7日至18日,我个人的定点深入生活项目与东营市组织的中国东营黄河口诗会系列活动之“叩拜黄河•万里寻诗”采风活动恰好重合,我们8人小组从黄河入海口出发,逆流而上,溯本求诗,历经山东、河南、陕西、青海、甘肃、宁夏、山西等省市,完成了一次以黄河为纽带、与沿黄各省诗歌同频共振的“万里寻诗”文化活动,10天后返回东营。

个人参加这次采风活动的主要目的,是为即将出版的诗集《大地是个生长的动词》写作有关黄河上游、中游的部分诗歌,深入寻访母亲河沿岸百姓的真实生活。

西行路上,我们一路被震撼,被唤醒。

开封柳园口的黄河:绿色堤坝与鸟的天堂

黄河流到开封时,由于泥沙大量沉积,河床已高出市区地平面,最高处达10米以上,形成“悬河”奇观。

这是一条曾经给开封带来深重灾难的河流。考古发现,在开封地下摞着6座城池。据记载,从1194年至1887年的近700年间,黄河在开封及其邻近地区决口泛滥达110多次。

2019年8月8日上午开封柳园口。这是我们离开山东后,第一次见到黄河,和东营入海之地的黄河差不多:河水浑黄,堤坝高悬,远离城市。黄河柳园口控导工程处观望黄河,只见河面宽阔,白鹭低飞。

这柳园口附近的黄河堤坝还有一个称谓:“林公堤”。1841年,黄河在这里决口,河水曾一度冲进开封城内。这是黄河最后一次水淹开封。林则徐奉命来开封指挥军民抢险,历时5个月终于堵住决口,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堤坝。

1994年以后开封市柳园口省级湿地自然保护区正式建立,当地经过3年持续不断努力,清除了违章建筑,滩区采砂得到遏制,采砂场变成森林公园,湿地生态逐步修复,为鸟类栖息创造了良好的生态环境。

开封柳园口的黄河

柳园口自然保护区(图片来自网络)

小浪底奔出的黄河:野马狂奔,浑黄的水汽弥漫天空

8月8日接近中午,小浪底。黄河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是黄河干流上的一座集减淤、防洪、防凌、供水灌溉、发电等为一体的大型综合性水利工程,是治理开发黄河的关键性工程。小浪底位于河南省洛阳市孟津县与济源市之间,三门峡水利枢纽下游130公里、河南省洛阳市以北40公里的黄河干流上,控制流域面积69.4万平方公里,占黄河流域面积的92.3%。坝址所在地南岸为孟津县小浪底村,北岸为济源市蓼坞村,是黄河中游最后一段峡谷的出口,是黄河干流三门峡以下唯一能取得较大库容的控制性工程。

在小浪底这座重量级斗兽场,这条大河被收拾得服服贴贴——好厉害的驾驭技巧。浑黄的“野马群”终于从泥水里脱胎出来,黄泥的鬃毛如腾空的焰焰烈火。

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正调水调沙

六座开封府上下叠加,黄河为患一方的铁证

下午到达开封。至今忘不了在河南开封期间,采风团一行以黄河对中原文化、齐鲁文化的影响为主题,与著名诗歌评论家耿占春教授、诗人小葱、纳兰、林子、金霞等展开的诗意探讨、碰撞出的诗歌火花。

我曾于2010年8月去平顶山领奖,在开封有过短暂的驻留。早知道开封菊花负有盛名,但那时正值盛夏,所有的菊都躲着做“隐君子”,清明上河园正闭关修炼。整整一座开封城都在梳妆,仿佛在等着浩大的正剧登场。

而浩大的正剧已不知多少次在这里上演。河南是黄河下游的流经地,也是最古老的文字甲骨文的出土地。六座开封府上下叠加,既是黄河为患一方的铁证,又告诉世人开封有着多么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

开封府

与河南诗人作家座谈后合影

西安:她厚实的积累,惊到我们这帮一路向西的取经者

8月9日下午,坐标长安。华清宫旁,秦王安眠;骊山北麓,兵马俑醒。

参观完陕西作家协会与陕西文学馆,与陕西作家座谈时,个人不由得感慨:长安太畅达了,寻丝绸之路由此往西直达欧洲,探访大运河可由此往南直达杭州;长安太高深了,古树压风,峻美华山和大雁塔小雁塔,将提供给我们立体观察的视角;长安太奢华了,大明宫、阿房宫、兵马俑林立,八百里秦川铺开苍凉雄浑的卷轴;长安太厚重了,且不说十三朝古都堆垒,诗经时代遗留的种子,陕甘宁边区时代新文学的有力击发,如今构成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基座和半壁江山。

这厚实的堆累,着实惊到我们这帮一路向西的取经者。

参观陕西文学馆

与陕西作家座谈

凿穿秦岭的人,我敬你有愚公之长志、夸父之雄心

8月10日,从长安出发,一路向西,汽车在绵延1600公里的秦岭山脉间穿行,半夜到达西宁,晚饭后已经是11日凌晨1点。

秦岭山脉,是中国大地上气势磅礴、蔚为壮观的巨大山体,秦岭—淮河一线是中国地理上最重要的南北分界线。

向阳的山坡上墓碑林立,关外万仞山靠在孤城苍凉的胸膛。在这里,顺着牛羊的脚印,单于们走一趟;顺着佛陀的脚印,高僧们走一趟;人们顺着先辈的脚印,一路向前,生生不息。

秦岭山脉一角

秦岭山脉一角

进入青海:草原的花让我驻足

这一夜没睡好,第二日赶赴青海,感觉非常疲惫,有些高原反应。路上小停几次,是青海贵德草原的绒绒绿意和红紫花草把我们拽下车来。青海太美了!

8月11日上午,塔尔寺,丹噶尔古城,昌耀纪念馆。

在塔尔寺,我看见哔啵燃烧的青稞以身饲佛,我看见大大小小的酥油灯都朝向众生捧出光华。

在昌耀纪念馆,我们一行人用朗读昌耀诗歌的方式祭奠这位诗人。此刻,午间的纪念馆寂静无人——“静极——谁的叹嘘?密西西比河此刻风雨,在那边攀援而走。地球这壁,一人无语独坐。”(昌耀《斯人》)

我们离开,昌耀依然独坐高原,默默无语。

塔尔寺八宝如意塔

在昌耀纪念馆诵读昌耀诗歌

青海•贵德黄河:一条河清灵如花的少女时光

8月12日上午,黄河龙羊峡水电站。这是黄河上游第一座大型梯级电站,人称黄河“龙头”电站,位于青海省共和县与贵德县之间的黄河干流上,黄河自西向东穿行于峡谷中,两岸峭壁陡立,重峦叠嶂,河道狭窄,水流湍急。

我们在当地与藏民合影,孩子们能听懂一些汉语,大人们听不懂我们的话,但人都很和善。下午到达青海黄南州同仁县,著名的唐卡之乡,与在此写生的东营画家朋友们会师。13日上午见到了最清的黄河。人都说天下黄河贵德清,一朝得见。

在贵德,采风团一行与海南州文联主席孔占伟以及当地20多位诗人、作家进行交流,相谈甚欢。

天下黄河贵德清

青海贵德草原

在青海黄南州会师

青海湖:在通透的蓝水晶里,轻羽与重厄都有了归处

8月14日,青海湖。

一面镜子里的世界,到底拼接了多少个苦乐相携的切面?

在青海湖的锅庄舞步里,我们怀抱一颗滚圆的太阳取暖;不知水还是天的这面大镜子里,我们的轻羽与重厄都有了归处,轻的给云朵,重的给这里随处可见的庙宇;中间那一层又一层,纱质的蓝绿啊,是青海湖,你这通透的蓝水晶。

青海湖国际诗歌节会址

青海湖岸边(刚才跳锅庄舞的地方)

兰州:山水之间的苍劲之气

8月15日早晨,从西宁出发,目标兰州。汽车沿着京藏高速行驶,窗外的山线条硬朗、粗皴纹理。兰州这边的山颇有英武和苍劲之气。我开始明白此处为什么出了那么多大气豪迈的诗人。

到达兰州又是下午,甘肃的朋友们已经在等候。晚上我们去看了兰州的黄河,很窄很深,流速极快。

兰州的黄河有铁桥,硬朗,深邃。我们站在铁桥一边欣赏对岸梦幻仙境一般的亭台楼阁灯光造影。诗人郭晓琦是个好导游,听他讲这座城市的故事,我感到自己与兰州更近了。8月16日,我们去了甘肃省博物馆。

兰州黄河铁桥:中山桥

与甘肃作家座谈

甘肃省博物馆

作为黄河的嫡长子,渭水应该是一扇门

渭水的确应该是一扇门。鸟鼠在巢,秦岭封边,六盘山作屏,兼以有着黄土家族的底子。

秦人西来,半两钱与小篆一并将中原拿下,之后汉人将栈道与陈仓合谋,关中腹地在握,而太公仅靠一柄拉直的鱼钩,就稳住了周家八百年基业。

可惜我们只是从渭水旁边经过,没见真容,这幅泾渭分明的图片来自网络。

夜宿嘉峪关,暮至黑山头

8月16日开始,我离队单独行动,乘坐兰州至嘉峪关动车,夜宿嘉峪关脚下小院。

一路是祁连山相伴。祁连山脉位于中国青海省东北部与甘肃省西部边境,由多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平行山脉和宽谷组成。8月暑气未消,但左一眼雪山右一眼戈壁,让人心情大好。

第二天,我来到嘉峪关景区。

黄沙与戈壁是两个淘气的孩子,我把他们装进摄像机里。山间、路口、湖边、江畔,几乎都可以看到一座座以石块和石板垒的玛尼堆。

嘉峪关城楼

嘉峪关东闸门

戈壁滩:风干的古堡与河床

出了嘉峪关,就是真正的戈壁了。

风干的古堡与河床都张着饥渴的嘴巴。我被大自然不可遏制的张力镇住了。

《木兰诗》里的黑山头应该就是这里。走在茫茫戈壁,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家太远了,顿生萧瑟之意,于是把敦煌和玉门关留下作为念想,下次与家人一起来吧。

嘉峪关到东营没有直达车,只有近30个小时的无座票,到天津中转,好在遇到好心人热心让座。那是一对在吉林修桥的中年夫妇以及一大帮从新疆工地返回的东北人。

嘉峪关外戈壁滩

远山是木兰诗中的黑山

尾声

回来后,闲时我常常在回味、思考。回来后,我写了与西部有关的15章散文诗,两组分行近20首,现已整理完毕。

这次在西安没去大雁塔,敦煌和玉门关也没去成。下一次,我还可以继续向西,写下更多的诗。

2019年11月9日星期六